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枯井冤魂
臨風苑內。
蘇芷言懶懶從軟塌中坐起，便有人前來更衣。她擡了擡眼簾，窗外柳樹飄飄，知了合唱。虛掩的門枝呀的一聲打開，鹧鸪走了進來：“大小姐，這是冰鎮的酸梅湯，奴婢給您端了來。”
“先放着吧。”蘇芷言微微擡了擡手，站在門口，燦爛的陽光傾瀉而下，晃得她有些眯眼，連忙擡手來擋。
這酷暑難擋，難怪她近些日子來，覺着身體乏得很，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大小姐……”鹧鸪見狀，連忙拿起了把紙傘跟了上來，片刻周身便有了一片陰影，鹧鸪勸道：“大小姐，這正午太陽正猛，奴婢怕這地熱氣……”與蘇芷言目光相交，她便地下了頭，不再言語。
蘇芷言淡笑，并無責備，正欲說話，便瞧見了從南苑迎面而來的婢子，面色有些難看，見了自己，便止住了聲，恭恭敬敬的與她施禮。
她不以為然，就着邊上的涼亭停下了腳步，待那些個婢子走遠，才望向鹧鸪：“近日府裏來，可有些什麽閑言碎語？”
“閑言碎語倒沒有，只是南苑那邊的近日來味道可大的很，據說是有些婢子偷懶，随手将藥渣子扔進了那口枯井，這才搞的府裏烏煙瘴氣的。老爺還為責怪了好幾個婢子，逐出了府去，讓小的們，都安分守己。”
“哦？”蘇芷言挑眉，顯然有了興趣。就一口枯井，也值得她那日理萬機的爹爹親自過問，她豈能不聞不問？
這南苑居住的都是些下人們居多，而這南苑，她也曾來過，倒不成覺察出什麽問題來。只是這越靠近，那股腥臭的味道還真是有些令人作嘔，在這炎炎夏日下，還真有些叫人受不了。
只是，這哪裏是藥渣的味道？
有微風吹過，兩旁的竹葉沙沙作響。腳踏在這厚重的落葉上面，跟着便有些下陷，能有這片荒蕪，怕是好些日子沒人來過了。
蘇芷言面色有些沉重，她還不知道，原來府裏還有這片荒漠之處。
蘇芷言環顧了下四周，院子設計倒還挺別致，如今看來，倒是可惜了。尤其是竹林角落的那口枯井，如今安安靜靜的躺着，她蹙眉，微微靠近，那股腥臭味便越明顯，她絲巾掩鼻，腳步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大小姐，可要當心。”鹧鸪小聲提醒，卻仿佛有了些回應，就從枯井那裏傳來，飄飄渺渺的，鹧鸪身體一個寒顫，不由得抖了抖：“大小姐，這裏怕是不宜久呆。”鹧鸪說不上什麽，隐隐約約的一種不好的感覺萦繞着她。
蘇芷言腳步一滞，微微擡頭，陽光透過這層層竹葉，被剪成碎片，如今正斑斑點點的掃在枯井的四周圍，她心一橫，便探身往裏面看，鹧鸪一個緊張，連忙伸手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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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言腰間的玉佩就這麽掉了下去，臉上一副可惜之色。
“大小姐……”鹧鸪心一緊，下意識的把蘇芷言往外拉，生怕下一個掉下去的就是她主子似的。
“我無礙，你去尋人來撈便是。這玉佩可是個稀罕物件！”蘇芷言面無表情的回了句，目光并未從枯井上收回來。
“可大小姐你一個人在此？”鹧鸪更加不放心了。
“快去快回。”蘇芷言加重了語氣，淡定得很。
在這深深宅院，她連人都不怕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前來打撈的奴仆盡管有諸多不願，但看着蘇芷言冷冷的站在一旁，不敢有違。
“天黑之前，若是能把我的玉佩給撈上來，這些銀子便是你們的。”哐當一聲便有一袋重物擲地的聲音，蘇芷言嘴角微微彎起，有錢能使鬼推磨。上一世她就該明白的道理，偏等到這一世才來做，如此想來，全是諷刺。
時間漸漸在推移，枯井裏只是掏出了不少浮在水面藥渣，未見玉佩。
可就在連蘇芷言自己都要放棄的時候便從井底傳來慘叫，緊接着下面的人驚慌失措的爬了出來，驚叫着：“死人了……”
“死人？”蘇芷言眉梢變色：“給我撈上來。”
衆小厮你推我，我推你，并無有人願意再下去。
蘇芷言咳嗽兩聲，滿臉不悅：“看來，我是使喚不動你們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全部扔下去，也好于枯井裏面的人有個伴，省的浪費我靖國公府的米飯。”
“大小姐饒命。”蘇芷言的話才說完，膝下便傳來一片求饒的聲音，蘇芷言不為所動，看來這主意是下定了。
