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買賣

天才灰蒙蒙亮，西随城城郊十裏外的一棟獨立的小院子裏就有了聲響。

“大哥，你快點，再晚點可就熱起來了，”是梅琦的聲音，帶着清晨剛睡醒的慵懶。

“吱呀”一聲，門開了，梅子平一身幹淨的青袍，身姿挺拔，手裏挽着昨晚連夜趕出來的編織籃子，梅琦看着滿意地笑了，想不到大哥這樣的公子哥居然會手工，做的還不錯！

“出發！”她一聲令下，黃狗已經迫不及待撒開腳丫子狂奔而出，清晨的秋風涼涼的，吹在人臉上很舒服，兄妹二人悠閑地走在後面。

梅琦開始盤算撿蟬蛻的路線，“大哥，昨天我們走過的樹蔭，路過的灌木花叢，你還記得哪幾個地的蟬鳴聲最大嗎？”

梅子平點頭，昨天一路回來，小妹專讓他記地方了。

“那行，咱們就從這城外開始撿，一路進城。”梅琦拍板決定了一天的任務，今日他們倆不做那蹲守等他人施舍的乞兒，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

出了家門不多遠，一棵有一人環抱粗細，青翠挺拔的楊樹出現在眼前，梅子平指了指，示意那是昨天做了标記的地方，二人上前開始仔細找蟬蛻，梅琦把袍子下擺挽起紮在褲腰帶裏，搓了搓手心，連退了兩丈遠，一個助跑，“滋溜”一聲，手腳并用往上爬。

彎着腰正準備找草地裏有沒有蟬蛻的梅子平聽到聲響猛地一擡頭，就看到他家小妹爬在樹上沖他咧嘴大笑，她雙眼彎成月牙，潔白如玉的牙齒在朝陽的光輝下閃着光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爬樹就爬樹吧，她高興就好。

“哎，有了，一個，兩個，哥——這裏有，我扔下去啦！”樹上傳來梅琦歡快的笑聲，她踩在還算粗壯的枝桠上，葉子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幾個蟬蛻就從樹上飄下來。梅子平趕緊上前撿了放在籃子裏，看着她攀爬在枝葉間，心又猛地高高提起，“你抓牢了，不要亂動！”

“知道啦——哎，這也有，哥，快撿，”梅琦在樹上如猴子般穿梭着，梅子平只好把滿腔擔憂塞回肚子裏，低頭去撿扔下來的蟬蛻。黃狗在樹底下，一會跑去撲倒一叢花，一會去追趕低飛的蝴蝶，二人一狗在這個早上忙了個熱火朝天。

“我瞧瞧，這才大半籃子啊，哥，我們昨天标好的地都差不多了？”梅琦用衣袖擦着額角流下來的豆大的汗珠，一個上午的成果都在這，她怎麽感覺他們收了不少啊。

“恩，差不多都全了，”梅子平倒沒有多失望，小妹提議去撿蟬蛻去賣錢，他只當哄她開心并不抱很大希望。

“都立秋了，蟬蛻可能真的不多了，不過，蚊子腿也是肉啊，咱得再找找！”梅琦并不洩氣，畢竟還是有錢賺不是！

忙活了一整天，最溫潤的土地上的樹，蟬鳴聲最響的樹，最茂盛最高大的樹，全都留下了梅琦的腳丫子印，曬的滿臉通紅，她看着滿滿一籃子的蟬蛻笑得像只偷吃了葡萄的狐貍。

二人拎着一天的戰利品朝城裏最大的一家藥鋪走去，問過價錢，梅琦氣的七竅生煙，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大哥梅子平已經怒氣沖沖地瞪着藥鋪的掌櫃，“多少？這個才值一百文？掌櫃的莫不是想坑人吧！”

他雖沒指望蟬蛻能賣多少錢，但這般被人壓價，誰都不幹啊！

誰知剛還和顏悅色滿臉堆笑的掌櫃頓時臉一沉，“這位小哥，藥可以亂吃，話可不敢随意亂說。小店百年老字號，在這西随城也是數得上號的，犯不着貪這兩個小錢。”

看着掌櫃的勃然變色，梅琦就知道要壞事，她家大哥，有時候就是太耿直了些。她忙上前朝掌櫃的賠禮，“家兄一時無狀，掌櫃的請不要計較，不過，這價錢，您看能不能再加點，這麽多呢！”她指了指梅子平手上挽着的滿滿一籃子蟬蛻，價位上确實還可以再商榷一番。

“不是我自誇，也就我看你們可憐，去其他藥鋪，能給個四五十文已是頂頂厚道了，”掌櫃翻了個白眼，有點不耐煩起來。

梅子平氣的要再與之理論，被梅琦按下，二人出了鋪子，梅琦的臉就沉下來，“原以為這種大店鋪為了聲譽不會太壓價，沒想成竟是這樣！”

“無恥奸商，連人家的辛苦錢也想昧下，奸商！”梅子平想起掌櫃那副施舍般的表情，恨恨地咒罵。

“二位可是想要出售這蟬蛻？”一個聲音突然從二人身後傳來。

梅琦回頭一看，嘿，還是個熟人！她轉身笑道，“範大夫可是想要收這味藥？”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梅琦之前請來給大哥診病的大夫。

範德遠在藥鋪門外便看到有人在此出售蟬蛻，看着二人氣沖沖出來，想來定是買賣沒做成，這家藥鋪雖說是老字號，近年來名聲卻不太好，他雖來這西随城也不久，到底是醫者，與之打交道多，較常人知道的也多了許多。

眼前這位笑眼彎彎作男子打扮的小姑娘，他自是印象深刻，前些日子兄妹倆還能見到在街頭行乞，原來現在改賣蟬蛻，他有些欣慰地點頭，少年人雖落難卻不曾失了志氣，他倒是可以幫他們一把。

“你這蟬蛻剛剛撿回來的吧，回家揀揀，把泥沙清幹淨了，曬曬，注意不要壓壞了。回頭送到後街的益民堂，雖不是大藥鋪，但勝在人家掌櫃的實在，且他們藥鋪也正缺着！”範德遠拿起籃子裏的蟬蛻看過後，細細交代二人。

梅氏兄妹忙謝不疊，梅琦真誠地為自己前次的冒失道歉，“範大夫妙手回春，小子多有冒犯之處，請海涵！”說完鄭重地作了個揖，梅子平也真心謝過他的救命之恩，三人絮叨了一番才分手作別。

別院裏，袁見遠正坐在臨窗的小幾旁，幾上擺着一盤圍棋，他左手拿棋譜，右手捏着棋子，正專心研究着，麥冬輕手輕腳走進來，立在他身旁等着。

半盞茶功夫，袁見遠結束了棋局，收回目光，接過小厮遞過來的帕子淨了淨手，抿了口茶，這才問道，“可是有消息傳來？”

麥冬躬身回道，“爺，探子那邊傳來消息，江湖中紋龍紋的門派是四年前才突然冒出來的，自稱青龍幫，前年年底，在與萬殺門搶奪沅江地盤時，滅了萬殺門滿門而揚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