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墜入深淵

第39章 墜入深淵

世界不曾停止轉動, 活着的人也未曾走出時間的束縛。

短暫的休息時間過去,木葉村又回歸了日常。

随着時代的高速發展,漩渦一族也變得愈發忙碌。

原本将貿易作為副業的他們, 如今就好似真正的全職商人, 不斷游走于各個國家和大陸。

而偏偏就在這忙碌之際, 作為漩渦主祭司的漩渦伽藍卻帶着外交資料沒了消息。

剛得到這條情報時,淺川辰愣了一下, 忽然發現這一年半的時間, 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而自己上次和對方面對面交談, 居然還是沉睡之前的事。

他覺得以此人的迷糊程度, 很可能是在某處迷了路,便立刻找人搜尋起對方的下落。

有些意外的是, 他的手下并未帶回漩渦伽藍,而是帶來了一封威脅信。

嚯,好家夥, 威脅信,還是送給他的。

淺川辰打開信封一看, 發現寄信的是曾經被他拒絕收編的流浪忍者。

他們綁了漩渦伽藍, 并希望淺川辰獨自赴約和他們談談條件。

所謂談條件多半是假,想挾持他從木葉換取更多好處才是真。

一無所有之人做事向來都是瘋狂的。而眼下那些仍舊被他拒絕的人不是頭腦太過單純、容易受人操控,就是天性嗜血暴戾。為了木葉的今後着想,他自然不能放他們進村。

本想對這些人置之不理, 可現在對方找上了他的麻煩, 可就別怪他給他們一個教訓了。

淺川辰眯了眯眼,收起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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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赴約可不成問題, 他也是時候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了。

這一年半, 他的實力精進了不少, 眼下就算被上百人同時襲擊都能游刃有餘。

退一步說,就算真出了意外,他還能通靈九喇嘛給自己當幫手。

淺川辰推敲了一遍,自覺不會出什麽纰漏,便告訴族內自己要出個遠門,順着對方留下的地址摸了過去。

這些年來,千手板間和考古小隊挖的坑絕對是太多了。眼下,這些犯罪分子全都聚在了一處地下遺跡中。

沒少從父親文獻中了解遺跡構造的淺川辰很快就很認出,這處遺跡與旋渦祭壇底下的那個一樣,屬于舊時代的神話産物。

也不知道九喇嘛說的大筒木輝夜是不是也跟這些神明一樣。

淺川辰提高了警惕。這種遺跡布置的陷阱或許不足為懼,可藏在腳下的術式和法陣才是大頭。

這些邪乎神明的信徒最喜歡整些活體祭祀之類的玩意,鬼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想利用這裏的布置做些對木葉不利的事情。

而人太聰明了有時候也是糟心事。

當淺川辰推開鏽跡斑斑的銅門,發現裏面正站着幾百號人時,他不禁揉了揉眉心。

這是何其相似的場景。不同的是,當年被伽藍收留的人們都對他的教導不勝感激,而眼前的人們穿着黑袍金邊的祭祀衣,對他抱有的情緒就像他們所戴的假面一樣。

憤怒,恐懼,狂喜,悲痛,迷茫,觊觎……

靜默之中,人群洶湧的情感混雜在一處,彙成了一片黑沉沉的湖泊。

他想起不少流浪忍者和亡命之徒還對他抱有過極大的敬仰之意——因為那時,他們中的部分人已經被承認,被接納,被感謝。

他們未曾言明,卻分明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

淺川辰曾給了他們證明自己的機會,又在數年之後讓千手、漩渦、宇智波三族結盟,建立了木葉村。此刻他反躬自問,發現哪怕是自己,在絕境中遇到了這樣一個創造了無限可能的存在後,也定然會将這一切視為神跡。

可這個時候,被他們如此全身心崇拜着的人,卻毫不留情地将他們拒之門外——那麽他們又會作何感想?

如果有心人想在這時将他們聚在一起加以誘導,簡直是再容易不過了吧。

得到答案的瞬間,淺川辰睜開寫輪眼,在祭壇中心找到了被綁住漩渦伽藍。

“不要裝了,能做出這種事的只有你一個,我知道你沒被封印。”

“哎呀,你的警惕心還是一如既往高,可讓我費了一番功夫,好在你也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話音一落,“漩渦伽藍”起身掙脫了活結,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破綻?”

