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發
數不清的流光劃過天際,留下一道道銀色的尾巴,視野不錯的人還能看到銀光之上那影影綽綽的人影。田間忙活的農夫紛紛擡起頭去看,大聲喊着自家婆娘出來看神仙。
烈烈寒風從耳邊刮過,闵行遠摟緊了懷裏的身軀,在身周化出一層保護屏将寒風擋去,只覺懷裏的身軀溫潤,觸手可及之處帶着幾分骨感。
宋将離在他前面帶路,往後看了眼道:“前面有個小鎮,可在那兒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替雲池看看,你先帶他跟上來。”
“好。”
原本一行人從成華宗出發,到達海邊之前皆是自己禦劍飛行,跨過這片陸地。
誰料行至半路孟雲池忽然靈力滞阻,柳絮失控,整個人毫無防備的從空中墜落,若非闵行遠時時刻刻注意着他并及時上前将人接住,不然以那種高度跌落下來,只怕是連修士都要摔成一攤粉碎。
好在人沒什麽大礙,停留小鎮,宋将離替他看過之後給人喂了丹藥,一行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人先行一步,另一撥再慢慢追上。
孟雲池喝了口闵行遠給倒的熱水,慢慢道:“如今我倒是拖累了你們,還要留下來等我。”
“這倒沒有,”宋将離分揀丹藥,“我們确實趕得太急了,只怕去早了也無人接應,如今慢些也好。”
孟雲池知對方是在安慰他,不再多言,放下杯子:“走吧。”
“師弟你再——”
“不必了,走吧,師兄。”
“……好。”
闵行遠不着痕跡的從旁邊站到孟雲池身側,“我帶師尊吧。”
宋将離眯眼回頭:“什麽”
“我帶師尊,師伯你還要在前面帶路。”
孟雲池揉了揉額頭,“也好。”
宋将離:“……”
闵行遠控劍離地,低聲道:“師尊小心些。”
“嗯。”
長劍如弦般飛射出去,闵行遠站得穩穩當當,單手攬着孟雲池微微搖晃的腰身,唇邊抿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你這禦劍術怎的四十年了還沒點長進”孟雲池下意識的用手肘抵住對方的手臂穩下身形。
“還是因為閉關太久了沒得出去禦劍的機會”
“是啊,”闵行遠道:“四十年不出來我都在石室裏悶成個葫蘆了,要不等回去了師尊教我”
孟雲池拍了拍這兔崽子的手臂,示意他禦劍慢點,在心裏暗自思忖等回去了請雲骅在紫虞峰裏設個劍陣,把闵行遠放進去關個一年兩年,到時莫說禦劍飛行,直接上天都可以。
主角攻怎麽可能不會禦劍呢
孩子長大了,小心思也多起來了,孟雲池惆悵的想,是不是該放他遠走高飛和主角受卿卿我我去了。
先行一步的鳳玉樓禦劍途中打了個噴嚏。
……美人連打個噴嚏都是優雅的。
他捏了個訣調頭,跟随隊伍将腳下長劍收起,一行人落在碼頭上,面前停着好幾艘繁麗巨大的海船,長杆筆直指天,巨帆收束,在冽冽海風中壯麗不已。
一身青白衣宗服的人迎上來,領頭的是個年輕的玉面公子,豐神俊朗:“敢問可是成華宗的長老與道友”
葛長老捋着胡須上前答道:“正是。”
這裏只屬他的輩分最高,但若是宋将離在這兒,恐怕還輪不上這人說話。
青年環視一番,笑道:“宋峰主可在幾十年前舍妹病危,還多虧了宋峰主及時施救,妙手回春,彼時我尚在外出,沒有當面與宋峰主言謝,今日得一機會,定要好好答謝宋峰主。”
“宋峰主還未到,可能得勞煩少宗主多等一會兒,我們一行人分成了兩撥,尚有幾人未到。”
“哦可是出什麽事了”
“并未,”鳳玉樓聲音清越,“只是一點小情況,不會太久,只是麻煩少宗主了。”
“這倒不麻煩,但諸位剛到不久,想必趕路舟車勞頓,還請諸位上船歇一歇,裏邊備了茶水與點心,休憩消遣,也好等等宋峰主幾位,如何”
