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過年的時候，穆嘉辰居然接到了母親的電話，電話那頭安靜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撥通了電話卻一句不說，穆嘉辰叫了聲媽，她似乎哼笑了一聲。
穆嘉辰坐在唐晴家的衛生間裏靜靜等着，客廳裏劉靖風在陪可可玩兒，小姑娘咯咯的笑聲傳過木門打破了穆嘉辰和電話那頭的沉默。
她終于說話了。
“辰辰，你想我嗎？”
她沒有說“我想你”，卻這麽輕易就開口問穆嘉辰想不想她。
穆嘉辰的失落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他差一點就反問回去，可是他從來沒有聽過母親用如此悲傷又溫柔的語氣說過話，他忍不住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她這一次是真的笑了，是笑嗎，還是哭？穆嘉辰分辨不清楚。
“辰辰，你恨我嗎？”她的聲音好像是從特別遠的冰冷海面吹過來，顯得特別不真實。
穆嘉辰聽到這個問題，他突然捏緊了手裏的手機，童年時代就不斷累積的委屈和不解在這一刻只變成了十七歲一句幼稚話語:“你為什麽不要我了？是我太糟糕了嗎？”
穆嘉辰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一種頭皮發麻的恐懼感覺從心裏蔓延出來。
萬一，真的是因為我不好呢？
“辰辰，你是媽媽的故鄉，我多想讓你帶我回家啊。”
穆嘉辰這回聽清楚了，她是在哭。
“不過，我心裏有一件事，不去做就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似乎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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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嘉辰這才反應過來，她醉了，說的都是醉話，所有都是醉話，什麽故鄉，自己明明一點兒都不重要……
“你喝醉了，我要挂電話了。”穆嘉辰怕聽到她更多奇怪的傾訴，讓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希望，所以說完這一句話也不等她有所反應就挂斷了電話。
客廳裏小姑娘清脆的笑聲伴随着電視機裏的春晚節目好熱鬧，穆嘉辰坐在衛生間像被切蛋糕一樣從這房子裏切出去了，漸漸的，小姑娘的笑聲不見了，衛生間安靜的像剛才電話那頭的感覺。
穆嘉辰腦子裏只剩下一句話“你是媽媽的故鄉”
“你是媽媽的故鄉。”
“你是……”
“別說了！”穆嘉辰抗拒着自己心裏升起的喜悅和渴望，不願意看見自己可憐兮兮的樣子。
突然電話響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吓的哆嗦了一下，他有些急切的拿起手機，還沒看清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就按下了通話。
不是她……
樓唯快樂活潑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穆嘉辰聽到他怪聲怪氣的要紅包，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樓唯現在喜氣洋洋的表情，剛才的失落慢慢飄遠，客廳裏小姑娘的笑鬧生又重新鑽進了衛生間。
“樓唯，過年好。”穆嘉辰充滿感激的笑着說。
另一邊樓唯聽到穆嘉辰說話時奇怪的語氣，他竟然愣了一下才又笑起來“穆嘉辰，你家挺熱鬧啊。”
“……嗯。”穆嘉辰打開衛生間的門，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原因，他很希望在樓唯面前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擁有正常家庭的孩子。
就像，像樓唯一樣。
新年結束後，穆嘉辰和樓唯返回了劇組，正巧兩個少年的生日都是在正月，過了這個生日他們就十八歲了。
全組人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接下來的戲份。
三月兩個少年回學校待了幾天，趕回劇組時之前那種尴尬的沉默又籠罩在兩個人頭上，不過這一次是因為接下來就是他們的親密鏡頭了。
這一場戲應該是全組人最疲憊的一場戲了，兩個少年躺在床上絲毫沒有情人間的親昵，倒像是被山大王強行捆來當壓寨夫人的，比兩根木頭還要僵硬。
徐尤無奈的抓了好幾次頭發，一個親密鏡頭就拍了快二十幾次，這樣下去，等拍完整場，夏天都該到了。
一天過去，這一場戲還是沒有絲毫進展，徐尤雖然給兩個孩子講了好幾次戲，但親密的感覺不是靠講就能講出來的，他索性讓全組回去休息，明天跳過這場戲，直接先拍後面的戲份。
到了第二天，穆嘉辰和樓唯一進組，徐尤就把他們拉到一邊，拽起樓唯的胳膊伸向穆嘉辰就說:“來，狠狠咬一口。”
穆嘉辰吓了一跳，睜大眼睛盯着樓唯的胳膊，不明白徐尤的用意。
徐尤語氣裏有些不耐煩:“快點兒，讓你咬就咬，狠狠的啊，見血的那種。”
“啊？”樓唯一聽這話，忍不住想抗議，卻被徐尤一個眼神瞪的不敢說話了。
穆嘉辰為難的看了樓唯一眼，然後還真抓住樓唯的胳膊，張嘴就咬了上去。
樓唯疼的眼睛都紅了，卻不敢甩來穆嘉辰，直到徐尤說可以了，穆嘉辰才松開了嘴。
果然樓唯胳膊上的一排牙印已經有了血痕。
“這就是疼的感覺，要是忘了，就自己給自己補幾口。”徐尤說完轉身就去忙別的了。
兩個人這才明白了徐尤為什麽這樣做。
今天要拍的，是吳森修改志願後決定結束兩個人的關系。
徐尤讓樓唯感受身體的疼痛是希望借機調動他的內心情感，讓他把身體的疼痛感覺轉移到情感中，試着體會周景亭心痛的感覺。
樓唯是聰明孩子，他一個人躲在角落盯着手臂上的牙印看了好半天，等再站起來時，眼眶紅紅的，似乎已經成了那個突然跌入深淵的周景亭。
他不知道，穆嘉辰在一旁觀察了他很久，然後默默進了廁所，自己撸起袖子像剛才咬樓唯那樣，咬在了自己胳膊上。
他剛才想了很多，劇本中的吳森是個背叛者，可是他心裏難道不會痛嗎？
不，吳森一定也像周景亭一樣痛，可這一切都被他的懦弱掩蓋了。
穆嘉辰狠狠咬着自己，尖銳的疼痛不只停留在胳膊上，好像心裏吹來一股冰涼的海風，那是媽媽大年夜裏給他打電話時留下的風。
辰辰，你是媽媽的故鄉……
吳森，我喜歡你，最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