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冤屈
微擡起眼皮,寧思遠像是知道她要幹什麽,卻也是配合着開口,“陸小姐還有什麽事情?”
深吸一口氣,陸蒺藜果斷紅了眼睛,憋出來的淚水剛剛夠堆在眼眶邊,連同她紅腫的臉頰一起惹人憐惜。“寧大人,您是要去回陛下複命,那可否将小女的冤屈也一并帶到?”
他豈止是願意,簡直是樂意至極,寧思遠心中清楚,僅僅是禮部尚書所做的那些,恐怕并不能夠讓程定将他罷官。但要是陸蒺藜能夠從中推上一把,就有可能了。
“小女今日不過是好玩,偶然經過了這裏。可是沒有想到,就被這個張公子調戲至此。若不是寧大人帶人趕到,那我想必已然身受危難。”何嘗不知道寧思遠在想什麽,陸蒺藜輕咬下唇,三言兩語說得是委委屈屈。
“你胡說!今日都是你陷害我的!”張公子立馬大聲反駁,想要掙脫侍衛們的束縛,卻也只是徒勞。
陸蒺藜心中冷笑一聲,臉上積聚許久的淚水才終于掉了下來,“怎能成奴家胡說?你的所作所為,寧大人和衆位侍衛們都聽見看見了吧!”
瞬間想起寧思遠推門而入時,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張公子的臉上一陣紅白交替,卻又啞口無言辯解不來。
“寧大人,今日這麽多人看着,就算小女平日再胡鬧,也不能承受這樣的屈辱。若是陛下不能為小女申冤的話,我回去必定找一根白绫懸梁而死!”陸蒺藜也壓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攥着拳頭激動地低吼一句。
雙目瞬間閃過些亮光,又很快被壓了下去,寧思遠看向陸蒺藜的眼神愈發複雜,良久之後,才沉沉點頭。“陸小姐請放心。”
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陸蒺藜迅速伸手抹幹淨淚水,目送着張公子哭嚎着被壓下去,又笑眯眯看着還不肯走的寧思遠,“寧大人,還有什麽事情嗎?”
“……我找人送你回去。”本想看一眼汪爍,陸蒺藜卻擋住他的視線,寧思遠只好看着她說道。
眉毛輕佻。陸蒺藜卻又笑着拒絕,“不必勞煩寧大人了,您還是快去複命的好。”
默立片刻,寧思遠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身體陡然一松,陸蒺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外面又進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對着她盈盈一拜,“陸小姐,我們公子請您。”
一直沉默不語的汪爍,此時又站了過來,擋在陸蒺藜面前。他哪裏知道這所謂的公子和陸蒺藜有什麽關系,只以為又是來這銷金窟的浪蕩郎君。
沒料到他的動作,陸蒺藜愣了一瞬,才轉身繞到他面前。“多謝汪公子好意,但我與那人是相識的,不妨事。我的馬車就停在外面,汪公子可否等我片刻?”
Advertisement
依舊沒有說話,汪爍的眼珠轉了轉,便側身離開。
本想要跟上去的,又見到那婢女,陸蒺藜只好頭疼地捂捂額頭,祈禱汪爍能夠聽從自己的話。一路跟着婢女繞開人群,陸蒺藜又來到三樓,就見蘇遇南吊兒郎當地坐着,旁邊是剛才張公子在懷中摟的姑娘。
“陸小姐今日,可是唱了出好戲啊。”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蘇遇南稍微坐正了些,擡手示意她們先下去,才對陸蒺藜指指對面的椅子。
她早就料到,今日的事情會被蘇遇南盤問,陸蒺藜努力嬉笑着坐過去。“哪有,就是來玩樂,結果不小心碰見了個混人罷了。”
“小陸兒,你的瞎話呢,也就是羅止行願意自欺欺人地信信,我可是見慣了瞎話的,還是別騙人了吧。”慢條斯理地撐着桌子邊,蘇遇南眯着眼睛笑,“真不知這張家,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
臉上的笑意瞬間撤去,陸蒺藜垂下眼睛,“我不想讓止行知道今天的事。”
“在青樓裏侮辱大将軍之女,又是現在這樣一個打仗的風口浪尖,皇上一定得嚴懲,才不至于讓将士們和百姓寒心。”
“我現在做的事情很危險,我不願意牽扯止行。”
“再加上皇上對陸将軍或多或少有些愧疚,又有寧大人的好口才,這張家就算是徹底倒了吧。”
“就算是要和止行說清楚,我也希望是我過段時間自己去解釋。”兩人各說各話了半天,陸蒺藜有些惱火地看向他,“是,你說的都對,要給你鼓個掌嗎?”
蘇遇南笑得更加明媚,落在陸蒺藜的眼中就是狡詐萬分,只見他輕輕搖頭,“鼓掌就不用了,只是小陸兒,羅止行比我還要聰明得多。你今天這樁事情鬧這麽大,你以為我不說他就不知道嗎?”
