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藥

陸琇是當朝的将軍,對于這些禁軍來說,雖說不屬于他管轄,總也是心存着尊敬。見他死死護着陸蒺藜,一時也沒人去強硬動手,氣氛在瞬間有些僵持。

陸蒺藜還是看着羅止行,直覺很清晰地告訴她,他一定是最後的轉機。

何嘗看不出她的心情,羅止行雙目微沉,走上前來。“陸将軍,你這般僵持,沒有任何作用,甚至可能再一次惹怒皇上。”

他的聲音溫和如常,在這樣的話語下,卻硬生生有了種冷漠之感。陸琇心頭愈發悲涼,“那怎麽辦,我不能讓我女兒去死!”

咬緊了牙關,寧思遠也走過來勸導,“陸将軍,如今你在這裏阻攔,實乃下下之策。陛下體恤百官,寬懷仁厚,我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爹爹,你放開我吧。都是女兒自作自受,是我應得的。”陸蒺藜也抽泣着想要推開陸琇,再這樣下去,她會連爹爹也連累的。

心中清楚不過,他們說得都是對的,陸琇狠狠甩陸蒺藜一巴掌,自己先捂着胸口痛起來。“你個孽障,你為何不聽我的!”

臉頰瞬間高腫起來,陸蒺藜卻顧不得,只是手下用力試圖将陸琇再推遠些。

冷眼旁觀着面前這父女情深的戲碼,李公公愈發不耐煩,嘴唇微動,就想要下令讓禁軍們動手。

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羅止行搶先一步開口,“陸将軍,現下并非死局。可你若是再鬧下去,就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你們暫且先回去,我親自送陸小姐去,幫她安頓一二,可好?”

扶着陸琇站起來,寧思遠心中憋悶,卻也知道現在只有羅止行能這樣做。同樣把他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陸琇捏緊他的手,“止行,我只能拜托你了。”

“李公公,你覺得呢?”對陸琇微微點頭,羅止行又轉頭看向李公公,沉聲問道。

颔首算作行了禮,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國公想去哪裏,陛下未下令,老奴豈敢攔?”

手下用力捏一把陸琇,羅止行神色如常地抽回手,目送着他們先行遠去,才整理好略有些淩亂的衣服回到陸蒺藜身邊。“走吧。”

沒了人阻攔,禁軍拿着枷鎖上前,就想要給陸蒺藜戴上。

“這就不用了吧。”誰知羅止行卻伸出手,攔下了他們的動作,“有李公公和本國公一起押送一個弱女子,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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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問詢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李公公皺着眉點頭。待禁軍退下了,李公公才笑着開口,尖厲的嗓子頗有些刺耳,“旁人都道是流言,如今看來,國公竟還真的與陸小姐頗有交情。陸小姐,那就請吧。”

下意識地咬着嘴唇,陸蒺藜忍着臉上的脹痛,跟上李公公的步子。

幾人出了重英殿沒多久,就見到了一直等候在殿外的長均。剛目送着臉色難看非常的陸琇二人離開,再見到這三人,長均強忍着不解跟上來,到羅止行身側低聲問道:“爺,這是怎麽了,要帶他去哪?”

羅止行的表情別人看不出有何不同之處,可他轉頭看了眼長均的瞬間,就吓得長均立馬噤聲,閉嘴跟在了身後。

以前還不知道,這皇宮裏也有關押犯人的監牢,比起刑部的,也并不多讓,不過環境到底好些。陸蒺藜被推入一個小牢房內,腳步一個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

憑空伸來一雙手,拉住了她将倒的身形,陸蒺藜扭頭一看,就對上了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眸。

感到她站穩了,羅止行才松開手,對着李公公客氣地笑笑。“公公,我有幾句話想同她說,不會耽擱太久。”

“咱家說過了,國公想做的事情,除了陛下沒有人會阻攔。”依舊是那道尖厲的嗓音,李公公說完之後,就直接走到了牢房口。

使個眼色讓長均也出去,羅止行走到她面前站定,伸出手去,“此前給你的藥呢?”

在袖子裏摸了半天,陸蒺藜才重新拿出那個陶瓷瓶,吸着鼻子遞過去。“我都這麽慘了,你還要把藥收回去。”

被她可憐兮兮的話語一噎,羅止行又好笑又好氣,倒出一點藥膏在指尖,伸手就朝向她的臉龐。

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陸蒺藜沒打算讓他幫忙,“我不要緊的,自己來就好。”

“我幫你塗”,誰知羅止行卻強硬地伸手過去,輕柔而認真的幫着她抹藥。察覺到了她的不解,餘光往牢房外的李公公那裏示意。

轉頭瞅一眼,陸蒺藜更為奇怪,他是想故意在李公公面前顯露親密,又是為何?

看懂了陸蒺藜的困惑,羅止行暗嘆一口氣,就着抹藥的動作再靠近她一些,壓低嗓音。“要幫你,至少我得有個理由吧?”

