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郡主
“所以小藜,爹爹終于能在京城中陪着你的時候,我容忍着你去做任何事。只要你高興,我便什麽都由着你。想來你成為如今的樣子,也是我的錯。”撫摸着女兒柔順的頭發,陸琇亦是頗為感嘆。
用力搖着頭,陸蒺藜拉下父親滿是繭子的手,“爹爹最好了,都是我不懂事,我以後絕對不會闖禍了。”
“爹爹怕的從來不是你闖禍,而是你因為闖禍害了自己,就和這次一樣!”加重了語氣,陸琇回想起聽到的風聲,不由更為急切,“往後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是爹爹沒辦法陪你一起走的。爹爹只希望你能收斂鋒芒,保護自己,一直平平安安的。”
陸蒺藜雙眼含淚,幾乎說不出話來。所有荒唐的過往行為浮現在自己腦海中,她更覺後悔。
“我知道,我家小藜是最聰明的,一定能明白爹爹的心,對嗎?”笑着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陸琇無奈地笑,她永遠是個愛哭鼻子的小姑娘。
立馬連連點頭,陸蒺藜泣不成聲地看他,“爹,爹爹放心,女兒以後會乖乖的。”
愈發被她狼狽的樣子逗笑,陸琇發現自己怎麽也擦不幹淨她淚水的時候,嘆口氣走到桌邊。再來時,手中已多了一份請帖。“知道你是憋不住了,想來要它的,拿去吧。”
一把擦去眼淚,陸蒺藜還是抽噎的,手卻立馬伸了過去。“爹爹,你要讓我去嗎?”
“不然呢?給你撕着玩?”好笑地彈一下她的腦門,陸琇索性推着她回去,“心願達成,快回去吧,省的在我面前礙眼,看着讨嫌。”
陸蒺藜反倒不急着走了,趴着門框鄭重其事地保證,“女兒去只是賞宴,絕對不會闖禍的!”
“這可不一定,你呀,生來就是讨債闖禍的。”同她開着玩笑,陸琇直接推她出了院門,催她回去休息。
這才抽抽嗒嗒地收回手,陸蒺藜終于笑着擺手,邊走邊喊,“明日我還要來同爹爹吃飯哦!”
真是個煩人的孽障,陸琇搖頭回到房中,繼續拿起那本醫書。時不時停下來,小飲一口陸蒺藜帶來的茶點。
父女倆解開心結,往後幾天,父親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慈愛之心,女兒也乖巧不少。鬧騰了好幾日的将軍府,終于安穩祥和了半個月。
天氣愈發暖和,三月的時候,樹梢上的花苞都攢足了力氣要開。太陽高懸在空中,照得人無比舒服,街道上人們的衣服也變得輕薄了不少,好些活潑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換上了新做的衣裙,俏生生地為長安城增添顏色。
羅止行就這麽半躺着,眯眼曬太陽,倒也是難得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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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瞧不上我這裏嗎,怎麽又賴着不走了?”蘇遇南拎着一瓶酒進來,就看羅止行在他上次來的地方躺坐着。金風樓的生意多半都是在晚上,這大中午的,樓內的人反而沒有街上賣馄饨的小攤人多。
撐起身看他一眼,羅止行重新躺好,“還是這樣什麽都不用想的日子好啊。”
“你又不是不能過,只要放得下,踏實地做個富家翁過一輩子,便天天都是閑散日子。”歪在他對面,蘇遇南仰頭咽下一口酒,銀瓶在太陽下分外閃亮。
無聲笑笑,羅止行聞着清冽的酒香,嫌棄地瞪他一眼。“整日把自己泡在酒中,當心有一天就這麽喝死了,你這滿樓的姑娘可托付給誰去?”
蘇遇南登時就樂了,低頭笑了半天,才将酒瓶一擱。“你我二人半斤八兩,都困于自苦的事情裏,還是別互相勸阻了,反正誰都不會聽。”
這句話倒是不錯,羅止行翻身坐起來,但笑不語,只是看着街上來往的人群。
“對了,那位寧大人,最近可是炙手可熱,得到了無數官員的稱贊。就連陸家,也沒斷了來往。”一面說,蘇遇南還不忘記觀察他的表情,“你不是說接近陸家是為了陸琇的軍權嗎,怎麽也不見你去套近乎啊?”
懶散地垂着眼,羅止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輕劃,慢吞吞地開口。“且不論陸小姐此前在傷中,陸将軍壓根沒有待客的心思。你當天天在他面前出現,提醒自己對他有恩就是好的?重情重義之人自會挂在心上,越是急切的去表現自己的恩情,約會引起他們這種人的厭煩。”
“怪不得你不去,那寧思遠也只有些禮物往來。”蘇遇南晃着已經半空的酒瓶,“和人打交道可真麻煩。不過我突然在想,你們兩個人精要是打起來,會是誰占便宜啊?”
