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汪铄
“诶呦,何處來的小娘子,這是來自薦枕席的?”為首的公子哥看見了陸蒺藜,登時笑着想要湊過來,“只是怎麽還蒙着臉,不過也不妨事,這樣更有趣了!”
冷眼看着他,陸蒺藜隐在面紗下的唇角冷笑,眼看着那人就要碰到自己,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方才摟在懷中的姑娘就纏住了那公子的步子。
“張公子,剛來了一個連臉都不肯露的醜姑娘,你就不要奴家了嗎?”靠在他身上,那姑娘嘟着嘴在他胸口畫圈,媚态極豔,“倘若這樣的話,奴家可就要惱了!”
柔媚的聲音,頓時讓那張公子的身體都酥了半邊,摟着她重新坐好,“乖,我怎麽舍得讓我家嬌嬌生氣,來讓公子香一個。”
又是好一陣笑鬧,陸蒺藜凝眸看着那個格格不入的家夥,眉眼彎了彎,靠近他坐好。見到他的衣冠不整,伸手幫他緊了緊松垮的衣領,順勢撿去他肩上的羽毛。“你還好嗎?”
身體抖了抖,汪铄擡起眼眸去看她,複雜的神色中又多了一抹震驚。在那雙清澈的瞳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狼狽的身影,下意識地甩開陸蒺藜的手。随機又發覺自己的不禮貌,流露出些許懊惱。
水潤的眼睛,倒是和年幼時養過的兔子一個樣。陸蒺藜毫不在乎地對他笑,湊在他耳邊低語,“你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立馬擡起頭來,汪铄眼中的期望在觸及到她的瞬間,又消散而去。這樣一個弱小的姑娘,又哪裏有帶他離開的本事?
這家夥,到這份上還看不起我!察覺出了他的心态,陸蒺藜抽抽嘴角,只是還沒有說什麽,就被一道粗啞的男聲打斷。
“你懂不懂事,該伺候誰看不出來嗎!”那張公子還沒有真的放棄,一見陸蒺藜坐在汪铄的身側,冷眼盯着她。
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上一杯茶,陸蒺藜卻又不喝,只是拿在手中把玩。“該伺候誰?公子覺得我該伺候誰?”
“哼,你這點眼色都沒有?在場坐着這麽多人,你偏要去伺候一只狗?還是只落水狗!”張公子大笑着,聲音難聽至極。
聽到了他這樣的話語,身側的汪铄頭又低了幾分,拳頭攥得指甲都差點嵌進肉裏。
陸蒺藜看的真切,眼中浮現出些許唏噓。可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人,會在日後成為針砭時弊的一位難得的能臣呢。世上際遇千變萬化,有人起高樓,也有人唱哀歌。
“本公子跟你說話呢!”見那丫頭還是不理自己,張公子愈發不耐煩,用力敲幾下桌子。
“是啊,我都聽着呢,有一只落水狗嘛。”扯着嘴角,陸蒺藜這才擡頭去看他,突然眼睛一斂,手往上一揚,杯子裏的茶就盡數潑了出來,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張公子頭上,“瞧,可不是只落水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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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柔的一句話,從她口中出來,伴随着張公子腳邊不斷落下來的水滴,竟還好聽得緊。
周圍的狐朋狗友早就笑開,張公子足足反應了好一會,才怒目大張拍案而起。“大膽賤婢!你竟敢潑我!你們還笑,給我把她抓起來!”
“張大哥,這不過是個小姑娘,你為難她幹嘛?”笑嘻嘻地湊過去,一個油膩膩的男子就想要攬住陸蒺藜的胳膊,“我可是看上這個潑辣丫頭了。”
只是還沒有挨到陸蒺藜,她突然被人拉開。那人擡眼望去,原來是汪铄動的手。頓時大怒,上前就直接甩了汪铄一巴掌。“憑你,也敢違逆本公子?”
瘦弱的汪铄,哪裏能受得了這一巴掌,立馬撲倒在地,臉頰上鮮紅的一個巴掌印。可他還要死撐着讓自己站起來,那幫人又哪裏能讓他如願,不知是誰伸的腳,徑直踩在他的背上,将他踏在腳底。
眼睛眯了起來,陸蒺藜掰掰指節,冷眼看着汪铄掙紮。周圍人嘔啞的笑聲,刺得人心煩。
“賢弟,就算是你看上了,我也得先出了這口氣。”讓懷中的姑娘給自己擦去頭上的茶水,張公子獰笑着靠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敢潑我水的人。”
陸蒺藜背着手,笑得沒心沒肺,“那可能是張公子您見的少了,要不這樣,我再讓你見識一下?”一邊說這,一邊又去拿桌上的杯子。
立馬退後一步護住頭,張公子等了片刻,在聽到陸蒺藜滿是嘲意的嗤笑聲後,才驚覺自己又被戲弄了,心中怒火更盛。當即不管不顧地要沖過來,高揚着巴掌就要落下來。
“張公子!”方才攔他的嬌嬌姑娘又開口,眼中有些緊張,而周圍的姑娘們都暗自繃直了身體。
意識到她們都在幫她,陸蒺藜垂眸,手指暗中安撫般地拍了兩下。
貿然被喊的停下來的張公子煩躁回頭,“幹嘛!”
