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惡女歸來
天亮,菜市口。
彼時,木樁上血肉模糊的蘇芷言早已沒了氣息,而臺下觀看刑場的人群突然躲閃,緊接着停下了一輛疾馳趕來的馬車,黃綢繡花面子,氣派奢華得無以倫比,并且守衛森嚴,定是皇室權貴無疑。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如此一來,一看那六匹神駒,不是當今聖上,便是那尊貴到與皇上齊肩的……
放下簾子,車裏之人看罷,磁性的聲音透着哀傷,喃喃道:“從開始到最後,都晚了一步,阿言,是我害了你……”
“尊主要回府邸嗎?”有人問道。
那人目若秋波,暗藏冷冽:“去鳳翼山。”
素手擡起,搖動一柄紫金引磬,随着清脆聲音作響,聚齊蘇芷言潰散的三魂七魄,馬車急速一路向北,刻不容緩。
鳳翼山,奇人蒼雲老人,可起死回生,扭轉命局。
哪怕傾盡所有,豁出他的命來,他也要他的阿言浴火重生,與他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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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德元年,七月十五,中元節。
夜色下的靖國公府死氣沉沉,肅靜的沒有丁點的聲音。
西廂房的跨院中,破敗一片,燈火如豆,最為顯眼的是屋內正中央飄動的白绫,懸挂着一個羸弱的素衣女子。
陰風吹過她的衣擺,撩動她過膝的長發,雖然身姿婀娜,卻搖搖欲墜,凄美中帶着陰森的感覺。
外面驚雷滾滾,狂風四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就在外面之人推開那扇木門,發出“吱牙”悠長深邃的聲音過後,猛然閃電劃過,剛好照亮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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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拂,繩子搖動,女子轉了過來,慘白的絕世容顏一下子展現人前。
外面進來的高髻婦人,雍容貴氣的臉龐上,淩厲的眼眸在看到那女子容顏的一瞬間散發出嫉妒和怨毒的目光。
驀地,跟随來的妙齡少女,臉色駭然,直勾勾的瞪大眼睛:“娘!小賤人她……她的眼睛……”
“大驚小怪個什麽!”高月莘不屑一顧,可當擡眼,小厮挑燈細看,也差點吓得背過氣去。
那懸挂的女子居然眼睛大睜着,水汪汪的美豔眼眸,順着眼角流出血淚來,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岚兒莫怕!”高月莘穩住心神安撫少女,接着轉過頭厲聲對下人說:“去,看那賤人死了沒!”
小厮戰戰兢兢的,一個推一個,誰都不敢去。
“小賤人未出嫁就克死了自己的夫君,叫她殉節還千般不願,不幫她上路還能留着她給別人看我們李家笑話!死不瞑目?大不了把她的眼睛挖下來,看她還敢瞪誰!我就不信大活人還鬥不過一堆爛肉!”高月莘大聲呵斥,話語毒辣,比鬼還要令人害怕。
這時下人迫不得已上前,可剛走到跟前,手裏的燈籠就飛了出去,接着整個人都吓得跌坐在地上,渾身哆嗦,像失了神志似的指着那女子大喊起來:“鬼啊!嫡小姐的魂回來了!!!回來了!!!”
人們順着他指向的方向去看,那女子的眼睛居然一眨一眨起來,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腿都軟了,跑都不敢跑。
燈燭閃閃爍爍,吹拂的寒風似乎眨眼間就熄滅了蠟燭。
“咳咳咳……”麻繩勒緊,和整個人懸浮的感覺讓蘇芷言緊皺眉頭,雙腳亂蹬,繩子似乎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和搖晃一下子就斷了,随之她也種種的摔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以後,蘇芷言這才冷不丁回神。
自己這是在哪裏?!
她不是忍受折磨和劇痛死在剮刑之下了嗎?怎麽……
燈火亮起,當她看清面前之人,頓時瞪大美眸,恨得咬牙切齒!
高月莘,李如岚!!!
“有影子,她不是鬼!”高月莘面若鎮定,事實上心裏也是瑟瑟發抖着,接着斜眼了一旁的秋嬷嬷。
秋嬷嬷捏了一把汗:“老奴離開之前,這大小姐明明是死透了的……”
聽着她們的對話,蘇芷言心中困惑,又忽然間廓然開朗。
自己看樣子是在李家,而被秋嬷嬷等人稱呼為大小姐的,也只能是純禧長公主所生,李家嫡女李嫆煙。
可自己怎麽會被他們當做李嫆煙了呢?莫非是……自己借屍還魂了?!