“我們倆要真是人精,就不會輕易打起來。”撐着桌子站起身,羅止行看着時辰也不早了,準備回府去。
蘇遇南卻攔住了他的步子,眉梢帶着調笑,“明日丞相府的林小姐會辦花朝宴,請的都是些名流小姐,還有青年才俊,國公不去嗎?”
羅止行卻是頭都沒回,顯然沒興趣,“你明知道,那不過是丞相弄出來拉攏人心的局,我才懶得去湊這熱鬧。”
“那真是可惜了,我還以為你會想見到陸小姐呢。”
蘇遇南掐準了他的步子開口,說完這句話,羅止行正好走到了門口。頓時停住了腳步,羅止行輕擰着眉頭,不好好在家中養傷,跑去丞相府中參加什麽宴會啊。
聽到門口停頓的腳步重新走遠了,蘇遇南才笑着爬到欄杆處,等羅止行經過樓下時高喊:“我給你送了份禮,你回府記得收,莫要太感謝我哦!”
遠遠沖着他揚幾下拳頭,羅止行沒有再留,徑直回了府。剛到了書房裏,便被面前的一個籠子給驚得吓出來。“羅叔,長均!我書房裏這是怎麽回事?”
聽到他叫喊的瞬間,羅傑就喜氣洋洋地沖上來,“國公,明日的宴會,你也去參加吧。”
“什麽宴會不宴會的?我書房裏,為何多出來了一只鳥?”羅止行眼尾抖動,顯然是還沒有緩過勁來。
壞了,忘記國公怕尖嘴的鳥了!羅傑一拍巴掌,連忙上前連鳥帶籠提出來,“國公,這可不是尋常的鳥。你看這毛發,這是蘇公子方才遣人送來的,據說是從南方尋來的靈鳥,可是不一般的。”
羅止行壓根不正眼去看,“蘇遇南這個家夥,送這只鳥來做什麽?”
“诶呀,國公你不知!”羅傑飛速把鳥在遠處挂好,才重新過來,神色是未有過的激動,“郡主來長安了,明日也要去參加宴會,她不是最喜歡這種靈巧的鳥兒嗎,是要您送給她的。”
乍然擡起眉毛,羅止行面容有些錯愕,“金國的使團,已經入京來了?”
“是,早上剛到,現在應該是在宮中。郡主自小在京城長大,便也跟着一起來了。”
誰知聽到他這麽說,羅止行卻是冷笑一聲,“什麽自幼在京城長大,不過是她那爹娘避難時把她留在了這裏,後來登基又把她帶回去了。”
沒料到自家國公是這樣的反應,羅傑意識到自己可能好心辦了壞事,不由得小心地追問,“那這鳥……”
“現在就送去吧,反正我這裏也不想看。再說了,總歸是多年相識的舊人,便當做是禮物吧。不過不用特意,他們收便收,不收便放了吧。”羅止行沉聲吩咐完,卻又想起另一件事,“蘇遇南他就只送了這些?”
國公他原來不在乎那個金國小郡主了嗎,那他現在是想要什麽?羅傑皺緊眉頭想了半天,突然眼神一亮,“是,還有件衣服和藥膏,我讓長均去找丫鬟熨了。”
“爺,您的衣服好了。”話音剛落,長均就捧着一個托盤前來,上面端端正正地擺着一件玄色暗紋的長袍,另一旁還有個琉璃瓶的藥膏。
羅止行伸手過去,直接略過了衣服,将那瓶藥拿在手中。心中已經大致有了猜想,卻還是開口問道:“這是什麽藥啊?”
觀察着羅止行的表情,羅傑自覺領悟了國公的心思,“記得來送東西的小厮說,這是金風樓的姑娘們自己配的藥,平時有個傷痕,塗幾天就淡了,還加了些女兒家愛用的香草,味道也好聞。”
聞言,羅止行眉毛輕挑,竟還真的打開輕嗅兩下。合上瓶蓋的瞬間,他就對上了老管家戲谑的眼神,不由地輕咳兩下。“我又沒說是送給陸小姐的,再說了,好歹是我們害的她受傷,送個藥也沒什麽吧?”
“老奴也沒覺得一定是送給陸小姐的啊,再說了,人家受傷咱們送藥也是理所應當。”
相似的話語,說得羅止行臉色微燥,擡袖将藥瓶收起來,故意板着臉走回書房。“還不快去把那煩人的鳥給送走?吵得人頭疼。”
知道羅止行是有些不好意思,羅傑不敢笑得大聲,只戳着還在狀況外的長均囑咐,“明日這衣服,你可一定要讓國公換上。蘇公子可是咱們的福星,他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啊。”
“這不就是件普通衣服嗎?”長均眼睛都快看成了鬥雞眼,也沒發現哪裏有什麽神奇的。
知道跟這個木頭說不通,羅傑推了他離開,才喜滋滋地提起挂在一邊的鳥籠,路上還不忘逗弄它幾下。“還不忘兩頭下功夫,真好,蘇公子真是個妙人啊妙人,到時候我們國公府的小世子出生,可定要請他好好喝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