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試煉會
房間裏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可見他沒回來過的這段時間裏依然會有人來按時打掃。帷紗帳幔,古器雕床,窗棂邊的臺沿上放着一個文竹盆栽,養得別樣精致。
孟雲池倚在榻上看書,文尹便繞到他身後,執起那軟如綢緞的三千青絲,細細擦拭起來。
“先生,再過些時日宗門有三年一度的試煉會,屆時先生有何打算”
試煉會
成華宗三年一次大開,廣納天下求道之人,然而其要求嚴苛,大多是人界的高官貴族将家中的孩子送上成華宗,求得一入門的渠道。
第一步便是測靈根,沒有靈根或是靈根資質實在太差,饒是帝王之家的皇親國戚也要被拒之門外。
第一步會篩下超乎一半的人,而天生資質優越的苗子,也就是身懷單靈根之人,其堪稱鳳毛麟角,能測出三靈根已是受天道眷顧。
主角受鳳玉樓便是單火靈根,得天獨厚,從衆多苗子中脫穎而出,直接被掌門收入門下。
第二步是試煉境,将衆多苗子們投入境中,磨練心志,鍛煉體行,合格的人留下,其它的皆進入外門,可繼續經過試煉入門,也可以中途放棄,去留随意。
第三步辨心,畢竟宗門曾出過像楊偉那樣的叛徒,致使宗門終于不再只注重天資,勻出些心神去關注新收弟子的品性。心術不正者直接剔除資格,畢竟宗門只收八到十六歲的孩子,閱歷少,心思直白,腦子裏想的什麽,一辨便知。
上輩子原主便是在試煉會上收了主角攻為徒。
确切來說,不是收的,是搶的。
硬搶。
主角攻闵行遠,千年一遇的罕見變異雷靈根,體質特殊,修煉速度極快,尋常人花費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能參悟的劍法他只用短短幾日便能融會貫通,天資驚人。
試煉會那天他斬露鋒角驚豔衆人,原主卻不知為何看上了他,不管不顧的執意要收他為徒,衆人皆知他的脾性,也沒人敢和他搶,于是那天試煉會上只有掌門陰沉着臉,試煉會一結束便拂袖而去。
衆人皆知掌門最是惜才,見不得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孟雲池不過是個頂着仙尊風光到處興風作浪的花瓶,渾身上下乏善可陳,将闵行遠予他為徒,簡直是焚鶴煮琴,白白糟蹋了闵行遠這等多少年才能一遇的天賦。
但是結果依然沒有改變,孟雲池在仙尊的默許下收了這麽一個小徒弟。
然而闵行遠的噩夢也真正開始。
原主收他為徒從來不是因為什麽天賦,他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到了極點。
他磕磕跘跘将修為提升至金丹期,卻久久不見突破,同輩的師兄早已臻至化神甚至洞虛,将他遠遠的甩在身後。
久而久之,原主的心态逐漸變得扭曲,他不再想方設法的提煉修為,只靠着仙尊賞賜的法寶品器虛以度日,直到他看到了闵行遠,還有他那為天道所偏愛的驚人資質。
他的嫉妒,他的傲慢,他的刻薄,他所有加注在闵行遠身上的惡意,決定了他最後的結局。
說實話,孟雲池是真的沒見過像原主這樣又蠢又毒的人,他曾一度認為這種人只存在于小說裏。
圖什麽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跟個憨憨似的。
但他想到原主最後屍骨無存的凄慘結局,又對收徒這件事情有些反感。
【叮~劇情觸發,任務核對中——核對完成,任務:請在試煉會當天收主角攻為徒,任務完成将有6%的進度,當前任務進度值為:5%】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文尹将他一頭柔順的漂亮黑發擦幹,“先生剛剛醒來不久,想必容易疲乏困倦,文尹就先不打擾先生了,您好好休息。”
孟雲池目不轉睛的看着書卷,淡聲道:“嗯。”
文尹轉身出去。
孟雲池伸手給書卷翻頁,他現在根本不需要睡覺,倒是可以研究點陣法圖打發時間。修士的生活極為單調,跟他曾經的住院生活有得一拼。
好在孟雲池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