“你在瀕死的時候,靈魂出竅了吧?這和靈化之術不同,被察覺的可能性近乎為零——可惜我是能看見你的。”

淺川辰微微睜大了眼睛,而那黑泥已經繼續控制着漩渦伽藍說了下去。

“起初感知到你變成魂體來監視我的時候,我确實十分驚訝,甚至一度認為計劃要進行不下去了。那時候,我無比希望可以像你們忍者一樣制造一個分/身。而我成功了,在你關注着戰場的時候,我做出了一個分/身。”

“雖然這分/身只能執行簡單的命令,沒有多少思維能力,但引開你的注意卻是足夠了。在你監視着我分/身的同時,我也調查了你的很多事情,宇智波辰。”

“你根本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會拯救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從食之國到青之國,因你的算計而死去的人不在少數,大家只是被你僞善的表象所蒙蔽了而已。”

它說到這裏,淺川辰明顯感受到憤怒和憎惡的感情在空氣中發酵。

“僞善?真是天大的誤會。你們太高看我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以好人自居。我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淺川辰極其冷靜地說着,但周圍的人們并不會為此動容。

崇拜從來都是極端而狂熱的,如果這份感情從某一刻開始成為了厭惡,就會随後催生出難以磨滅的仇恨。

而這些人中,恐怕也有因他而失去至親、摯愛,甚至于國家的人。

“所以你就犧牲了這些少數人嗎?真是過分啊。”黑色的不詳存在仍在嗤笑。

但淺川辰已經不會像之前那般動搖了。

“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我不會犧牲他們。但我不是神,這已是我竭盡全力的結果了。”

“那就成為神如何?”

被操縱着的漩渦伽藍揚起頭,漸漸擡高了雙手。

麻木的群衆由此機械般地掏出了武器和匕首。被包圍着的淺川辰眸色一沉,立刻拔出了身後的肋差。

可他未曾想到的是,即便自己有了以一當百的本領,也無法阻止這來自深淵的惡意。

那些人的殺意沒有朝他侵襲,而是對準了他們自己。

淺川辰睜大了眼睛。即使活了整整四世,接觸過各種不同的世界,也很難去描述眼下這種高濃度的瘋狂。

他不敢确定,也許這些的人精神與理智早已融化——他們神經質地割開了自己的四肢,撕裂了自己的軀幹,制造着一座又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噴泉。

但這遠遠沒有結束。

一片血雨中,淺川辰很快看到了被撕爛的頭皮、被挖出的眼珠、被投擲而出的骨骼,被掏出又踩爛了的內髒……

淺川辰如墜冰窟,一股寒意從脊椎爬上了脖頸。他下意識地想後退一步,身體卻僵硬到近乎無法動彈。

無法理解,也無法認同。

在他們眼裏,他們或許是在為了自己信奉的理想而慷慨赴死,但在淺川辰眼裏,他們只是在亵渎生命和靈魂。

——他們徹底瘋了,并想拉上自己。

他昂起頭,才發現巨大的術式正顯現于數十米高的穹頂之上。

地面正吸食着所有人的血液,整個祭壇好似有意識的活物般被觸動。大地微微抖動,一邊正在沉降,一邊正在上升。

爬滿青苔的地面上顯現出細小的凹槽。它們被血液所填滿的瞬間,法陣完成了。

淺川辰在這瞬間捂住了腦袋。那極致的疼痛正攪動着他的大腦,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像是要被拖入沒有邊際的霧海。

但就在所有人失去對死亡的恐懼時,一聲格格不入的鳴泣卻将他的神智扯了回來。

“哐當”一聲,有誰的面具落地。

淺川辰聞聲擡頭,看見一個紮着馬尾的黑發女孩正癱坐在地,在驚懼中抹着眼淚。她瘦弱矮小,滿身污垢。

她顯然對眼前的儀式一無所知,是被親人強行帶到這裏來的。

女孩意識到了他的目光,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希望,來不及調整呼吸便倉皇地奔來。她那不合身的袍服将她絆倒在地,那雙嶙峋的膝蓋多半已經被磨破,擦出了血痕。

但她像是沒有意識到一般,連滾帶爬地撞在了淺川辰身上。

“哥哥,我是不是在做噩夢?如果不是夢,求求你救救他們,別讓他們再傷害自己好不好?拜托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她擡起頭,帶着哭腔,斷斷續續地哀求着。

淺川辰那極不穩定的情緒也在這一刻找到了支撐點。他皺起眉頭,全力反抗着數百人對他精神的侵蝕。

操縱着那宛如被丢入冰窖冷存千年般僵硬的軀體,他緩慢地蹲下身子,輕輕撫上了女孩的腦袋。

他用盡全力,掏空了肺部的氧氣,才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吃力。

“是夢。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不看那些場景,看着我的眼睛。”