天下之大,什麽事都有,尤其是她師承奇人,更明白其中道理,可她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重生。
在蘇芷言茅塞頓開的同時,腦海也湧入另一股屬于李嫆煙的記憶。
在蘇家滅門之後,與李嫆煙有婚約的沈長恒戰死邊境,為了奪過主權,高月莘游說李伯季,以未嫁人便克死了夫君唯由逼迫李嫆煙上吊殉節。
就這樣,那個嚣張跋扈又目光短淺的大小姐,在母親病後三年便被自己的二姨娘給害死了……
一聲驚雷伴随着幾道閃電,忽明忽暗略過蘇芷言慘白的臉,挂着陰深深的幾道血痕,突兀的眼珠子悠悠一轉,逼出一道寒光,陰氣纏身。
她悄無聲息的伸出手,鎖上了秋嬷嬷的喉,陰森的聲音幽怨綿長:“你想要我的命是嗎?來拿呀!”
話音剛落,她那軟玉似的纖長手指狠狠收攏,逐步沒入那軟綿綿的脖子,手刃仇人的快感,那力道可想而知,凸顯的青筋的背後是她無限的恨。
窒息之下,秋嬷嬷老臉漲紅,越發的扭曲猙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忘了掙紮,顯然,有些怕了!
看吧,這害人的勾當幹多了,總歸是怕鬼的。
“咳咳咳……”人吊了半天,蘇芷言無法忍住不适,輕咳了兩聲。
“你?”秋嬷嬷總算回過神來,惡狠狠的瞪了蘇芷言:“你這個賤人敢裝神弄鬼?”
怎麽說也是高月莘身邊的老奴,平日裏狗仗人勢慣了,怎能受得了這等戲弄:“看我不……”
高月莘一個眼神飄了過來,秋嬷嬷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滞,把她想報複的念想全部活生生的給憋了回去,只得恭恭敬敬的在高月莘面前低下了頭,老眼裏全是不甘,歹毒的瞥了幾眼李嫆煙。
“煙兒你怎麽樣了?”這邊高月莘上前,笑吟吟的扶起了蘇芷言,因為她在她眼裏從來都是那個自高自大,胸無半點墨的大小姐,橫豎要死在自己手裏的人,豈能不笑?
一計不成,一計又算上心頭來,既然沒辦法活活把你吊死,那麽你就帶着婊子的好名聲到閻羅王那裏訴苦去吧!
蘇芷言陰冷的白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地獄裏的勾魂帆一般,讓高月莘的臉色無端的白了幾分。
“來人,給大小姐換身幹淨的衣裳,這也不知道摔傷了沒,快請郎中好好看看。”高月莘大度的回她一個微笑,沒半點要計較的意思。
她高月莘将來可是要做這靖國公府主母的人,賢良淑德,端莊大氣的架子她得端着,長長久久的端着!
“二夫人,您這是?”秋嬷嬷一個皺眉,先是不明白,後來便懂了,眼裏露出一絲奸笑,吩咐了個機靈的丫鬟。
婢子匆匆領命退了下去,另外兩個丫鬟相互交換一個眼神,亦默默退了下去,而這一切,蘇芷言看在眼裏,一個細節都沒落下。
佯裝不适的躺了下來,有婢女來放床簾和攙扶她,蘇芷言一眼便識出其中一人是李嫆煙的親信丫頭之一,名字似乎叫鹧鸪,盡管五年不見,還歷經一場生死,但是她的眼睛看得很準。
那丫頭過來給蘇芷言蓋被,蘇芷言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使了個眼色,她便過來,蘇芷言低聲說了幾句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話。
鹧鸪臉色先是微微發白,似乎有點害怕,但又好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轉身撤離。
不多會兒,就在太醫來之前,門外昏暗的燈火中,李如岚回屋休息,剛出門口,就想起落了東西在屋裏,讓身邊的丫鬟回去取東西,誰知就在這個空檔,她便被人打暈在地,神不知鬼不覺的被那人從屋子的後門拖了進去……
這邊,高月莘正焦急等待,遲遲不見大夫前來,有些惱火,偏巧傳來走水的擊鼓聲,似乎還聽見有人喊着是東苑着火了,聯想到李如岚回去了,立即着急的随同下人前去,哪知道她前腳剛走,後腳蘇芷言便勾起了冷笑。
待高月莘回來時,東苑和李嫆煙住的西苑相隔甚遠,來來回回少不得半盞茶的功夫,可他們走到半路就回來了,只因為走水是虛言,卻不知道是誰擊的鼓。
高月莘剛到,大夫也來了,立即一掃愠色:“煙兒,大夫來了,待會別動,讓他好好給你查查,以免有隐疾耽誤了身子!”
說話間,她似乎不注意的咬重了‘耽誤’二字。
“有勞二姨娘多費心了!”蘇芷言淡淡的應了句,深邃的眼眸略過一絲興奮,好戲總算開場了。
說到底還是靖國公府的嫡小姐,偌大的西廂房內金碧輝煌。
提着藥箱進來的大夫張新一進屋,看得是眼花缭亂,等回過神來,察覺出自己失态,才急忙向高月莘做了揖。
“來得可真快!”蘇芷言隔着輕紗,不屑的瞥了一眼輕紗外的人,一個陌生的面孔朦朦胧胧映入眼簾,雖然她蘇芷言在這靖國公府呆的時間不長,可府裏藥房的先生還是認得的,眼下怕是早已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