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吓死你
夜色完全黑下來了,空曠的城郊外一眼望去,郁郁蔥蔥的綠樹,看不到盡頭的羊腸小道,獨棟矗立在拐彎處的小院顯得格外打眼。小院中微微傳來幽幽的燭火光,隐隐約約看到有人影在走動。
“爺,要不,咱還是回去吧!”幽靜的夜裏,哪怕是低語聲也顯得特別響亮。
四爺用手驅趕着圍着自己飛來飛去的蚊蟲,有些心浮氣躁。他狠狠瞪了身邊的同伴一眼,輕聲問道,“驅蟲的藥包呢?”
同伴趕緊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荷包,彎下腰仔細系在四爺腰間。他擡頭悄悄打量自家主子,汗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因在草叢中穿行,還沾上了不少枯枝殘葉。
半晌,他忍不住又道,“爺,小的後背有些發涼,您說,是不是——”是什麽,不敢說出口。
四爺身子頓時一僵,他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的東西了。挺了挺胸膛,他低聲斥道,“胡說什麽,不過是起風了,”像是要說服自己一般,又道,“就是起風了,感覺涼快不少。”
同伴還要說什麽,四爺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房子裏的燭火滅了,四周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走,靠近些去看看!”院子裏的人應該是已經歇下了,他這就去會會那只鬼!
四爺小心的穿過雜草叢,繞到正門口,慢慢往院子靠近。身旁的同伴大氣不敢出,亦步亦趨的跟着,感覺心已經提到嗓子口了,後背濕漉漉一片,腿像是灌了鉛一般,一點點朝院子挪動。
大門已經壞了,門板斜斜的靠在牆上,二人貓着腰,小心的邁過門檻,庭院裏黑漆漆一片,四爺正要從腰間摸出火折子,突然院子的角落裏噗的一聲,一團青白的火焰猛地從地裏冒上來,四爺一個哆嗦,火折子掉在了地上。
他腦子一片空白,渾身僵硬,想拔腿就跑,人卻像是被釘在那裏,動彈不得。噗噗噗,又是幾個火焰鑽出來,青白,淡紫,甚至有藍色。火焰像是幽靈一般在院子裏飄動着,他感覺自己的魂魄也已出竅,跟着火焰在院子裏四處晃蕩。
呼一聲,院子裏突然又竄出一只披散着長發身着白色長袍的影子,它手腳僵直,怪異的走進院子裏。
四爺瞳孔猛地放大,想要叫喊出聲,嗓子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只發出嗬嗬的聲音。
“鬼啊——”一聲凄厲的嘶吼聲響起,撲通一聲,是人摔在地上聲音。
四爺回過神來,感覺自己的手腳突然又能動了,他回頭一看,雙流這厮已經昏厥過去了。
院子裏的鬼火呼呼的燒着,他渾身的力氣仿佛已經被抽離,越飄越近的白影,昏死過去的雙流,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暗影!”他低呵一聲,一個黑色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裏飄出,輕輕一點,提着兩人一個縱越便消失不見了。
須臾,院子裏的燭火亮了,露出一張嘻笑的臉來,正是梅琦。她用手胡亂地理着散亂的頭發,屋子裏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小妹,你又吓人了!”正是梅子平。傍晚小妹回來便說今晚有場好戲看,要他躲在屋子裏不出聲。扮鬼的自然是小妹,不過,這院子裏突然起的鬼火,他仍是心有餘悸。
“嘿嘿,大哥,只有千日捉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啊!我本來還準備了些好東西招呼他們呢,倒是跑得快,”想到那突然出現的神秘黑影,梅琦有點洩氣,傳說中的輕功呀,哎,就自己這三兩下子,都不夠人看的,可惜白費了一番功夫。不過他們又是招惹了誰呢,這次可不是上次那幫叫花子可比的。
“小妹,那個鬼。。。火,真的不打緊嗎?”梅子平看着院子裏幽幽的暗火,心裏毛毛的,并沒有留意梅琦在想什麽。哪怕小妹再三跟她說了,這個不是什麽鬼火,他仍是有些害怕。
“沒事的,哥,咱住這個院子這大半個月,這火也起了十次八次了吧,就像那打雷下雨一樣,再正常不過了!”她自然不會去跟他解釋是人死後骨頭裏面的磷自燃産生的。
半個月前,大哥被一群乞丐群毆,憤懑之餘便病倒了,她便設法收服了乞丐頭子,随後發現了這個破院子,天氣幹燥晚上便有磷火,她故意點破,再去城裏四處說鬧鬼,乞丐頭子自是吓得連夜便跑了,她跟大哥就住進了這裏。
當然,梅琦并不知道,自己在那群叫花子眼裏已經是帶着鬼氣能通陰陽的人,這才是都不敢招惹她的真正原因。
城西帽子胡同一處別院書房裏,袁見遠與幕僚于修文正喝茶閑聊。“範德遠在京城被他家師父趕了出來,先生怎麽看?”
于修文垂着眼簾思索了一番,笑得有點古怪,“聽說他觊觎師妹的美色,意圖不軌——”說到這裏,自己也覺得實在荒唐,一時之間,竟沒法說下去。
“先生只管直說!”袁見遠聞音知雅,善解人意替他遞梯子。
于修文尴尬的咳了一聲,用手摸了摸鼻子,人家師門的事,他真的不便評論太多。“呃,這個——咳,範德遠醫術到底如何不知,但是品行肯定是無可挑剔的。當年他可是楊聖手親自帶進門的,想來天賦德行俱為上上。”
袁見遠點頭表示贊同,師父的眼光自然錯不了。按輩分範德遠還得叫他一聲小師叔,他雖不曾正式拜師在師父門下,但在不韋山衆人眼中,他是最受師父寵愛的關門弟子。
“範德遠剛進山門的時候,據說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大夫,後來不知怎麽入了聖手的眼,親自帶回去,跟着大弟子曾良平學醫,而後又跟着他去了京城。無數想效仿他入不韋山的都算盤落空。這樣的才情,自是大把年輕姑娘的好夫婿人選,十來年過去了,他醉心醫術不曾娶妻生子,到老了反倒看上了曾良平那個獨養的女兒,嘿,反正我是不信的。這裏頭只怕還藏着些事呢!”
“恩,範德遠這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在山下也是少見。師父他老人家呆在山裏不肯下來,倒是曾師兄這幾年熱心于結交權貴,他的閨女——”袁見遠隐約還有點印象,小姑娘醫術只學了點皮毛,女子閨閣禮儀卻是請了宮裏榮養的嬷嬷親自教導,一颦一笑都是大家小姐做派。
他離開不韋山已經好幾年了,師兄們在外行醫,,師父他老人家身邊沒有人服侍着不知道還好不好。
袁見遠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門外川柏急促的聲音響起,“爺,四爺回來了,小的瞧着,有些不大好!”
袁見遠臉色微變,大步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