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蕭聽完，一時久久無言。好一會兒，她才笑道：“老太太您可真有演講的天賦，聽得我都心潮澎湃。不過，您為什麽這麽信任我，明明我們認識才不久，你就不怕我真是諜子？”
“我們華國是個很古老的國家，傳承幾千年，作為華人，骨子裏的某些基因始終存在，我在你身上也看到了這個基因，這和身份地位通通無關，只和人有關。”老太太道，“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你真的有問題，我既然敢帶你上去，那自然也有把你拽下來的手段。就看你敢不敢去搏一搏了。”
沈蕭笑了，“我似乎抱到了一條粗壯的大腿。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還請老太太帶我。”
這回老太太滿意了，“這還差不多。去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出發。”
“好。”
當夜，沈蕭是在老太太家睡的。
翌日一早，兩人洗漱幹淨後，老太太帶她來到了派出所——前往上層的通道是在每一層樓的派出所內部。要想上去，必須得經過重重關卡。
沈蕭有老太太領着，可以說一路暢通無阻。
不過她們倆離開的事，派出所裏的中年男人自然也看在眼裏。
“頭兒，她們這上去了，回頭給你穿小鞋怎麽辦？”有親信在中年男人身邊道。
男人想了想，最後回辦公室撥了個電話出去。
——
沈蕭和老太太一共換了六次直升梯，最後才穩穩停下。從直升梯裏出去，外面的警戒比下面幾層要嚴格很多，甚至能看到值班的警衛人員背着的武器。
經過重重關卡以及身份驗證，沈蕭身體裏再次被植入一枚定位芯片，這才被放行。
“這是硬性規定，我也沒辦法。”老太太道。
沈蕭摸了摸被植入芯片的地方，“沒事，反正也不怎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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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這一層的公安局，沈蕭往外面一看，這裏不比底下幾層，走廊變成了四五米寬的馬路，馬路兩邊栽種着一些植物，而每隔一段路，都有一盞路燈。那白色的燈光将整條馬路照得宛如白晝，有些類似沈蕭生前的商場。
“好亮。”沈蕭眯着道，這燈亮到她一時有些不太适應。
老太太眼睛很有經驗的閉着，“我還以為你會感嘆一句，底層百姓小心翼翼不舍得多用的能源，在這裏卻被白白浪費，上層社會真是驕奢淫逸。”
“雖然心裏是有這樣的感慨，但這是現實。要想所有人貧富沒有差別，資源絕對共享，這不可能。人性決定上限，文明拉高下限。只能說，國家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沈蕭緩緩适應光線道。
老太太不由眼睛睜開。
如果說之前沈蕭在她眼裏只是可塑之才的話，那現在看來，已經有了點驚喜的意味。
“我接觸過不少的年輕人，他們有的聰明，有的有野心，倒是很少有人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些孩子，在争鬥中長大，眼界反而越發窄了。之所以會帶沈蕭上來，未免沒有一層讓他們做個對比，“照照”鏡子的意思。
正說着，一輛廂車出現在他們面前。老太太領着沈蕭坐上去，大約一刻鐘左右，他們來到了一處住宅前。
和沈蕭想象的兒孫滿堂不同，老太太的家就是一件120平左右的方子，裏面沙發茶幾電視冰箱等應有盡有，裝潢完全是現代風格，和她從前的家類似。
“這是您的家？”沈蕭一臉疑惑。
“你是想問為什麽裏面沒人是不是？”老太太笑了起來，“我年紀大了，脾氣古怪，我嫌他們吵，他們估計也不想有個人壓在他們頭上，所以我早早讓他們分了家，我呢，就自己一個人住。反正回頭死了，也會有人收屍。”
聽她半點不避諱死字，沈蕭道：“您別這樣說。”
“怕什麽，不是遲早的事。行吧，知道你們不愛聽，你快去洗漱洗漱，可能晚點他們就要來了。”
老太太說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她的家人。
