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唇槍
“郡主,現在就要動手了嗎?”侍女看着蕭明熹準備就緒,低聲問道。
黑夜中點點頭,蕭明熹的眼睛愈發明亮,陸琇一心照顧陸蒺藜,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你不會武功,就先去将軍府門口等我。我很快回來。”
“是,郡主一路小心。”侍女叮囑一聲,故作鎮定地朝着出府的方向走去。
按照陸蒺藜說的話,蕭明熹很快摸到了陸琇的書房。在外圍屏息等了片刻,竟然真的沒有守衛,當即推開窗跳進去。不敢點蠟燭,蕭明熹只好摸出一個小的火折子,借助微弱的火光尋找。
翻遍了陸琇桌案上的東西,也沒有找到想要的布防圖,蕭明熹沉着氣一轉頭,視線移向一旁架子上的一個小盒。立馬過去打開,果然是布防圖!驚喜地把它收在自己懷中,蕭明熹将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放回原處,翻身出來。
一切都很順利。以為自己全然得手的蕭明熹松下一口氣,打算越牆離去。可就在這時,她心頭突然有些慌張,憑着直覺往右一躲。
之間唰得一聲,另一個蒙着面的人落在了剛才她站的位置,手中還拿着一柄短刀。
心下駭然,蕭明熹下意識想跑,可那人的動作比她更快,輕功也比她更好,輕易逼得她只能在地上節節敗退,不多時,她的胳膊上就多了一道傷口。
鮮血從刀尖滴下,那蒙面人似乎停頓了一下,又快速舉刀上前,逼着蕭明熹往他想要的地方退。
不過交手了一兩次,蕭明熹就知道,自己絕非是面前這個人的對手。可是不知為何,明明那個人輕易就可以制服她,卻并沒有這麽做。捂着傷口逃,蕭明熹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直到抵上了将軍府的正門,聽到了門外街道上喧鬧的聲音。
雙目在瞬間瞪大,像是印證蕭明熹猜想似的,那蒙面人翻掌而來,直接将她連同門板一起推倒!
轟然一聲,蕭明熹摔在了大街上。外面不知為何聚集起了一堆人,他們各個提着燈籠笑語,仿佛是元宵節那日出來賞燈般熱鬧。蕭明熹就這麽摔在了每個人面前,還半晌爬起不來。
剛從将軍府出來的婢女在心中大叫一聲,擠開人群将她扶坐起來,不敢暴露蕭明熹的身份,只好低聲問:“小姐,你沒事吧?”
“怎麽這麽多人!”捂着腹部,蕭明熹看着周圍的一圈人,一時也慌了神。
那侍女眼下更是慌亂,忍着哭腔搖頭。她也不知道,剛出來就看到了滿街的人,正想回去提醒蕭明熹時,卻發現将軍府的門就再也推不開了。再接着,就看着蕭明熹摔了出來。
巨大的響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時間竟全部停下來圍着她們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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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人啊?怎麽就這麽摔出來了?”
“嘶,還用布蒙着臉,該不會做啥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眼看着人們越來越多,蕭明熹強撐着身體站起來,眼下離開這裏才是最要緊的。
可是事情的發展,又哪裏能如她所願?
“這不是郡主殿下嗎,您為何在這裏?”逆着燈光,羅止行不知何時到了她面前,含笑說出口的一句話,卻讓蕭明熹的心落入了冰窟。
而圍觀的百姓們,則是一瞬間炸開了鍋。
“郡主?金國的那個郡主?”
“可不是她!她怎麽一身是傷地從陸将軍的家裏出來了?”
一切安排地剛好,在這個問題抛出來的瞬間,将軍府中原本消失的侍衛們一起高喊着沖出來。
“抓刺客!将軍的布防圖被偷走了!”
震天的喊聲中,百姓們明白一切,看向蕭明熹的眼神頓時翻湧出憤恨。而蕭明熹則深深望了羅止行一眼,認命般地閉上雙眼。
門外的聲音,從喧沸鼎盛,又逐漸歸于平靜。院內的陸蒺藜,此時則是終于完全放下心來,放任自己僅存的一絲神智陷入混沌黑暗。
第二日一早,程定連龍袍都沒有穿好,就聽到李公公說昨日的事情,頓時驚地險些摔倒。推開為他穿衣服的宮女,程定走出來質問李公公,“你剛才都說了什麽?昨夜到底怎麽了?”
“昨日金國郡主去陸将軍府上偷布防圖,結果被周圍游玩的百姓發現,還有荊國公也碰巧路過。郡主暴露,激起了百姓的憤怒,直接擁堵在驿館和京兆府衙門口要說法。”臉色同樣難看,李公公簡單複述一遍狀況。
程定聽完後卻還是一頭霧水,“都是怎麽回事?陸琇何時有個布防圖了,怎麽還被衆多百姓給撞見了?”