奴仆們見狀，不敢再耽誤，連忙下井去擡人。
腥臭味排山倒海而來，一副女屍不久便浮出井口，随後便有嘔吐聲伴随而來，幾個婢子一時沒受得住驚吓，直接暈倒了過去。
蘇芷言忍着惡心上前一步，屍體早已腐爛不堪，全身浮腫着，已然辨別不出原有的樣貌，這是這身衣着打扮，她卻頗有些眼熟。
林浣溪？一個念頭閃過，她的心尖一個顫抖，之前她便察覺她的娘親有些不妥，只是不知道如何說的上來，如今看着眼前這屍體的打扮，卻是跟林浣溪無異。
謎團仿佛瞬間就被解開，淚水模了她的視線，她無力倒地，聲音凄涼：“娘親，你怎麽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告訴女兒……”痛到悲情之處，連肩膀也跟着顫抖。
鹧鸪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有些心驚，跟着跪了下來，便收到蘇芷言遞過來的眼色，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夫人，你死的好慘啊……”
身旁的奴仆婢子們眼裏略過恐慌，這大小姐的娘親明明就在清風苑裏，活得好好得，怎麽見到了這副屍體，卻放聲大哭起來，還……還喊她做娘親？
如此奇聞，自然是不用一刻便傳到李伯季耳朵裏去的。
“煙兒，你休要胡鬧。”聞風而來的李伯季腳步有些急促，身後跟了幾個家丁，他一個眼神便有人去扶起蘇芷言，李伯季冷冷的望了一眼眼前的女屍，那才叫一個鎮定，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開口說道：“大小姐，怕是受驚了，趕緊扶她回去。”
“不，爹爹。”蘇芷言掙紮開那前來相扶的手，撲通一聲跪倒，聲淚俱下：“這是娘親啊，爹爹莫不成不認得了嗎，那清風苑的林浣溪指不定是假冒的。”說着指了指那句女屍手上的镯子，雖然已經黯然失色，但卻保留着原有的模樣。
顯然在場的人面色驚了一驚，顯然，她的話，得到了在場的人認同。
“娘親死得冤啊，還望爹爹一定要替娘親做主。”蘇芷言抹淚，繼續說道。
“一派胡言。”李伯季震怒，怒眼掃射了一眼跟前的人，最後将目光定格在蘇芷言身上：“煙兒，你的娘親好好的在清風苑，這怎麽可能是你的娘親？”随即便喝了一下身旁的随從：“大小姐驚吓過度，以至于胡言亂語，趕緊帶回臨風苑，讓大夫好好看看。”
“今天的事情，誰敢再胡說，我便讓他如同此屍體。”李伯季目露兇光，給在場的人惡狠狠的警告。
蘇芷言倒也不掙紮，就讓李伯季的随從扶着回了臨風苑。從她看到李伯季一臉的從容，她便知道，這裏面有蹊跷。
按照道理說，府裏出了人命，她的爹爹倉促而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她說這是林浣溪時，他卻沒有半分的緊張。連那女屍的臉都沒有正眼瞧過，便斷論她胡說八道，遣散了衆人，這擺明了欲蓋彌彰。
夜更深。蘇芷言躺着床上，任憑郎中搭着脈，既然李伯季要說她受驚過度胡言亂語，她自然得把戲演好，還得規規矩矩的在這閣樓裏待着。這會兒，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正望着她呢？
只是，私底下她早已叫了綠蕪前去探個究竟，果不其然，綠蕪不過在枯井外的圍牆待了一會，便有白影略過，瞬間荒蕪漆黑的院子立馬亮堂了起來，那是火把的光。
“不好！”綠蕪心暗叫一聲，原想上前去阻止，不料背後寒光閃過，有劍刺來。她靈活翻身，腳尖一點輕功上牆，一個後翻手推了一把，來人的劍反倒刺入了自己的喉嚨，見血封喉。
啧啧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可惜，再回首，那火把早已全部丢到了女屍身上，發着噼裏啪啦的聲音，吞噬着女屍的屍身。
這是怎樣的一個世道，生前被人謀害丢入這枯井潰爛，如今死了還要遭此劫難，落得個死無全屍下場……
“你？”綠蕪眼看着原本就難易辨認面孔的屍體轉眼燒焦，焦味撲鼻而來。她面色不悅，抽出腰間的佩劍：“說，是什麽人派你來的？”
蒙面白影只露出一雙陰冷的眼睛，朝着綠蕪眯了眯眼，露出一絲殺氣，卻沒有跟她交手的意思，以迅雷之勢擋回了綠蕪腰間抽出的佩劍，震得綠蕪連連後退幾步。
再回首，只見那身白影輕功了得，還未看清，便以翻身出了圍牆，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