翌日奉溪傳靈訊給孟雲池,讓他來明兮宮一趟。明兮宮是奉溪住所——單他一人,占地極光,有亭臺樓閣,蜿蜒回廊,有假山石橋,圍繞樓閣潺潺流動的湖泊,每一處都雕琢得極為講究,如果說孟雲池的邵月殿是精巧雅致,那奉溪的明兮宮便可稱得上美輪美奂,巧奪天工。
由此可見成華宗的厚實殷底。
奉溪仔細瞧着他,唇角含笑:“可還有哪裏不适”
孟雲池低頭喝一口仙婢呈上來的熱茶,氤氲的茶汽掩住了他的神色:“沒有。”
“那便好,”奉溪微微靠在椅背上,“說來我這次閉關也有兩百餘年了,難為你在那兒住了那麽久。”
“師尊的決定如此,弟子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奉溪的目光輕輕掠過他低垂的眼眸,“但你似乎和我生疏了不少,”他站起來,欺霜賽雪的面容上一派和煦:“是在生氣”
見這小徒弟不答,他的視線停在對方空蕩蕩的腰間封帶,“我知你這兩百年來落魄,”他一聲嘆,“畢竟你兩百年前做的那事委實過份了些,雲骅第一次發那樣大的氣。那枚如意紋玉佩被你抵出去了吧,我換一對玉給你。”
雲骅是成華宗掌門,在原主記憶裏就是個高大沉默不言茍笑的人,整日裏冷着一張臉,幾乎從未露出過別的表情。
他們雖師從同一個人,卻幾乎沒怎麽交談過。
因為雲骅不喜孟雲池。
他的兩個師兄都不怎麽喜他。
奉溪從袖中摸出一對漂亮至極的紅玉,“起身。”
孟雲池依他而言站起來。
奉溪執玉系在他的腰帶上,底下墜着一截順滑的月白色流蘇,奉溪收回手,笑吟吟朝他道:“這紅玉果然襯你。”
這番親密姿态已超出了正常師徒該有的距離。
孟雲池不着痕跡的後退一步,“謝師尊賞賜。”
“莫同我道謝,”奉溪偏頭,“果然還是生疏了麽?”
孟雲池在心裏暗道:生不生疏我不知道,但你以前在原主面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仙尊什麽毛病
他沒在殿內待多久,早早告退。
奉溪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處,奉溪目光徒然變得極為陰沉,他擡手将桌上那價值連城的一套青花瓷茶杯掃到地上,在乒乒乓乓的碎裂聲中滿目猩紅。
“忘了,忘了全忘了!!!”他猝然發狂,以手并住兩指,以指作劍劈向長桌,磅礴可怖的劍意倏然爆發,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劍勢不停,徑直劈往宮外,奉溪忽的回神收勢,那道險些劈開半座山頭的劍意又在途中無聲隐沒。
他癡癡笑起來,眼中的猩紅經過方才那一遭慢慢褪去,低聲呢喃:“忘了也沒關系,反正你遲早會屬于我。”
無論是曾經還是以後。
奉溪随手捏了個訣,如狂風暴雨席卷過一般的明兮宮廢墟瞬間恢複如初。
他面色平和的重新坐回椅上,慢條斯理的執起那青花瓷蓋碗,抿了一口茶,纖長眼睫微微下阖,遮住了那雙琥珀色眼睛裏的神色。
孟雲池回到邵月殿後解下腰間的玉佩,那一對紅玉并非純色,中部紅得要滴血,周圍卻浮着些許白,附着紅色的細絲,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遠看像一對眼睛。
這玉雖然好看,但是給他的感覺怪異至極,戴久了便覺毫無來由的心悸。
他将玉整理好放進納戒裏,并不打算戴在身上。
孟雲池在納戒裏看見裝着長劍的那一方錦盒,将之拿出來,這劍的氣息古怪,出現得也莫名其妙,他想了半刻,将錦盒打開,卻發現裏面的長劍已不知所蹤。
不見了
錦盒內空空如也,納戒之前都放在文尹手裏,但孟雲池知曉他的品性。文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只是長劍無緣無故的出現,而後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孟雲池将錦盒放起來。
罷了,消失了便消失了,說不定這小說世界只是卡bug了而已。
時過幾日,他依例去向仙尊請安,在殿上碰到了他的大師兄,成華宗掌門——雲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