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傷疤

逛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等南婕妤說自己累了想回宮之時,陸蒺藜就豎起了耳朵。待到幾聲慌張的叫喊響起來,她果斷快步往前幾步,湊到了離南婕妤最近的地方。“娘娘小心!”

随着一個賣香料的小攤被推倒,幾個黑衣人飛身竄出來,拿着刀亂揮,吓跑了周圍所有的百姓。長均唯恐慢些會讓禁軍護着南婕妤離開,在同伴們還裝模作樣搶劫的時候,他故意假裝砍斷了刀。

“小心!”斷了的刀刃直接朝着南婕妤的身旁飛來,速度極快,縱然是最近的禁軍想要去擋,也慢了分毫。飛旋往前的刀片,狠狠紮進了女子身軀。以為自己惹了禍事的禁軍瞪大眼睛,卻在看清傷者的瞬間放下心來。

還好,不是皇上的寵妃。

片刻之後,緊閉兩日的将軍府打開正門,迎進來一個衣着華麗的妃子,一隊面色戚然的禁軍,還有昏迷不醒渾身血污的大小姐。

“快,快将郎中請來!”剛才得到消息的陸琇顧不得什麽禮節,壓根沒理睬南婕妤,抱着女兒便去了她的院中。

青荇端着熱水和紗布,身後跟着拿藥箱的郎中,也是一頭撞進了陸蒺藜房中,忙着要處理傷口。

郎中都到了,陸琇也只得退出來,他身上也被染了血,正是出自于自己的女兒。強忍着悲痛,陸琇此時才想起來家中那位婕妤娘娘,連忙快步走上前。“拜見娘娘。”

“陸大人快快請起。”連忙親自扶正了陸琇,南婕妤那極美的面容此時也滿是哀愁,“陸小姐是為救我于險境,才遭遇了這樣的大難,都是我的錯。”

心中明明是萬般的心疼,陸琇也卻只能說那些場面話,“能為娘娘擋刀,都是小女的福氣。”

知曉陸琇現在沒有心思閑聊,南婕妤便也不再多說,兩人一同等待郎中診治。可是還沒等郎中從陸蒺藜的院中出來,将軍府裏倒是多了另一位尊貴的不速之客。

“愛妃,你還好嗎,是不是受驚了!”随着一院的驚呼和跪拜,程定快步走來,一到就拉住了南婕妤的手,焦急詢問。

似是也有些驚訝,南婕妤怔愣片刻,便滿目淚水地撲入他懷中。“陛下,妾身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多虧陸小姐拼死相護,她現在還昏迷不醒呢嗚嗚嗚。”

輕拍着女子顫抖的後背,程定細聲安慰,他可還沒見過南婕妤這般哭過,心中更是憐惜至極。“沒事的,愛妃不哭了啊。”

抽噎幾聲,南婕妤這才從他懷中退出來,眼中的淚水還是将落未落的樣子,宛若泣露的芙蓉花般動人。“陸小姐先是幫妾身治好疾病,又幫妾身擋了刀子。可是陛下,您要賜死她是不是?”

“愛妃,朕下令殺她,乃是她咎由自取,她此前實在是太過分了!”聽出了南婕妤的求情之意,程定似乎還沒有完全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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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得一下跪下來,南婕妤愈發嘤嘤哭泣起來,“妾身平日最重恩情,卻也不願逼迫陛下,讓您為難。既然如此,不能報答恩情,妾身只能跟随陸小姐而去,只望能在黃泉路上報答一二了。”

“你這是什麽話,快起來!”一聽這種話,程定當時便急了,趕忙扶她站起來,心中已有些松動。

一直跪着的陸琇,此時也沉痛地開口道:“求陛下,饒老臣女兒一命!她如今已經命懸一線,為救娘娘,本不敢據功請恩。但老臣唯此一女,懇求陛下饒命!”

“哎……罷了。”權衡再三,程定最終還是松口。“陸蒺藜蔑視皇命在前是罪,如今拼死保護愛妃是功,你陸琇也為朝堂征戰多年,朕念及你的面子,便算是功過相抵。往後要牢記教訓,絕不準再犯!”

“多謝陛下!”高呼一聲,陸琇心中的大石頭終于完全落了下來,喜上心頭,他重重拜謝。

擁着南婕妤,程定輕輕點去她眼下的淚水,“好啦,朕都随你的意了,莫要再落淚惹朕心疼。先回去,讓禦醫再幫你開一副藥,愛妃今日也受苦了。”

不敢在此時拿喬,南婕妤也生怕他再出爾反爾,順從地靠着程定。

“恭送陛下,恭送娘娘。”陸府的人連忙跪倒一片,山呼着送他們離開。

本往前的腳步突然停住,程定沒有回頭,用着玩笑話表達自己的警告。“朕饒了陸蒺藜,那陸将軍的病也要快些好起來。晉朝正需要人才,陸将軍可別再病了。”

說完後,感到後面的人愈發跪低身子,吓得不敢說話,程定這才滿意,帶着南婕妤揚長而去。

帝王的威壓,足足在這府中停留許久,才散去稍許。下人們一同扶了陸琇起來,“将軍。”

漫長地呼出一口氣,陸琇聽了片刻自己的心跳聲,才仿若回魂地笑起來。“沒事了,小藜沒事了。”

國公府內,羅止行對着一面棋局坐着。精神卻總是不集中,半晌才會落下一字。

“爺,陸将軍傳來消息了!”