“奴家就是想說,這個丫頭敢對您這般不敬,可是要打重些!”重新坐回去,嬌嬌笑得溫柔。
“呵。”陸蒺藜尤嫌不夠,牽着嘴角嗤笑一聲。
頓時怒氣達到了頂峰,又有美人的鼓勵,張公子哪裏還顧得上別的,一巴掌重重落了下來。
耳朵一陣嗡鳴,饒有準備,陸蒺藜也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歪着身子,她緩了好一陣子,才感到了臉上的疼痛。
“大哥,你怎麽能打臉呢!”
“賤婢,讓你下次還敢對本公子不敬!”
剛恢複了知覺,陸蒺藜就聽到了這麽兩聲。緊接着,一個人又朝她撲了過來,小心翼翼想要扶她起來,卻自己也沒有力氣。
“小姐,你沒事吧。”縱然不認得她,汪铄也知道,她是在幫自己。只恨如今他也毫無能力,連扶她起來都做不到。痛恨地咬着牙關,他恨不得撲上去揍死那幾個人。
“呦,瞧瞧,這個落水狗又過來了。怎麽,憑你也想救別人?”衆人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了汪铄身上,拳頭更加不客氣地落了下來。
張公子打累了,就站在一邊咒罵,“你那沒出息的老爹,當初騎在我父親頭上斥責的時候,你可有想過今天?你那爹倒臺了,你就活該成現在這樣!當初我們一幫子人圍在你身邊讨好你啊,你還敢不和我們來往?我呸!”
身上痛得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汪铄只能強迫自己不發出痛呼聲,仿若是自己最後的尊嚴。只是擋在陸蒺藜前面的身形,卻沒有移動分毫。
陸蒺藜眼下管不得別的,只是努力透過門縫看窗外,終于在外面的大堂裏瞄到那人,她咧着嘴笑開。“我說,你們都打夠了沒?”
“吆喝,還是個賤骨頭啊,今日我們幾個兄弟把你一起送去床上,看你還能哪裏硬的起來!”別有深意的肮髒話,從幾人口中傳出來,笑得愈發無恥。
陸蒺藜一手扯着自己的面紗,一手想要推開汪铄。偏他還不肯讓,只得手下使勁,一邊瞪他一眼。
第一次見到了陸蒺藜的臉,汪铄愣了一瞬,随即就被她推開。等回過神來轉身,卻只看到剛才嗤笑的公子哥們,看到她的瞬間,都僵了表情。
“幾位,看起來都認得我啊。”笑眯眯地挑着眉,若是忽視她臉上青紫的巴掌印,仿佛還是那個宴會上高高在上的大将軍府小姐。陸蒺藜眼波微轉,“剛才,是你打的我。”
“陸蒺藜,你來做什麽!你為何不露身份!”心中有些慌,可現在張公子只能死撐着面子,心中安慰自己道,她不過是個女的,打了就打了,還能怎麽樣。
擺弄着自己的指頭,陸蒺藜靠近他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地慨嘆一聲,“原來是你啊,我還當是哪家的張公子,原來是新上任禮部尚書的公子啊。你看你,平時的一些宴會,都只能坐在末尾,我實在認不出啊。”
“你胡言什麽!”他往日在朋友們吹牛的時候,都說自己是上賓貴客,如今被陸蒺藜揭穿,登時跳了腳,“你這個都被所有貴族小姐嫌棄的女人,憑什麽這麽說我!”
盤算着那人就快到了,張公子只不癢不痛地說這幾句可不行。陸蒺藜眯着眼,愈發高傲地開口,“憑我能讓你爹爹做不成官啊,你不過一個浪蕩公子哥,今日敢對我動手,你死定了!”
“陸蒺藜!”厲聲高喊一句,張公子輕易就被再度惹怒,“你這種沒人要的破鞋,也敢這麽說我,我今日定要你跪下求饒!我……”
“啊!”話都沒說完,陸蒺藜就自己尖叫一聲,然後重重跌在地上,手瞬時扯開了衣角。
她這是在幹嘛?張公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憤怒地看着闖入人,本想大罵的話都成了顫抖的聲音,“你,你們來幹嘛?”
寧思遠帶着一隊侍衛,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方才張公子大喊的話都落入他耳中。視線落在地上的陸蒺藜身上,他心底略微抽動了幾下。“來人,都給我拿下!”
“你幹什麽!我爹可是禮部尚書!”随着寧思遠的一聲令下,幾個侍衛将張公子一并人等都收押起來,掙脫不開,張公子只好怒罵。
陸蒺藜已經被周圍的姑娘扶起來穿好了衣服,寧思遠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臉色更是難看。“你爹貪污受賄,已經被陛下下令帶走搜查了。”
不啻一道晴天霹靂落了下來,張公子臉色白成一片,腿抖得差點跪下。搖着頭不斷喃喃,“不可能,你胡說。”
沒了興趣和他多言,寧思遠看向他身後的侍衛,“帶下去。”
“等一下!”陸蒺藜卻是突然站了出來,攔住侍衛們的動作。她的戲都還沒唱完呢,挨了一個巴掌,可沒這麽容易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