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将烤的酥脆的魚骨頭吃完，沈蕭收拾了一下，繼續回到派出所門口。

她現在雖然和老太太熟悉起來了，但一起住什麽的，還是不太妥當。她現在已經積攢了一些信用點，再攢攢就能自己去租間房子了，沒必要過于麻煩她老人家。

剛在派出所門口坐下，裏面就走來一個人。那人手裏拎着幾條魚，見到沈蕭，便把魚遞給了她，“我們不收群衆一針一線，下次不要這樣做了。”

沈蕭一看，是之前詢問她來歷的中年男人，她起身道歉道：“抱歉，下次一定注意。”她之前也是抱着感謝的心理，單純想讓派出所夥食變好點，沒想那麽多。現在一品，的确有點影響不好。

“沒有下次了。”中年男人沒有立即走，而是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聽說你之前抓來的魚都低價賣了？”

“嗯，一個人吃不完，怕爛了。”

這麽容易戳穿的借口，中年男人自然不信，“以後不要這麽做了。”

這出乎意料的話讓沈蕭一怔，“為什麽？”

“現今的環境，這些都是高消費的東西。你如今低價供給市場，勢必會帶來不良影響。”中年男人語氣有些刻板。

“什麽不良影響？比如？”

“比如導致人心波動。”中年男人道，“現在的社會很平和穩定，可人一旦有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欲望，便會帶來一些不良風氣。這些風氣被有心人推波助瀾，勢必會造成社會動蕩。希望你能明白這些。”

“我不明白，什麽叫超出自己能力的欲望？”沈蕭品味了一下，旋即笑了，“底層人民一天忙碌到晚，連吃口魚肉都成了奢侈，這難道不該是恥辱嗎？還是說，在你們看來，消滅恥辱的辦法，就是蒙蔽底層群衆的眼睛，讓他們看不到底層之外的世界有多好，然後心甘情願被困在這黑暗的地方一輩子。”

中年男人被她嘲諷地臉色未變，“看來和你是說不通了。”

“因為你給出的理由實在過于可笑。”沈蕭道，“魚我還是會繼續賣下去的，只要華國沒有明令禁止我這個行為，那我就不算犯法，你也無權幹涉我。”

說完，沈蕭拿着魚重新坐了下去，一副拒絕再與中年男人交談的态度。

這天晚上過去，沈蕭和她所說的那樣，每天從海底采藻回來，都會将收獲來的小魚小蝦帶回來出售，甚至于她還弄了點海帶和蛤蜊之類，讓老太太用大鍋煮成海帶湯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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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鋪每天傍晚飄散出的香氣，成了這一層最獨特的風景。稍微舍得花錢的，會買外脆內軟的魚餅回家就飯，而舍不得花錢的，則能花0.5信用點買一大海碗的海帶蛤蜊湯回家泡營養沖劑改善一下生活。

因為只有他們這裏有便宜的魚賣，有時候距離這裏很遠的人都會特地提前跑到這來等着魚餅和湯出售。

大概是因為這些改變，一些孩子嘴裏的夢想都變成了将來長大想去當采藻員，這樣就能每天有魚吃了。

而每聽到這話，王老太太都會糾正他們：“你們最大的夢想應該是帶着我們所有回到地面，重見天日。”

“可是地面有什麽呢？”半是懵懂的孩子疑惑道，“那裏有魚嗎？”

“那裏不僅有魚，還有肉。”老太太誘惑道。

孩子們頓時眼睛亮了，“就是上次您吃的那個嗎？”

這話老太太瞬間沒法接，把旁邊沈蕭聽得直樂。

不過說到重見天日，她又何嘗不想呢。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那個說是能指引她找到核心的核殼半點動靜都沒。詢問系統，說是太遠，無法接上波動。這些天她在深海區游了一圈，也還是沒有動靜，所以她琢磨着，那東西大概率在陸地，究竟是不是，她還得想辦法去地表看看才行。

“對了，你之前說租房子，找到了房子沒？”王老太太問沈蕭道。天天睡過道，雖然不冷，但也太不方便了些。

“已經有眉目了，我打算賣完東西就去看看。”沈蕭道。想到自己即将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她還有點小激動。

東西賣完，沈蕭幫着老太太把攤位收拾幹淨後，就朝着和租房中介約定好的地方走去。然而走到一半時，她卻遇到了之前帶她去派出所的民警。

那兩人亮出證件，還是老臺詞：“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沈蕭沒動，“跟你們走，總得有理由吧。”

“還是你身份的問題，”認識她的小民警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小聲提醒道：“你來歷不明，過去一片空白，對我們來說始終都是不穩定的因素。再加上這幾天上頭揪出了幾個間諜，我們也只能小心行事，暫時将你看管起來。抱歉了，進去之後還請順從一點，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等風波一過，我們就會放你出來。”

