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飲酒
回應她的,卻只有陸蒺藜更加茫然的眼睛。
“原來你沒有見過他啊,我還以為,國公會帶你去看他。”終于意識到了陸蒺藜不認識蘇遇南,南婕妤勉強笑笑,“那也難怪你不知我要幫你了。蘇遇南是國公爺的朋友,我又欠他一份情,所以才求到了我頭上。”
原來是羅止行做的,陸蒺藜點點頭,又啃下一嘴肉,醬汁都流在了手上才驚覺不對,南婕妤提起那個男子的眼神可不尋常啊。“娘娘您,欠他一份情?”
“是啊,入宮之前我被他所救,受他恩惠。後來我們心生情愫,但我負了他,主動進宮來的。這樁往事,也就我和他彼此心裏清楚了。”南婕妤語氣自然,仿佛就是在陳述今天天氣一樣,見她許久不說話才轉頭,只看到陸蒺藜已然驚得合不攏嘴。“你幹嘛這樣?”
艱難地咽下口中的肉,陸蒺藜面容痛苦,“娘娘,其實這種能殺頭的秘聞,我并不想知道。”
“那沒辦法啦,你已經知道了。若是我往後敗露,你這個知情人也會被滅口的!”故意露出自己的尖牙,南婕妤威脅般的看她一眼。
長嘆一口氣,陸蒺藜舉着自己沾滿醬汁的手,“那我往後只好每日為娘娘誦經祈福,盼望你在這宮牆之中萬事順遂啊!”
“噗嗤!”兩人相視一眼,突然一起笑開,氣氛一時間融洽至極。
南婕妤也是真心喜歡陸蒺藜的性子,光是聽說了她那些駭人的舉動,就覺得這個女子有趣。一朝投緣,便更是歡喜,“你往後叫我沐風就好,我本來叫沐風的。”
“好啊,沐風。”沒有刻意去問她後來為何改名字,陸蒺藜站起來擦幹淨手,幫她遞來一杯茶,“解解膩吧,我們也該收拾一下這裏了,等會采菊姐姐快回來了。”
喝下一口清茶,南婕妤看着她将自己脫下來的衣服疊好,動作自然又熟練。“沒想到,你還會做這些事情。”
已然找來塊布擦拭着地板上跌落的油漬,背對着南婕妤,陸蒺藜身形一頓,随意扯出個謊。“父親發跡之前,我們家也是過過一段苦日子的嘛。對了,你們本打算怎麽救我啊?”
“明日有一場盛大的廟會,我會央求皇上準我出宮。到時候他們會制造一場混亂,你作勢救下我,變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回憶着那張紙條上寫的內容,南婕妤撐着下巴,“我現在可是皇上的寵妃,到時候我會求情,皇上自己也會對你生出些許感激之情,再加上你父親他們施的壓,足夠皇上放你一馬了。”
手下的動作越來越慢,聽完後陸蒺藜索性停下來,皺眉沉思。這正是自己的打算,上一世裏就是同樣的廟會上,南婕妤遭遇刺殺,被自己宮女所救,皇上當時恩準答應那宮女任何一個願望。
自己本就是想頂替那個宮女的位置,正想要怎麽開口讓南婕妤明日出宮去看廟會,卻沒想到如今成了為救自己故意設下局。沒想到會是用這樣的方式,即将發生同樣的事情,算不算是殊途同歸?
“你想什麽呢?”說完後許久不見陸蒺藜反應,南婕妤一把拍向她後背,“難道是害怕?放心吧,且不說他們一定是手下有度,就算受了傷,也總比你沒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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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回過頭來,陸蒺藜收拾好亂想的思緒,有什麽念頭飛速閃了過去,她卻并沒有抓住。“沐風說的對,我不怕了。”
這才又重新笑開,南婕妤心思一動,上前将她手中的布扔了出去。“別收拾了,趁着好不容易有個脾氣相投的人,我請你喝酒啊。”
南婕妤安靜溫婉的外表下,藏的定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完便跑出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個滿是塵土的罐子。“快來,這也是我自己埋的好酒。我把采菊哄去睡了,今日你好好陪我。”
“好啊,那我就與沐風好好喝一杯!”走過來坐好,看着南婕妤興奮倒酒的動作,陸蒺藜心中突然升出一個念頭。也許她并不是多和自己投緣,而是想借着自己,抒發自己藏于心口多年的思念。思及此,陸蒺藜貿然開口:“沐風,你為何要進宮?”
掃去罐子上的塵土,沐風神色如常,等掀開塵封的陶罐,絮絮酒香纏上了鼻尖,才嬌喝一句。“喝酒就喝酒,問這些廢話做甚?我來自然是因為我想,我想要來做妃子啊。”
“可是你……”
“沒有可是!”美目中摻上些許警告,直到這時才讓陸蒺藜意識到,南婕妤有今日的盛寵,絕非是因為美貌與順從。逼得她不敢再開口,南婕妤才放松神态撒嬌,“是要與你好好喝酒的,非要惹惱我。”
倒滿一碗酒,陸蒺藜一幹而盡,才歉疚地開口,“是我的錯,沐風別生氣。”
“好酒量!看在你知趣的份上,就饒你一次。”笑得依舊燦爛,南婕妤拉着她走到窗下,一邊飲酒一邊看着外面的殘月,“你看,今日的月亮多漂亮。”
方才的一整碗灌得有些猛,陸蒺藜晃晃暈乎的腦袋,睜眼看了半天。“又不是滿月,哪裏漂亮?”