一聲帶着笑的叫喊,喚回羅止行的神智,他連忙站起身,卻沒發覺腳麻了,趔趄着帶倒了棋盤,棋子散落一地。外面不知何時已然全黑下來,他卻連根蠟燭都忘了點。

長均剛一回來,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忙吹火點上蠟,才笑着扶他坐好。“皇上饒恕了陸小姐,郎中也從她屋中出來,說傷口修養半月就好,并不妨事。”

臉上不自覺多了絲笑意,羅止行附身撿起散落的棋子,“如此就好。”

“屬下辦事,爺何時這般不放心了?還要親自去現場看,倒是讓我好生緊張。”強忍着笑意,長均板着臉抱怨,“您還說自己不喜歡那陸小姐呢。”

聽到他這樣說,羅止行立馬将手中的棋子朝他扔來,劈頭蓋臉落在長均身上。“我那是因為在意陸琇的軍權!你還敢說,反複交代你要小心,竟然還用難以控制的飛刀?”

切,還為了軍權。撇着嘴,長均毫不在意地攤手,“那還不是因為您說,不能直接對着他們下手。再說了,我甩出去的刀,我控制得住。”

“那倒是我沒見識了,不曉得我屬下這麽有本事啊。”咬牙笑笑,羅止行非常認可地點頭,“既然你這麽厲害,這幾日就在府中天天扔飛刀,每天一百次,有一次射偏,我便扣你一個月工錢。”

讓你嘴賤!甩自己一巴掌,長均嬉笑着擺手,“爺真會開玩笑,哈哈。”

不耐煩地瞪他一眼,羅止行本還想說什麽,卻見另一人朝着他走來,急忙關切地問:“羅叔,後續可處理好了?”

“國公放心,都安排好了。這次的行動,官府的人只會查到是京中兩夥流氓混混約架,誤傷了婕妤娘娘。”羅傑也是匆忙趕來,身上還帶着寒氣。

聽他這麽說,長均倒是想不清楚了,“這一聽就不靠譜啊,誰家混混在人那麽多的地方打架,還要遮着臉?”

知道他不懂這些,羅傑好心解釋,“只能查到這樣之後,不合理的地方,那些急于複命的官員自會想辦法圓回來。他們可不願意頂着壓力,去徹查清楚一個只有一人受傷的案子。”

“正是此理,只是那些禁軍們,怕是免不了責難了。”羅止行神色淡淡,又擺弄起面前的棋子。若是細心去看,就會驚訝地發現,本以為他是不認真随手下的棋盤,又被原樣擺了回來。

這下長均倒是先跳了起來,“那可是要照着原樣,讓羅叔在他們被罰之後主動去接近,博得他們的感激?”

羅傑沉穩些,等着羅止行的答案,神色卻明顯也是這麽認為的。

凝視着棋盤,羅止行緩緩落下一子,甩袖起身。“不,把這個消息告訴寧思遠,讓他去看着辦吧。”

春天是一瞬間來的,陸蒺藜不過覺得自己在床上長長睡了一覺,天氣就暧和了不少。此時只穿着一件小衣站在房中,竟也不覺得冷。

“小姐,你怎麽下床了,還不穿好衣服,仔細着了涼!”端着湯藥進來,青荇見狀就忍不住唠叨。

“草長莺飛的二月天,怎麽會冷?”陸蒺藜卻壓根不在意,對着面前的鏡子,仔細觀察着自己身上的傷口,眉頭越皺越緊。

只當她是擔心留疤,青荇暗自嘆口氣,走過來勸慰道:“這個傷口旁人看不見的,不會影響小姐的美貌。咱們傷好了再找找祛痕的藥膏,定會沒事的。”

“不對勁啊。”眉頭緊鎖,陸蒺藜壓根沒有聽清青荇的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前世裏,她也有過一模一樣的傷痕。而且也是在南婕妤出宮逛廟會的時候,她作為寧思遠的新婚妻子,想親手給他做頓飯。

當時自己挑了條魚,全程不願假手于人,卻不承想瀕死的魚拼命一躍,順道帶着她腳下一滑,手中的尖刀便刺進了身體。來回轉幾圈,陸蒺藜越發肯定,這個傷口和前一世的一模一樣。“為何會這樣,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小姐,小姐!”被她臉色蒼白的樣子吓到,青荇忙大聲叫道,伸手過去才發現,陸蒺藜的手冰涼得吓人,“小姐,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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