不出她所料，半小時後，王家的晚輩們陸續上門問候。老太太沒有把沈蕭推到人前的意思，只大概的給他們介紹了一下。不過王家的人還是留了心，在出老太太的門後，就讓人去打聽沈蕭的來歷。
等到傍晚，王家的重孫一輩人來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太奶奶跟前跟了個來歷不明的同齡人。
“這總不能是我們家流落在外面的血脈吧。”有人嘴裏說着開玩笑的話敲響了自家太奶奶的門。
很快門開了，門口是一張陌生的臉。四目相對下，雙方都在打量着對方。
沈蕭看着門外的一群人，見最大的和自己年紀相仿，最小的也就六七歲的模樣，林林總總七八個人左右，便知道他們應該是老太太的重孫輩。
“請進。”沈蕭拉開門，讓他們進來。
其餘人都陸續進來，走在最後面的一個十七八歲，面容俏麗的紅衣小姑娘卻是擡着下巴把沈蕭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就是我太奶奶的客人？”
“嗯。”沈蕭将門合上，“老太太正在卧室和人談話，你們稍坐會兒。”
“你不用客氣，別搞得你比我們還像是這屋的主人一樣。”小姑娘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你是哪一層的？哪家的人？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她這問題一出，王家其他的後輩全都看了過來。
面對他們的好戲，沈蕭大大方方，“我不是哪一家的晚輩，也和各位沒見過，我來自底層。”
“底層？”所有人面面相觑，紅衣小姑娘更是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她又來回将沈蕭掃了幾遍，才道：“就是那個半個月才洗一次澡的底層？”
“依依！”王家後輩裏年紀最大的女孩皺起了眉，不悅地警告道。
“幹嘛，我又沒說錯。我班上有個同學就是來自底層，很長時間才洗一次澡，他身上的味兒我隔着過道都能聞得到。”這話可以說相當無禮了。
沈蕭淡淡一笑：“他們之所以半個月洗一次澡，是因為用不起熱水。為什麽用不起熱水，是因為能源太貴了。像你們一樣洗次澡的話，所消耗的能源估計得要十來個信用點。而一個信用點可以買兩包營養沖劑，十個就是二十包，一個人一周的口糧。所以不是他們不愛衛生，而是他們實在沒有這個條件。面對生活窮困的同族，不伸出援助之手問題不大，畢竟這是個人自由。但在背後将人拎出來嘲笑，那這就是冷漠了。有教養的淑女，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前面的話紅衣小姑娘沒聽進去，但最後一句卻是聽懂了，“你是在罵我沒教養嗎？”
眼見氣氛即将劍拔弩張，還是剛才那最年長的女孩站了出來，“夠了！依依，這是在太奶奶家，你收斂一點。”接着她又代替紅衣小姑娘替沈蕭道歉道：“抱歉，堂妹在家驕縱慣了，還請見諒。”
沈蕭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這時老太太也同人談完了，她打開門出來，“在聊什麽，這麽熱鬧？”
“聊了些閑話。”沈蕭站了起來，無視周圍一圈眼神，“我想起我行李還沒放好，就先回屋了。”
她這話當然是借口，主要是不想打擾老太太享受天倫之樂。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回房沒多久，老太太就表示自己累了，要休息，讓一衆重孫回家了。
沈蕭聽到外面沒了動靜，忍不住打開門，只見外面沙發中間，老太太一個人有些落寞地坐在那。
“他們這麽快就回去了？”沈蕭走過來打破了這份孤寂。
“嗯。”老太太似乎是從思緒中回過神，“我讓他們走的。”
“為什麽，總不能是嫌吵吧。”
“這理由不行？”
沈蕭攤手，知道這大概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或許老太太當初選擇一個人住，也是有原因的。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她還是別深究的好。