“我雖然來歷不明，可沒做半點犯法的事。這樣也要看管我？”沈蕭嘲諷道。

那兩人只能是說着抱歉，強行帶走了她。

這回沒走什麽程序，沈蕭直接給關押了起來。如果這放在21世紀，就是非法拘留。只可惜，現在是海底紀元。

沈蕭被關起來後，的确沒人來為難她，甚至還有小同志擔心她餓着，每次送吃的都會多送點。

“你做的魚很好吃。”小同志在送飯的時候小聲道，“前幾天我媽媽生日的時候我爸特地買了一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媽哭。你是個好人，肯定會被放出去的。”

沈蕭看着小同志，沒告訴她自己被關進來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賣魚“擾亂”了社會安定。

沈蕭原本以為自己會被關很久，結果在她剛躺下沒多久，給她送飯的小同志就跑了過來告訴她，說前面王奶奶來找派出所要人來了。

王老太太？

沈蕭瞬間清醒了。

派出所前廳，平日裏拄着拐杖對誰都笑呵呵的王老太太這會兒卻是難得表情嚴肅，而她的對面，所裏能說的上話的人基本都在。

“你們告訴我，關押她的目的是什麽？”老太太道。

“這段時間間諜太過活躍，我們擔心她是別過派來的諜子，所以想拘留幾日觀察一下。”下令的中年男人道，“老太太您應該沒有忘記前幾年那些間諜将元首行蹤差點釀成大事的事吧。現在即将年底，為保證人民群衆的安全，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我們只拘留她幾日，這并不太過分。”

老太太沒同他争辯，臉色稍微好看了點，“這理由我同意，馬上年底，也确實該嚴防死守。”她的話令所裏衆人都是心裏一松，然而老太太卻話鋒一轉，道：“我記得你們所裏人手一直不足，現在年底更甚。現在将她關着有點浪費資源，而且她如果是諜子的話，我擔心你們恐怕也防備不了。不如就把她讓給我，我來近身看着。”

這就是變相的要人了。

“這不太好吧……”中年男人道。

可他話還沒說完，卻見老太太掏出身份證明來，“我身為國家安全局的同志，看管間諜，是我的分內之事。”

這身份一亮，所裏衆人哪還有話說。

十分鐘後，被放出來的沈蕭和老太太見上了面。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完好無損，這才點點頭，“走吧，回家。”

她話音剛落，卻被人迎面一把抱住。

“謝謝。”沈蕭摟着老太太矮小的身軀道。她其實已經做好了被關乃至自己偷溜的準備，可沒想到老太太會來撈自己，明明她們才認識一個月不到。

“這麽肉麻做什麽，”老太太一愣，旋即有些不習慣地罵罵咧咧道，“你是不是流鼻涕了，可別把鼻涕擦到我身上。”

“哪有。”沈蕭站起身順勢親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就是被感動到了不行嗎？”

“快走快走，別在這丢人現眼了。”老太太一臉嫌棄，但很快又自己率先笑了出來，“走吧，人沒事就好。”

她倆有說有笑地離開派出所，等稍微走遠了快到小廣場，見周圍也沒什麽行人，沈蕭才道：“老太太您究竟什麽身份，竟然說要人就能要到人。”

老太太把口袋裏的證件往她手裏一放，“自己看。”

沈蕭走到前面蠟燭下一看，“國家安全局……王美蘭……”看完，她看向老太太，“您竟然是國安局的？”

看到她臉上的驚訝，老太太有些得意，“沒想到吧。”

“能想到國安局竟然還會聘用一個百歲老人才有鬼吧……”沈蕭槽多無口，“那這麽說來，您之前接觸我，其實也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危險人物了？”

老太太十分坦蕩，“你來歷不明，身份還沒半點信息，不懷疑你懷疑誰。你該不會以為你從派出所走個明路，就能萬事大吉了吧。”

“我是良民，又不做虧心事，他們随便查随便監控。”沈蕭倒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

“可今天你就被關了不是。”老太太道，語氣也變得語重心長，“你心裏很清楚，你無權無勢，沒有背景。只要有人想動你，這就是你的破綻。你如果想在這裏生存，那就必須消除掉這個破綻。”

沈蕭沉默了，她之所以無所畏懼，就是因為她對這個時空來說，只是一個過客。迎面對上老太太關切的眼神，她不由道：“那您有更好的辦法嗎？”

“跟我上去吧。”老太太道。

“什麽？”

“往上走，去更高的層次，去掌握更多的話語權。你賣些小魚小蝦，并不能改變什麽，甚至還會被阻攔。關你的人不一定是有壞心，他也許只是想維持現下的穩定。可他看不到大局，眼裏只有眼下。你如果停留在這，這輩子只能和這樣的人糾纏。但我知道，你值得站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