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惦記上了

天漸漸破曉，大地仿佛籠罩在一層銀白色的薄紗中，萬籁俱靜中，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這片沉寂。

梅琦一身青色的長袍，披散着長發，正彎腰打着井水，吱呀吱呀的繩索在井中微顫，她一雙手牢牢的抓握住井辘轳軸，咬着牙費盡全身的力氣，半桶水總算提上來了。

雙手叉腰，她喘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提着半桶水進了屋子。梳洗，熬稀飯，收拾幹淨，太陽已經升上半空了。

梅子平夜裏喝過藥便沉沉睡去，清晨他在滿室的粥香中醒來，看看小妹進進出出的身影，他眼睛莫名的有些發酸，他的妹妹，手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做起下人的活計卻也有模有樣了。

梅琦進了堂屋，看到大哥睜開眼，便欣喜的跑過去，“大哥，你好點沒，我熬了點稀飯，你快起來喝點，”伸手就要去扶他起來。

梅子平自責心疼的思緒一下子就被打斷，他坐起來，有些赧然，“小妹，我好多了了，我自己能起來！”

熬的爛爛的粥甜糯入口即化，梅子平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碗，人也慢慢暖和起來，懶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中。

“小妹，我都好了，今日你就安安心心呆在家裏，我去城裏——”乞讨二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有些懊惱，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他還有什麽放不開的，總不能讓小妹跟着受苦。要不是他大意丢了盤纏，兄妹倆何至于此，他該擔起兄長的責任了。

他挺直了腰背，目光堅定，臉上露出毅然之色，“小妹，大哥這次絕對會小心點，不讓那群人盯上，縱使打不過，大哥還是跑的過的！”話語間，已是帶上了自我調侃之意。

梅琦聽着暗自松了口氣，他能這麽想就好了，她原先還擔憂這位養尊處優慣了的便宜大哥會消沉下去，不過，讓她在家休息，不是她懷疑他，實在是菜鳥乞讨讓人心憂。先不論他能讨到多少，單單能不能保住飯碗就是個大問題，現在這半個月的平靜的日子可不是平白得來的。

“大哥，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個人呆這裏，也害怕！”梅琦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哀求地看着他，她膽子可小，需要人陪着。

梅子平皺着眉頭，正要反對，可對上小妹那雙烏黑透亮的眸子，反對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以前在家的時候，小妹也是這樣拉着他的衣角朝他撒嬌耍賴，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當太陽升在頭頂的時候，梅琦已經坐在老樟樹下面了。老黃狗顯得格外高興，圍着她轉了好幾個圈，時不時搖起的尾巴好幾次都掃到了她臉上。

“好啦，知道啦，有吃的，吶，剛剛買的饅頭，”梅琦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白胖胖的饅頭，用手掰開，一點點喂着它，“別舔我，好癢。。。哈。。說了別舔，這還有，喂——”梅琦被它舔得直縮手，黃狗不甘示弱，一把撲上去搶饅頭，一人一狗就這樣鬧成了一團。

飄香居二樓，臨窗坐着位正百無聊賴晃着腳搖着折扇的男子，正是前一天坐這的四爺。袁見遠撇下他有事在忙，他一個人逛遍了城裏的銀飾點，正累着，又上了這飄香居。

他咬着茶杯，無意間一撇，看到不遠處正跟狗鬧的正歡的梅琦，吧嗒一聲，杯子咕嚕一聲滾在桌子上，半杯茶水撒得到處都是，随身侍候的雙流忙拿着帕上前收拾。

四爺咬着牙，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那個賭約，哼，他居然看走了眼，這瘦弱的小子居然還是個狠角色。他四爺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這小子，欠收拾！

找人打他一頓？太便宜他了，哼，讓他睡原來的大街去好了！鬼屋？本大爺當回鐘馗又如何！想象着小叫花冬天凍的瑟瑟發抖，夏天邊擦汗邊趕蚊子的樣子，四爺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

他朝雙流招手示意他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雙流開始很興奮的點頭，随後臉白了，最後腿一軟跪在地上砰砰磕着頭，“爺，小的會被娘娘打死的，爺，求您，小的給您磕頭了！”

四爺看着額頭已經青紫的雙流，臉上的笑容收了，陰測測道，“是想立馬就死還是回宮再去領罰，你好好掂量掂量！”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下樓去了。

雙流跪得膝蓋失去了知覺才慢慢爬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爺膽子向來大，從小到大不知道闖了多少禍，連累得身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只有他一直貼身伺候着，雖也挨過不少打，卻也穩穩當當留了下來。

娘的，拼了！說不準被爺料準，真是裝神弄鬼呢！只要爺好好的，娘娘不會怪罪他的吧。

梅琦對這些自然一無所知，她好不容易說服大哥再休息一段時間，獨自出門攬活，自是要好好利用一天天少的獨處機會，有這個身子的大哥跟着，她估計馬上就要露餡，到底不是原裝貨啊！

這一天下來，自然是比不得前一天，天太熱了，行人不算多，大多在家裏躲懶。梅琦提前收工，準備去東邊巷口再買點米面備着，正要拐彎，眼角餘光瞟到一個身影正跟在身後，她停下來轉過身去，身影也停了下來，在一個賣桃木梳的攤位前立住，仿佛正仔細挑看着梳子。

梅琦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不再留意。等她從米面店出來，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難道是那撥人到底按捺不住要下手了！？

她的心砰砰亂跳，單打獨鬥，她自然不是一群人的對手。上次打趴了那個乞丐頭子，不過是一時僥幸，她當時沒得選擇，不收服了他，她跟大哥就是人家刀板上的魚肉，她全憑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勁，趁其不備撩陰腿，讓他體會一番什麽叫男人最痛。

之後她跟大哥果然過上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這些日子，她的碗裏不曾空過，這些人只怕早就蠢蠢欲動，只等機會下手了！

她心裏一陣慌亂，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已是過了酉時三刻，天邊漂浮的雲層被夕陽染成橘紅色，沒有一絲的風，悶的人喘不過氣來。到了郊外，連蟬的鳴叫聲都聽不見了，曠野四望，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沒有，聽着黃狗哼哧哼哧跑在前面的聲音，梅琦的心奇異般靜下來了，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