衆人應聲,紛紛到船上去,一睹這南海仙船獨有的奇觀。
海船巨大至極,包廂雅間書房偏廳應有盡有,其間有配備的侍從和弟子往來,青白相間的仙門宗服淡雅清素,給人的第一印象極是不錯。
鳳玉樓于廊間拾級而上,在甲板上眺望海面,海鷗在視野裏穿梭,撲面迎來一股鹹濕之氣。
天邊之際有淡淡的霞光。
他視野微轉,瞥見遠處禦劍而來的幾個身影。
人來了。
阮常山時時刻刻注意着那邊的動靜,自然也看到了來人。
“敢問閣下可是宋峰主”
宋将離落地,長發在空中劃出一個利落的弧度,“正是。”
阮常山連忙拱手,“在下阮常山,萊仙門少宗主,前來接應宋前輩與各位道友們。”
萊仙門與其它宗派不大相同,是個整一體的修仙世族,宗主既族長,相應的,身為宗主的嫡長子,阮常山從出生起便是少宗主,被當成繼位者培養長大。其制度與人界無異。
“多謝。”宋将離颔首,沒再同他說話,轉身去看身後跟過來的一道流光。
流光落地,闵行遠慢慢将懷裏的孟雲池松開,手掌不經意間撫過對方的後腰,背在自己身後輕輕摩挲。
阮常山擡頭:“這幾位是——”
他的話音頓了頓,臉色明顯的愣了一下。
“少宗主,在下成華宗孟雲池,”孟雲池側身,繼續道:“吾徒闵行遠。”
傳言中成華宗那個被關了兩百多年的仙尊座下關門弟子麽?
阮常山并未怠慢,忙拿出了對長輩的禮數道:“文熹長老。”
這相傳九州的第一美人,幾乎從未出過成華宗,甚少人識得他的面容,今日得見……果然不負虛名,甚至比傳言更甚……
對方身後的人上前兩步,阮常山這才看到孟雲池身後的闵行遠,投過來算不上友善卻挑不出錯處的視線,沉沉的,叫人不自覺的想回避那道目光,有些迫人。
阮常山不再多看,将一行人領入海船裏,整裝待發。
壯觀宏大的海船底下震蕩,在海面上蕩開繁複的符文陣法,運轉着驅動海船向前,像只深海巨獸,破開海浪沉沉前行。
玉蘭堂裏的客人言笑晏晏,把酒言歡,氣氛十分不錯。
孟雲池身前小幾上的酒水被宋将離叫人喚了清茶,他端起青花瓷杯抿了一口,唇齒留香。
阮常山在上首招待來客,與衆人相談甚歡,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正統世家培育出來的端正氣質,為人溫和可靠。
孟雲池一眼帶過,垂眸看着杯盞中随船只移動而蕩蕩悠悠的茶水,他的右手邊是闵行遠,并不碰小幾上的杯酒,只時不時轉過頭來看他。
“怎麽”孟雲池的手指點了點桌面,“看我做甚”
闵行遠的聲音裏似乎帶着笑意,壓得極低,孟雲池凝神去聽,只聽他道:“我在看師尊有沒有偷偷喝酒。”
孟雲池:“……”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百無聊賴,心道還不如回房去看看雜記,也比在這裏幹坐着好。
對面的鳳玉樓正危端坐,後股壓着足跟,廣袖展開垂在兩側,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似乎正側耳聽大堂裏的人說話,又像是在走神。
神情裏帶着兩分旁人看不懂的暗色。
“師尊。”
“嗯”孟雲池回神。
“師尊累了嗎?先回雅間休息吧,這裏酒氣太盛。”
“……好。”他斂起袖袍起身告退,與闵行遠一并出了門。
當那月白色的一角衣袂完全消失在視野裏,鳳玉樓神色微動,視線卻并未追逐而去,只是看了看上首一身青白衣宗服的阮常山,将指尖按在木制板面上,隔着一層軟滑衣料,重重碾了幾下。
“萊仙門……”他用無人可聞的聲音低語,沒人知道那裏面藏着怎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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