“晚上想吃火鍋嗎？”她問，“年底了，這裏雖然感覺不到寒冷，但可以吃吃火鍋，意思意思。”
老太太笑了，“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家沒吃的。”
“有菜市場嗎？我們可以去買。”
明白沈蕭是變着法的讓自己去散心，老太太站了起來，“菜市場沒有，但是有超市。走吧，我帶你去逛逛，順便帶你買件禮服。”
“買禮服做什麽？”
“每年年前都會舉辦個年會，到時候會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出席，我帶你過去見識見識，你總不能穿成這樣過去吧，這太丢我的臉了。”
沈蕭不知道這年會的性質是什麽，不過老太太要帶她過去，肯定有她的安排，“行行行，不過事先聲明，我沒錢。”
“那我就買最便宜的，你回頭分期還我。”
沈蕭：“……”
她們兩一老一小，先去逛了超市，又是去了私人裁縫那，路上少不得遇到認識老太太的人，于是很快她們兩逛街的事就傳到了王家人的耳朵裏。
上面的子孫輩什麽看法無人知道，但是和沈蕭年紀相仿的重孫輩卻不太爽快。
“我們去見太奶奶，屁股都沒坐熱，就被趕了出來。人家一個沒血緣的，倒是天天吃住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是她的親重孫女，而我們是外人呢。”王依抱着胳膊冷笑道，怎麽想怎麽不痛快。
旁邊她的堂姐正在練習插花，“別亂說，那是客人。”
“你少來。”王依冷笑着翻了個白眼，“你也就嘴上說得好聽，那天離開太奶奶家，你的表情可沒好看到哪裏去。其實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對不對，那個女的她憑什麽？”
王涵不理她，依舊插着自己的花。
王依卻不甘心，她踱步來踱步去，一拍手道：“不如我們邀請她出來，到時候好好看看這人究竟用的什麽手段接近太奶奶的。”
“要去你去，我不摻和。”
“嗤，我也沒指望你。”王依冷笑。
然而，接下來她連續三天上門，以各種借口邀請沈蕭出去玩，可沈蕭始終不為所動一直宅在家裏。
王大小姐也是要臉的，被拒絕了幾次之後，只當沈蕭小地方來的，膽子小，沒什麽見識，怕丢臉，不敢見人，也就暫時放棄了。
可在這一周後的年會上，她卻見了自家太奶奶，以及跟在她身後盛裝打扮的沈蕭。
“不會吧……”王依只感覺有什麽卡在了她的嗓子眼，上不上下不下的，令她無比難受。
堂妹這般失态，旁邊的王涵自然也随之注意到了沈蕭的存在。她目光微凝，視線從沈蕭挽着太奶奶的手上劃過，拿着香槟杯的手也漸漸握緊。
有和王家姐妹關系好的同齡人也注意到了這幕，紛紛湊過來道：“我記得你們太奶奶很久沒在年會上露過面吧，現在出現了，難道傳聞是真的？”
“什麽傳聞？”王依冷聲道。
“聽說她認了一個幹孫女，這次年突然露臉，不會就是專門為了她鋪道的吧。”這話說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
王依當場就炸了，“你胡說什麽呢，那個女的來自底層，我太奶奶才不會做這種慈善。”
“底層？什麽底層？”這消息頓時吸引了周圍人的視線。
“那個女的是底層人，她有什麽資格當我們家的人。”甚至還長她一輩，這也太可笑了。
“真的？”可惜大家并不是很信任她，目光紛紛轉而看向了一側沉靜優雅的王涵，向她求證，“依依說的是真的？”
見狀王依氣極，“王涵你快告訴他們真相。”
王涵抿了口香槟，道：“沈蕭是孤兒，我太奶奶看她可憐，就帶她回來過個年。這事我們心裏有數就行，你們可別當面說，給人家留點顏面。”
“哦~”衆人吃到這口瓜，頓時看着遠處沈蕭的眼神也就帶上了一絲別的色彩。
而對這些還不知情的沈蕭，此時關注點卻在隔壁兩人對話上。
“聽說上面要選拔人去地面實地勘測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公布消息。”
“真要選人去地面啊，打算選幾個？”
“不知道，應該不會太多，幾個吧。”
聽着這些內容，沈蕭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終于有去地面的途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