分不清程定現在是疑惑多些還是憤怒多些,李公公愈發佝偻着腰,“具體情況還不知曉,不過百姓的情緒也蔓延在了官員中。現下,荊國公、陸将軍,還有郡主都已經在重英殿候着了。陛下可要去見?”
“當然去見,還不過來給朕更衣!”程定面色陰沉,叫來宮女繼續。“朕倒要看看,誰在壞朕的好事!”
裹挾着怒氣到了重英殿,程定在龍椅上坐好,看着地上跪着的衆人。“說,都是怎麽回事!”
“回禀陛下,昨夜微臣去将軍府的時候,意外見到郡主被府中侍衛打出來,原因是郡主偷去了陸将軍的布防圖。”羅止行率先開口,聲音平緩,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
目光在幾人身上轉幾圈,程定擡手讓他們先都站起來,才面無表情地看向陸琇,“陸将軍,邊境軍防圖不是在朕這裏嗎,你何時又多了一份布防圖?”
他倒是永遠沒變,對于下屬的猜忌之心永遠是第一位,即便是現下的場景,率先追究的也是這個罪名。忍着心底的冷笑,羅止行轉頭看向陸琇,目光略有些擔憂。
陸琇卻看起來很是淡定,将那份被蕭明熹拿走的布防圖呈上來。“陛下不如先看看,這所謂的布防圖。”
“拿上來。”示意李公公交給自己,程定打開看了片刻,便驚訝地瞪大眼睛,“這……”
“陛下也看到了,這壓根是小女亂寫的東西,老臣在邊境的所有部署,都盡在陛下掌握之中。”陸琇何嘗不清楚程定的念頭,強壓着心底的悲涼解釋道。
而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自昨夜再沒說過話的蕭明熹猛然擡起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程定同樣是分外詫異地看過去,“你女兒?陸蒺藜寫的?”
“回陛下,正是如此。小女偶爾無聊,在老臣書房中随便畫的。當時老臣與她戲言,說這是邊境的布防圖。沒想到被家中侍衛斷章取義聽了過去,昨夜才是那般喊的。沒想到,小女當時随手之舉,卻讓一個狼子野心之輩露出真面目。”
這樣的說法,卻把程定架在了一個尴尬的位置,脾氣都不知道該不該發。恨恨地看一眼旁邊的蕭明熹,都是這個金國蠻夷女子,有了朕暗中給的軍防圖還不甘心,還有別的貪念!
這般想着,程定只好咬着牙轉動扳指,“金國郡主,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臣冤枉,求貴朝皇帝做主。我昨日的一切行為,都是陸蒺藜所誘導。倘若這布防圖是陸蒺藜所做的話,那就是她在陷害我,我請求與她對質!”目光不經意地掠過羅止行,蕭明熹卻跪下來,矛頭直向未在場的陸蒺藜。
雙目眯起,程定又來回翻幾下那假布防圖,看向李公公,“準了,召陸蒺藜。”
聽到程定這樣的命令,蕭明熹高昂起頭顱,迫不及待地想讓那個算計自己的女子付出代價。而陸琇與羅止行,則是心髒微沉。
半個時辰後,陸蒺藜被帶入了這重英殿之中。可随之而來的,還有滿身酒氣。只見她雙目赤紅,穿的衣服也很淩亂,顯然是宿醉都沒醒就被帶來了。
“大膽陸蒺藜,你這樣見駕,成何體統!”饒是坐的遠些,程定也聞到了些許氣味,對這個本就印象不好的女子,自然是更為嚴厲質問。
那陸蒺藜卻是分外委屈地叩頭,本就通紅的眼睛更顯可憐,“陛下恕罪,民女醉成這樣,都是郡主所賜!民女昨日還以為郡主只是與民女聊天吃飯,沒想到她卻是包藏禍心,故意将民女灌醉去盜圖,萬幸那圖是假的啊!”
“哼,你們倆倒是各執一詞。”冷哼一聲,程定不耐煩地敲幾下桌面,“金國郡主,人到了,你不是要對質嗎?”
蕭明熹忍着滿腔的怒火,對程定一拜,才轉向陸蒺藜。“陸小姐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思。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故意引誘我的,你可認?”
“民女……不認。”黠然一笑,陸蒺藜對着她站直身子,“明明是郡主要偷我家布防圖,還偷了個假的,如今倒要怪在我頭上?”
被氣得牙癢癢,蕭明熹壓着脾氣冷笑,“好,那我們就從頭開始說。從一開始,陸小姐就故意出現在我面前,吸引我的注意,告訴我布防圖的存在。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是想讓我去偷布防圖的!”
瞬間提起興趣,程定陰鸷的目光落在陸蒺藜臉上,沒有錯過她表情的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