第17章
徐尤協商好的學校不算大，難得的是校園環境不錯，他們正趕在暑假期間拍攝，所以學校裏除了門衛和他的一只老貓就再沒別人了。
因為有不少夜場，劇組索性打掃出幾個空宿舍臨時休息，樓唯和穆嘉辰還沒從上一場籃球戲裏緩過來，劇組又走的早，兩個人找了個宿舍把書包一枕，在只有草墊子的床上也睡的很香。
徐尤給兩個少年留了一天休息時間，本來是讓他們留在賓館緩緩勁的，可樓唯聽說學校裏有籃球場，非拽着穆嘉辰一起來了。
徐尤和副導演在學校裏轉了幾圈，确定了取景位置，然後決定先集中拍攝群演和配角的戲份。
樓唯頭枕着書包，做了一個夢，夢裏他扛着一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爬山，似乎還有什麽動物蹲在石頭上磨爪子，爬到半山腰，他腳下一軟，居然就要滾下去。
他渾身一驚，醒了過來，這才發現書包裏的東西硌的自己脖子生疼，原來夢裏的大石頭在這呢！
他擡起胳膊看了看表，他們是早上七點到的，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穆嘉辰在對面的床鋪上睡着，他的睡相很乖，只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樓唯坐起來揉了揉脖子，然後聽到了門口動物撓門的聲音，過去開了門，門衛的那只看起來就很有年頭的懶貓踱了進來，它像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土似得在屋裏轉了一圈，然後踩着柔軟無聲的步子就到了沉睡着的穆嘉辰身邊，然後挑釁一般看着樓唯一眼，突然跳在了穆嘉辰身上。
樓唯壓在喉嚨裏的“喂！”才出口，穆嘉辰就醒了，他似乎被貓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懵又恐慌。
樓唯揪住那只懶貓的脖子要把它拽下來時，它居然還用爪子死死了勾住穆嘉辰的T恤。
穆嘉辰這才發現罪魁禍首，他伸出手想把衣服從貓爪下解救出來，那貓居然惱了，沖着他的手就撓了一爪子。
兩個人也氣起來，可到底是少年，心腸軟不忍心真的教訓這只貓，所以最後按住它給它把胡子剪的禿禿的就算完事了。
人家說貓科動物的胡須是用來測量物體距離的，這學校大，但也沒有什麽危險建築，所以兩個人一時貪玩兒也沒想太多。
以前穆嘉辰是絕不會做這麽幼稚的事兒的，可樓唯在這些簡單的事情中獲得的快樂也感染了他，兩個人玩兒在一起反而覺得一切都是有意思的。
等到他們抱着籃球去操場上找陰涼地時，那貓居然還敢尾随過來，躲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注視着他們，簡直像這學校的衛士，敬職敬業的監視着每一個它覺得可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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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唯作勢要把籃球扔過去砸它，貓竟然又先惱了，豎着身上的毛一副跟他勢不兩立的樣子。
可等穆嘉辰把兜裏給它剪胡子的指甲刀亮出來時，貓一下就蹿沒影了。
這麽一個場景居然讓兩個少年相視笑起來，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天氣越熱了，地上的熱氣反上來蒸的人腿都熱辣辣的，還好籃球場真的有背陰的球筐，樓唯絲毫不受天氣影響，遠遠的把籃球扔過去。
穆嘉辰苦夏，可少年玩兒心重，看着樓唯已經跑到了球筐下面，他居然也有些舍不得回去。
樓唯之前提過教穆嘉辰打籃球，他說到做到，等穆嘉辰慢悠悠走過來就立馬開始了他的籃球教程。
穆嘉辰這才發現，樓唯雖然愛玩兒，有時候看起來像個長不大的小朋友，可專心做事時無比投入，一點兒孩子氣都沒有了。