女孩懵懂地眨着眼。她擡頭注視着那雙瑰麗的瞳眸,發現那紅瞳中正旋轉着三顆小小的勾玉。

而不知不覺間,那些令人恐懼的場景在腦海中褪去。

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注入了身體,令她無比想要離開這裏。

沒錯,她要踏出那扇門,不斷地跑,不斷地跑——穿過黃昏,穿過黎明,就會遇到她想要的一切。

等到她回家推開門的那一刻,家人會親切地跟她說“歡迎回來”,父親會撣掉她肩上的灰塵,母親則會備好熱水,為她換下髒兮兮的衣服,讓她去洗澡。

等她換上父親新買的和服時,家人們已經圍在地爐邊上,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供她飽餐一頓。而飯後還會有她最喜歡的金平糖。

等她吃飽喝足,父親又給她的膝蓋貼好了膏藥,許久不見的朋友們也會來到家裏,饒有興致地聽着她出門幾天遇到的趣事。等她說累了,他們就一起玩鬧,直到癱在被子上倒頭就睡。

而她的父母也會敲敲門,輕輕走進房間,替他們再蓋好被子,直到次日天亮……

……

粘稠的血水漫過了女孩的腳踝,而她恍如未覺,無所畏懼地向前走着。

同一時刻,那片血泊中升起了無數扭動的血珠:傾盆的血雨逆轉而上,向着橢圓的穹頂倒流彙聚。

淺川辰注視着她最終走出了地獄,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了來。而那漆黑的詛咒卻借着漩渦伽藍的身體揚起了唇角:

“哎呀,好不容易奪回了精神,卻費盡全力,只為救一個女孩,這樣真的好嗎?”

淺川辰冷冷地看着它,憤恨自己沒有餘力撕開眼前的惡意。

上古的術式一旦發動便無法阻止,沒有解除一說。

它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即使自己暫時奪回了意識也無力阻止,不過能在最後救下一人,還不算太差。

随着女孩的離去,祭壇的大門發出吱啞的聲音,被徹底關上。外界的光芒再也透不進這幽暗的地下遺跡。

無數的軀體在他的眼前融化,一堆堆崩解的骸骨跌落血水中。

暗影從腳底蔓延,染黑了淺川辰的肌膚,穹頂間凝聚的污濁化成了巨大的軀殼,緩慢地将他全身包裹。

他被包裹在卵中,身體逐漸變異:鋪天蓋地的瘋狂和絕望湧入腦中,像是要阻斷一切正面的思考。

在他的昏暗的意識中,似乎出現了一只只從泥沼中伸出的手。他們正在一面求救,一面将他扯進泥潭。

淺川辰很不甘心。他落敗了,甚至沒有戰鬥和抵抗的餘地。

為什麽惡意的言論往往更能引導人?

為什麽他的付出在他們眼裏都是理所當然,而沒能拯救他們的自己就該受到責怪?

他是普通人,只是個比別人更加努力拼命的普通人,他也會孤獨,會感到疲憊,他所求的一切不過是家人,是親情,為什麽好不容易得到這一切的時候卻又要失去?

他做錯了什麽?

……

淺川辰的意識陷入沉睡,而被操縱的身體卻破卵而出。

祂渾身雪白,軀體龐大。祂的臉上空洞洞的,看不清眼睛和嘴巴。

祂背後齒輪狀的日輪仍散發着淡淡的光輝。那是一種勉強維持着人形的、無法形容的生物。

那生物一腳踏碎了地上的屍骸,看向了“漩渦伽藍”。

如今控制着這個身體的,是三百三十三人漆黑的意識集合體。而他們的潛意識,仍舊聽從着“漩渦伽藍”這個體。

黑絕十分感謝這個制造神明的遺跡經過千年重現人世。

雖然以它的能力無法徹底奪走宇智波辰的精神,但三百人以上的負面情緒卻足夠吞噬他的意識。

它這幾年間控制着漩渦伽藍,小心翼翼躲開宇智波辰和他人的視線,并将分/身作為誘餌,降低他們的警惕,才成功制作了受自己操控的新神。

這一切辛勤都是值得的。

“那麽,快去把尾獸全數帶回來吧。”

“■■■■■■?”

眼前的生物吐出人類無法發出的音節,說着無法被理解的語言。但作為大筒木輝夜的意志産物,黑絕卻能明白這其中的意義。

“不用擔心,只要集齊了尾獸,讓它們回歸魔道外像之中,再讓你這副身體擁有輪回眼,就可以施展無限月讀。到時候,一個真正沒有紛争和痛苦世界就會完成了。”

這一刻。

古舊的穹頂墜落,新神回歸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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