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二
“青龍幫?好個氣派的名字!”袁見遠嗤笑一聲,示意麥冬說下去。
“青龍幫雖是新近崛起的門派,在江湖中卻很有聲譽,據說只要開得起價,就沒有青龍幫辦不到的事,小至護镖送貨,大至殺人放火,只要青龍幫接手的,必定給辦妥帖了。也有受害者曾伺機報複,都被青龍幫用血腥手段鎮壓下去,有的甚至動用官府的力量,最後都不了了之。江湖傳言該門派有極強大的官府力量作後盾。”
“官府的人?呵,越來越有意思了,去,再查,他們日常如何運作,與何人錢財來往密切!”袁見遠手指敲着桌子,一字一句吩咐麥冬,“別暴露了行蹤,咱來釣釣這幕後的大魚!”
麥冬低頭應是,領命而去。
袁見遠望着窗外翠綠盎然的葡萄架有些出神,京城昨日來的那封密報也是這般叫人看不清楚,大皇子二皇子相繼請求冊立側妃的折子被留中不發,可當日皇上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卻與太皇太後提及皇子們子嗣單薄,太皇太後當即便定下日子,讓五品以上的官員的女眷帶适齡小姑娘進宮開花會,趁機給皇子們挑選淑女進府開枝散葉。
大皇子二皇子早已成年,家中妻妾不少,子嗣确實也不算多,這次的選皇子妃,四爺的正妃人選只怕才是真正的京城熱點。
四爺留在蜀地的時間應是不會太長了,正好,他來此地探查的事也該抓緊了。
隆福寺街東巷飄香居。
跑堂的小二今日好不容易休息,又跟掌櫃了告了一天假,總共兩日的時間,他要回鄉下的老家一趟,母親明日生辰,他今日得在城裏買些賀禮回家。提及賀禮,他想到自己被掌櫃扣下的那一個月工錢,不由得又是一陣肉痛。
原先計劃給母親買根銀簪子,隔壁家王嬸子隔三岔五在他家閑聊,老把話往她那頭上女兒孝敬的簪子上扯,母親眼熱了好久,可惜家中日常用度本已經勉強對付,哪有閑錢買這女人家戴的飾物,他攢了大半年的工錢,想偷偷買個簪子讨母親歡心,這下子錢是真的不夠了吧!
買了簪子就沒有餘錢買吃食回去,一想到他空着手回家,大嫂那陰陽怪氣摔鍋打盆的樣子,他便有些煩躁。
想着心事,他一路往出城的方向走去。路過城南一排破舊的小巷時,他腳步不由一頓。良生好像說過,他家就住在這裏,要不去看看?這麽想着,他擡腳朝巷子裏走去。
剛進巷子,一股常年不經日曬的黴味撲面而來,他不由得皺着眉頭,小巷裏到處是飄落的枯葉,被人随手丢棄的生活垃圾,甚至還有人的大便,他捂着嘴,小心地往裏慢慢走,在一個拐彎處,一位四十來歲的大嬸正站在門口大聲斥責自家亂跑的孩子,“個瓜娃子,喊賊娃子把你拐起跑了!”孩子聽到要被人賣掉,吓得趕緊跑回了屋裏。
見着了人,小二趕緊上前打聽,“這位嫂子,可知道良生家是哪?”
婦人回過頭,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問道,“你找良生做什麽?”
“我是飄香居的小二,我有要緊的事找他,”小二回的有些含糊,他并不擅長撒謊,猛地被婦人問及緣由,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婦人并沒有多在這上頭多糾纏,她指了指隔着幾棟的一張青木板顏色的大門,“就是那,不過,你找不到人的,那屋子都空了好些日子了!”
“啊?良生一直沒有回來?那他媳婦孩子怎麽辦?”小二聽到良生并沒有回來,并不驚訝,似是無意提起良生的媳婦。
“怎麽辦,等着餓死呗!放着好好的跑堂的不做,豬油蒙了心了,跟着人去做什麽大買賣,卷跑了家裏唯一的十來個銅子,媽喲得,最好是老天爺打個雷把他個短命娃給劈了!”婦人極其激動,很為良生媳婦抱不平。
小二看着婦人唾沫橫飛張口大罵良生的模樣,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咒罵,道“良生嫂子是回娘家了?”
“哪裏有娘家人,早搬走了,要不他媳婦能這麽跟着他被糟蹋,可憐了他家福哥,小小年紀便十分懂事,哎!”說起良生的孩子,婦人顯得很是同情,他家小子跟自家兒子一般大小,她兒子只會整天要吃要玩,良生家的卻已經能幫着他娘收拾屋子了。
“娘,娘,找福哥玩!”聽到福哥的名字,門裏探出一只小腦袋,咧着嘴朝他娘讨好地笑,見他娘正在跟個陌生人說話,他好奇地打量着小二,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可愛。
“進去玩,”看到兒子又跑出來,婦人板着臉教訓兒子,小孩看母親又要生氣,一溜煙又跑進去了。
出了巷子,小二更迷惑了,那天掌櫃的勸住了良嫂子,她并沒有報官,随即帶着兒子走了,那良生到底去了哪裏,兩個月音訊全無。
最奇怪的是掌櫃的,應是給了良生媳婦一筆錢,要不然以她家一窮二白的樣子,怎麽能獨自帶着兒子不知所蹤,還有,掌櫃的為什麽向錢師爺打聽縣衙失蹤人口的事?他越想越覺頭痛,趁着日頭還高,趕緊上城南的鋪子采購帶回老家的物什去了。
趕在中午飯點前,他總算到了家,嫂子看他大包小包的進了門,笑眯眯地喊着小叔,叫着家裏的兩個侄兒快點出來,放了東西,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比往日自是豐盛不少的午飯。
飯後,小二到母親屋裏,拿出他跑遍整個南城,找了家小銀飾作坊,說破嘴皮終于買下的銀簪子。
雖說款式花紋不算好看,但好歹也是銀的不是。母親很是高興,當即便插在頭上對鏡照了好久,反複問他好不好看,又責備他,“好好的花這個錢做什麽,留着你娶媳婦才好呢,”手卻一直在簪子上摩挲着。她望着眼前的兒子,跟大媳婦商量了一上午的事,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小二想着他在家還有一天光景,有什麽事,母親總會與他說的。他當作沒有看到,與母親聊起飄香居這個月來的趣事。
直到嫂子當面說出他們的打算,他才知道母親的欲言又止是怎麽回事。
“讓你跟着去學做生意,比看人臉色跑堂強多了,你三叔公說了,咱們村也就要十幾個人,”嫂子嗑着他才買回來的瓜子,一邊嗑一邊用眼神示意大哥。
大哥幹巴巴地說了句有了錢你也好娶個媳婦的話便不吭聲了,嫂子踢了他好幾腳,大哥的嘴卻像是被什麽縫上了,死活不再開口。
大嫂幹脆自己又賣力說起來,“三叔公可是說了,學成回來一年賺了幾十兩百把兩不算難事,這樣的好事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呢——”
“給了你們多少錢?”他有些心寒,背井離鄉去奔不知在哪的所謂前程,這就是他的家人。
跑堂的這幾年,他沒敢多花一個銅子,大哥娶親,生子,他都出了不少力。這次他們又要賣他一次,不知這回換了多少錢。
大嫂被他當面點破心思,有些惱怒道,“什麽多少錢,那是人家三叔公好心,知道咱家去了你一個壯勞力,這上有老下有小的,預先給了幾貫錢先補貼家用!”
小二不想再多争辯,說了句還要去掌櫃那把剩下的工錢結了,不顧母親苦苦挽留,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往城裏的方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