樓唯的教學思路清晰，簡單明了，他幾乎用一上午的時間把所有的籃球基礎知識都講完了，包括補籃、扣籃、卡位、領接球等等一系列的動作位置。
穆嘉辰聽的明白，可實際操作起來就沒有那麽快了，樓唯配合着他做投球訓練，兩個人都忘了時間，直到劇組工作人員找過了，抱怨他們吃飯還得靠定位找，他們這才發展已經中午一點多了。
樓唯和穆嘉辰抱着籃球，有說有笑的回到劇組時，徐尤雖然正在忙，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他招呼他們過去，打量了兩個人半天，然後才說:“你兩去哪了，一上午就曬黑了！”
“不會吧，我們一直在陰涼地啊？”樓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覺得小舅舅又大驚小怪。
“我可警告你們，塗了防曬再出去，萬一下一場戲裏膚色跟之前不一致了，看化妝師不剝了你們的皮。”
他這話一說，樓唯和穆嘉辰只好把籃球放下，乖乖搬了兩個小馬紮挨着他坐下。
這一天都沒有兩個少年的戲，可到了下午他們再沒有機會跑出去玩兒了，徐尤逮着他們“觀摩”了一下午其他演員的表演。
一開始樓唯還有些不在狀态，慢慢的他表情嚴肅起來，穆嘉辰也十分認真的盯着鏡頭前的演員，突然聽到身邊的樓唯低低說了一句:“不對，怎麽能這樣演。”
如果是別的少年坐在徐尤身邊說出這樣的話，只怕徐尤早就勒令他離開了，可是樓唯說完，徐尤的臉上居然有了笑意。
穆嘉辰沒明白樓唯為什麽這樣說，在他看來，場上演員的演技雖然不能和宋媛張轶他們相提并論，可表演情緒還是相當飽滿的。
穆嘉辰小聲問他:“為什麽不能這樣演？”
樓唯聽他問自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他偷偷看着徐尤一眼，發現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的話，然後才跟穆嘉辰耳語:“你看，他演的是自己女兒早戀被教務處抓到，然後他被叫到了辦公室談話，角色雖然沒有安排臺詞和外部動作，可是他坐在那不可能什麽都不想吧？”
“要是你呢，你因為相同的原因被叫到辦公室談話，你會想什麽？”樓唯發現穆嘉辰沒有太大反應，就讓他帶入角色去想象。
“要是我……”穆嘉辰想了一下“我女兒一向很乖，在學校裏因為成績突出受到很多次表揚，她怎麽可能早戀呢，而且還被監控拍到了兩個人在操場上接吻的畫面……但是，這又是事實，我應該覺得很生氣，還覺得女兒有些丢人。”
“對啊，所以他演的不對，沒有內部動作！”
“什麽是內部動作？”穆嘉辰又問。
樓唯正要解釋，徐尤喊了停，他走到了鏡頭前，一屁股坐在了剛才那個演員坐的椅子上，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可是他的背部沒有挺起來，肩膀像被人捏了一把似得，頹喪的縮着。
好奇怪！穆嘉辰睜大了眼睛，他似乎感覺到徐尤背上背着什麽東西，這些東西把他越壓越低，快壓到土裏去了，可是……他明明沒有動，一下都沒有動！
“這就叫……內部動作！”樓唯喃喃自語似得說。
徐尤站起來了，他從角色中出來，表情比剛才還要嚴肅，穆嘉辰聽不見他在跟那個演員說什麽了，他心裏突然産生一種自己不管怎麽努力都做不到徐尤這一步的失落感覺，失落裏還夾雜着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自卑。
可這情緒消失的很快，穆嘉辰回過神來，更多的力量彙聚過來，不管是哪一天，哪一年，只要埋着頭，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完成自己獲得所有角色，他一定能成的。這不是自我安慰，穆嘉辰心裏很明白，他只是擡頭仰望見了更遠的星星，他向往着從最遠的土地上慢慢靠近天空。
這天太大，大到已經有無數繁星，可這天也有更大的包容心，它等待着地上苦苦奮鬥着的一切生命。
……
徐尤演完那短短幾十秒的戲後，穆嘉辰再沒有說過一句話，回到賓館他拿出宋媛讓自己記的那本表演日記，只寫了一句話:
演員要有支撐整個表演動機的內部動作！
……
穆嘉辰敲門的時候，樓唯正趴在床上寫作業，他來拍戲之前一直待在徐尤家裏，動不動就被徐尤拉着談劇本，很多功課還沒有完成。
他打開門看到穆嘉辰拿着筆和本站在那裏，樓唯下意識的說:“你數學作業不是寫完了嗎？”
穆嘉辰搖搖頭，很鄭重的問他:“樓唯，你能教我演戲嗎？”
穆嘉辰仔細考量過了，樓唯雖然跟自己同齡，可是在這幾天的拍攝中明顯入戲更快，表演動作更符合角色設定。
他比自己有天賦，也比自己懂得多。
“啊？我教你？”樓唯被穆嘉辰吓了一跳，他自己表演都是胡亂琢磨出來的，哪有能力教別人呢！
穆嘉辰點點頭。
樓唯側身讓他進來，然後有些為難的說:“我可能教不了你，我自己都不是專業的。”
“不過……”樓唯突然想到自己的秘密武器，“我拍戲有常用的一招你想不想學啊？”
樓唯這幾天跟穆嘉辰混熟了，也沒有了之前的拘謹客氣，他神秘兮兮的說:“這招我一般可不外傳，你要想學，要不先拜個師吧！”
穆嘉辰一愣，伸出手讓他看自己手背上被貓撓的血痕，然後十分平靜的說:“早上是你把貓放進來的吧？”
樓唯不懂他的意思，還誠實的點了點頭。
“你放進來的貓把我撓了，我要求一點兒精神損失費不算過分吧？”
穆嘉辰認識樓唯之後話變多了，整個人也多了幾分少年氣，他這種耍賴似得說法要是被唐晴聽到了，估計她都覺得不認識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了。
這回樓唯聽懂他的意思了，可還故意逗他:“那要不你把它再抓回來，讓它撓我一爪子，這不就扯平了嗎？”
“現在太晚了，我今天就要賠償。”穆嘉辰還伸着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倒讓樓唯差點相信他是認真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拜師，就想學我的獨門秘籍了？”樓唯一攤手，簡直像大白天遭人攔住打劫的可憐仔。
穆嘉辰毫不臉紅的點了點頭，然後認真的不能再認真說道:“謝謝！你是個好人。”
呸！樓唯覺得自己簡直是見了鬼，他耍賴似得往床上一倒，然後拿起身邊的書就開始裝模作樣。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好吧！”穆嘉辰妥協了“師傅。”
“哎～”樓唯瞬間得意的從床上跳起來，然後動作迅速的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個DV沖着穆嘉辰揚了揚。
“這就是你說的秘密武器？”穆嘉辰面目表情，可樓唯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嫌棄。
他居然還帶了簡易支架，等把支架撐起來，DV放上去後，樓唯才說話:“看見別人的表演缺陷很簡單，可想看見自己的就不太容易了。”
“學過那句詩吧！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穆嘉辰點點頭，表情裏沒有了剛才的玩鬧“你經常一個人這樣練習嗎？”
樓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經常，不過每次我覺得哪場戲琢磨不好時就自己先演一遍，然後看自己的視頻回放，慢慢找錯誤。”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演到位了，可是回放錄像時就會發現很多地方其實還是有問題的。”
穆嘉辰看着DV沒說話。
“要不我們兩個試試吧？把我們明天的戲先過一遍！”樓唯突然來了興致，笑着問穆嘉辰。
明天的戲份？
穆嘉辰回想了一下，明天他們要拍的是吳森和周景亭在學校第一次見到彼此的場景。
他把臺詞在腦子裏快速捋了一遍，然後勾起嘴角說:“好啊，周景亭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