男子清冽的氣息包裹而來,陸蒺藜脖子上起了一圈細小的雞皮疙瘩,半邊臉通紅一片。

餘光一直觀察着牢房外的人,李公公似是看不下去,又避遠了些,羅止行這才收手,将藥瓶重新交給她。“臉上應該明日就能消腫,手上的傷,陸小姐等會自己塗吧。”

半晌不見人答話,羅止行擡眸看去,才發現了她臉上的潮紅和不自然。摸摸鼻子,他退後半步拉開距離,“方才是我唐突了,但是眼下讓皇上相信你我有情,反而便于我有所行動。”

“嗯”。點點頭,陸蒺藜伸手拿過那個藥瓶,“多謝國公。”

她倒是對于自己的幫忙心安理得,羅止行突然生出逗弄之心,故意笑着嘆氣,“若是早知道去陸小姐的婚宴會惹出這麽多的麻煩,那宴席再好,在下也不會去的。”

你看這人,又嘴硬了,看到自己暗戀之人嫁人,指不定多難過,才會逛到陸家後院去呢。堅信羅止行喜歡自己的陸蒺藜撇撇嘴,随口應道:“反正也不妨事,倘若不是國公,我再随便拉個別人就行。”

“那你三日後就注定是沉江的命了!”話語脫口而出,羅止行才後知後覺感到自己語氣中的些微不滿,不由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陸小姐,就算你執意要解除婚事,被你用這種辦法解決也是蠢鈍至極。”

是啊,她永遠都是她,上一世癡傻,這輩子也沒聰明到哪去。只是她一醒來就是拜完堂的場面,能走到這一步,已然是費勁了力氣。沮喪地低着頭,陸蒺藜難得沒反駁,“你說的是,我竟然妄圖利用皇上,确實是蠢。”

“利用皇上達成一些目标,是險棋,但也不是不能走。你最蠢的是,沒有給自己預設後路,将生死完全依附了別人。”羅止行說完頓了頓,看到陸蒺藜低垂着頭,才重新開口,“不過陸小姐唯一高明一點,已甚過旁人萬千。”

這是誇她?猛然擡起頭,陸蒺藜好奇追問,“是什麽?”

注視着她明亮的眼睛,羅止行努力忍笑,“那便是陸小姐運氣好,碰到的是在下,謀略足夠過人,心腸也足夠好。”

“……”打擾了,原來是在誇自己。陸蒺藜艱難地憋出一抹笑容,曲意符合地點點頭。

再耽擱也沒時間了,羅止行打量一圈周圍的環境,也還是可以住人的。“這三日你可能會吃些苦頭,但比起丢掉命,總是好很多,等我的消息吧。”

口吻間,俨然把陸蒺藜的事放在了心上。懷揣着不能耽誤大好青年的心态,陸蒺藜再次猶豫地開口,“國公爺,我真的沒打算嫁給你,你把我救出來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差點被她氣笑,羅止行搖頭轉身,“幸好如此,我國公府也沒打算迎娶一個聲明狼藉的女主人。”

目送着羅止行他們離開後,陸蒺藜坐了下來,竟還真的按照羅止行說得盤算起來。倘若再來一次,她到底該怎麽謀劃,才能在保住自己命的同時退了婚。思慮之間,那人的身影也不知不覺地潛藏進了心底深處,只是她全無察覺。

剛出了宮門,陸琇二人未做停留,直接駕車去了國公府。

碰巧現下羅傑也有事不在,迎接他們的是國公府的一個小厮,查看了陸琇和寧思遠的名帖,忙請他們進來。一邊帶路,小厮還笑着寒暄,“尚未與陸将軍和寧公子道喜,昨日陸小姐與寧公子大婚,真是天作之合,祝二位白頭到老。”

眼下他這樣的話,在陸琇心中無疑是陰陽怪氣,當下就拉下臉來。“憑你這小厮,也膽敢嘲笑本将軍家的事?”

“小的真心祝福,怎敢說嘲笑?小的實在不解,望陸将軍恕罪。”尚不知陸琇怒從何起,小厮茫然地道歉。

觀察着他的表情,寧思遠才發現他皆是出自真心,“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發生什麽了?”不解地問道,小厮細想後,終于想起一絲緣由,“是聽聞當時婚禮發生了一些狀況,但是國公不許流傳,故而小的實在不知曉,倘若方才的話有失禮之處,萬望勿怪。”

沒料到他是真的不知道,陸琇半晌後和緩了些許面容,才擺着手示意他退下。“原來止行竟是這般整治府中,我以前只當他性子溫和,現下看來是小觑他了。”

心中湧起些許不舒服的感覺,寧思遠強壓下來,坐到另一邊。兩人快喝完了丫鬟奉上來的茶,才聽到了羅止行的聲音。

“緊趕慢趕,還是讓陸将軍久等了,是止行的不是。”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羅止行就匆忙進來,遣了所有奴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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