果然頭更疼了,奈何今日發生的地點就這麽特殊,陸蒺藜撇着嘴,“能拖一日是一日。”
“那在下,就祝陸小姐好運了。”蘇遇南笑着重新躺了回去,俨然是送客的态度,“不過下次陸小姐要是再找人買消息,不必找樓裏的姑娘,直接來問我,我知道得更全,而且不收你錢呀。”
這幫子人生來就這麽聰明,就是為了給人添堵的嗎?陸蒺藜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卻也只能起身離開。還惦記着汪爍,快步到了金風樓外,果然是不見了那人身影。
“好歹也是救了他,怎能随意走了呢,還得再費心去找他。”小聲嘟囔一句,陸蒺藜無奈地嘆口氣,本打算就這麽先乘車回去,卻在坐上馬車的前一瞬眼尾瞥到了人影。
汪爍站在一個醉倒在地的男子旁邊,費勁地把他往不會被人踩到的路邊移了移。動作吃力,似乎還扯到了傷處,他卻渾然不顧。安頓好後才安靜地往陸蒺藜的方向而來。
“你似乎總是喜歡做泥菩薩,自己一身狼狽,還總是想着去幫別人。”輕彎着唇角,陸蒺藜聲音冷淡地評價。
汪爍木然地低着頭,并不理會她的話,“你是陸小姐?”
“是啊,名聲很差的那個陸蒺藜。今日救你,就是為了把你帶回家羞辱的,你還跟着我嗎?”心中起了些戲谑的念頭,陸蒺藜抱着胳膊問道。
“跟。”
誰知他竟然毫不猶豫地開口,倒惹得陸蒺藜有些發懵,認真地打量起他。汪爍整個人的氣質是清冷疏離的,站在那裏擺着冷淡的架勢,卻又難以忽視這段日子疲于奔波的頹唐。
“若不是我現在更喜歡溫暖些的人,說不定還真的會對你有些動心。”摸着下巴,陸蒺藜毫不客氣地留下一句,才起身上了馬車,“跟我先回去,把傷處理一下吧。”
而迅速轉身的陸蒺藜,也錯過了汪爍在聽到她這話後,一閃而過的失落。
一路沉默着回到将軍府,陸蒺藜沒走幾步,青荇就沖了上來,看見她的臉就開始大聲嚷叫,“小姐,你的臉怎麽了,誰打的!”
掏掏自己的耳朵,陸蒺藜沖她笑笑,“其實認真說起來,是我自己主動讨打的。”
“小姐,你胡說什麽呢,是不是一個地位很高的人?那我們告訴國公去,讓他給你出氣!”青荇還不相信,嘟着嘴念叨。
捏着她的臉頰,陸蒺藜警告,“不準告訴他!你去找些藥來,給這位汪公子處理一下傷口。”
這才轉頭看到她身後的人,青荇揉揉臉頰,忍不住的好奇。
帶着他們走到一處客房前,陸蒺藜才停下步子,轉頭看向汪爍,“汪公子,這是我丫鬟青荇,笨是笨些,還算能用。等會讓她再給你準備一身衣服,略微收拾一下吧。”
抿着唇,汪爍點頭算是答應了。
陸蒺藜這才随手指着幾個下人留下供他使喚,自己先一步轉身離開。青荇還跟在她身後,踮着腳抱怨小姐說她笨。
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汪爍突然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平凡又溫馨的時候了。自從父親被問斬後,自己過的日子和落水狗還真沒什麽區別。壓下胸腔中翻湧的情緒,他轉身進了房間。
很快端着衣服和藥瓶過來,青荇叩幾下房門才進去,“汪公子,我來給你上藥吧。”
“辛苦青荇姑娘。”客氣地沖她颔首,汪爍走過來在她對面坐好,任憑她在自己臉上塗抹。冰涼的藥膏在觸及到那些傷的時候,久違的痛覺才襲了上來。
方才只是粗略一看,如今才發現,他似乎渾身都有着新新舊舊的傷痕。動作愈發輕緩一些,青荇幫他擦着胳膊上的傷口。
凝視着青荇的動作,汪爍猶豫許久後才開口,“青荇姑娘方才,好像說到了什麽國公?是陸小姐的什麽人啊?”
“啊,是荊國公。”想了想,青荇擡頭沖他笑笑,才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和我家小姐情投意合,應該不久後就會成婚吧。”
眉心輕跳了一下,汪爍神色如常地點點頭,漠然吐出一句,“荊國公的美名,我也是聽過的,和陸小姐很是相配。”
“那當然了!”停下手中的動作,青荇随口答道,目光卻有些犯難。剩下的傷都在一些不方便的地方,自己要不去叫個小厮過來?
發現了她的為難,汪爍伸手過去,“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樂得如此,青荇将藥膏交給他,才打算離開,“那汪公子慢慢收拾吧,等都好了,奴婢帶你去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