“真是不講理,憑什麽只有滿月是好看的?我偏覺得這輪殘月好看!”哼一聲推開她,南婕妤飲口酒靠在窗子上,搖頭晃腦地哼歌。
南婕妤拿的想必真是好酒,逐漸有點上頭。陸蒺藜使勁眨眼,還是覺得有些飄忽。撐着無力的雙腿,她只管聽着歌喉傻樂。
纏綿女聲飛上雲端,似是想要勾上那一彎尖尖的月亮。直到不知多久後起了雲,遮住了月亮,那歌聲才逐漸安靜。
頭疼得想要炸開,胸口也有些惡心,還有嘴巴裏似乎有種奇怪的味道。陸蒺藜皺緊了眉頭,來回在床上轉了兩圈,猛然坐起身來。還是在南婕妤的殿中,自己昨日不知怎麽睡着了。
推開自己身上的薄毯,陸蒺藜捶着頭站起來。昨日真是酒上頭了,不然怎麽會覺得南婕妤的歌聲和自己在黃泉中聽到的像呢?甩去那些荒唐的念頭,陸蒺藜找來一盆水洗一把臉,才覺得清醒不少。
“現在才醒,你的酒量可真不行啊。”門口突然傳來南婕妤的聲音,只見她端着一個玉碗站在門口看自己笑,身上穿的還是隆重的妃子服飾。
擦去臉上的水珠,陸蒺藜上下觀察一下她,心髒微沉。“你是已經找了皇上回來嗎?”
先關上了門,南婕妤才走進來将玉碗給她,神色也嚴肅不少。“是,我已經說服了皇上讓我出宮去廟會。出了這扇門,你我便是身份天差地別的娘娘和臣屬。你先喝這碗醒酒湯,我與你交代的話你一定要記牢。”
“廟會剛開始不會出現問題,混亂是在我們快回的時候發生。到時候一開始動亂,你就想辦法到我身邊來,我也會盡力配合。會有一個蒙面人拿刀刺過來,你一定要撲上去護住我,一定不能臨時害怕退縮!一旦成功,你的小命就保住了。”
馬車駛過熱鬧的街道,人們的歡聲笑語都在耳邊,陸蒺藜雙目緊閉,又一次在腦海中回憶完南婕妤交代的話語。終于再也行駛不動的馬車停了下來,陸蒺藜猛然張開眼,心中輕道:“到了。”
“娘娘,你看這裏,可真是熱鬧啊!”在最前方,南婕妤也是剛從馬車上下來,與采菊笑談一句,她眼尾掃過隊伍最後的陸蒺藜,見她神态自然,才放下心來。再次看一圈周圍的禁軍,南婕妤笑着往前,“可不是,我也許久未出宮,定要好好逛逛。”
遠遠跟在身後,陸蒺藜知曉現在還早,為了不露怯,刻意逼着自己四下觀看,竟也真的被周遭的環境影響,放松些許。目光掠過一個圍着許多人的小攤,陸蒺藜突然看到一雙帶笑的熟悉眼睛,還沒辯清楚,就又被人群擠得找不見了。
方才那人,感覺像是羅止行。回頭幾次還是沒找到人,陸蒺藜便也不再管,今日來最重要的事情,可是要假意救下皇帝愛妃。想到這裏,陸蒺藜不由加快些步子跟上,又湊近南婕妤一些。
“長均,一定要記得,無論成不成功,絕對不能讓人看清你的臉。”擁擠人潮的另一側,小攤販後面,可不就是羅止行。假裝在一棵大樹後面歇腳,羅止行壓低聲音囑咐。方才他也看到了陸蒺藜,觀察她的表情,倒覺得宮裏關兩夜變沉穩了不少。
侍衛服下藏着的是一身黑衣,長均倒是很放松,“爺放心,我的功夫也不是吹的。那幫草包絕對近不了我的身。”
心裏明白這不是大話,羅止行點點頭,又猶豫着開口。“還有就是,下手控制力道。她畢竟是個弱女子,真傷及性命就不好了。”
“爺,這句話你已經是第三遍給我說了。”抱着胳膊,長均心中憋悶。就為了這所謂的控制力道,都勒令由他親自動手了,自家國公還有什麽放不下心的啊!
只是剛說完,長均就察覺到自家國公爺的低氣壓,立馬垂頭聽令。“爺交代幾遍都是應該的,屬下都該記在心上。屬下這就去安排那些人,定不會搞砸了爺的事。”
直到長均飛身走遠了,羅止行才收回視線,無奈地搖搖頭,他又看向那被禁軍簇擁着的隊伍,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