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石讷爾先生畫得很認真，似乎并沒有察覺我的到來。我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取得了勝利。我悄悄地來到石讷爾先生身後，想要看看他究竟在畫些什麽。
看到畫面的一刻，我忍不住叫了出來，“摘玫瑰的少女！”
《摘玫瑰的少女》是法國著名畫家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的代表作，畫面簡單幹淨，色彩明亮絢麗，可以說是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無數代表灰暗、痛苦和絕望的作品中的一個異類。
等到畫作完成的時候，我又覺得疑惑。石讷爾先生的這幅畫似乎與原作表達的感情并不相同。原作更多的是在懷念和呼喚，而石讷爾先生的這幅畫，表露的是一種即将相逢的喜悅。
這時候，石讷爾先生發現了我，他退後兩步，打量着畫作，臉上帶着幾分笑意，“這幅畫怎麽樣？”
“什麽？呃，您畫得很好。”我心裏有些吃驚，我原以為石讷爾先生會因為我的冒昧而大發雷霆，至少也會擺出一副冷淡的樣子，誰知道臉上竟然帶着笑。是因為這幅畫？
“是嗎，”石讷爾先生并不在乎我的答案，他仔細地端詳着畫面，皺着眉頭說，“這裏的顏色太淡了，還要再紅一些才行。還有這裏，線條不夠流暢。”說着，揮腕動了起來。
果然，改完之後，整幅畫的感覺都不一樣了。之前雖也很美，但顏色稍顯黯淡，少女的心情也好像帶上了一層灰色，現在卻截然不同了，線條也更加流暢，整個人好像活了過來。
“比起原作，我更喜歡您的這幅，它比原作多了幾分喜悅和歡快，”我驚訝于石讷爾先生的繪畫水平，“您之前學過繪畫嗎？您看上去，要比有着三十年教學經驗的繪畫教師畫得還好呢。”
“過獎了，”石讷爾先生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接着用肯定地語氣說，“你學過繪畫。”
“是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是梵高美術學院二年級的學生。”
石讷爾先生點了點頭，“不錯，那裏是個出畫家的地方。”
是的，梵高美術學院出過很多有名的畫家，比如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再比如女畫家瑪麗路易絲。可惜的是，瑪麗路易絲結婚之後就不再畫畫，流傳下來的作品也不過四五幅。
談話到了這裏，似乎停滞了下來。
我找了個話題，打破了沉默，“您來這裏是來寫生的嗎？”說完，我就有些後悔了，昨天夜裏剛剛問過，石讷爾先生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回避。“如果您不想回答，可以不必理會。”
“事實上，我來這裏是為了見一個人。”很意外，石讷爾先生竟然開了口。“為了……赴一個二十年前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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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吃了一驚，我不知道，二十年對一個人意味着多麽漫長的時間，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可以活。“如果是我，我真的會懷疑，我是否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個約定。”
“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會記得。”石讷爾先生的語氣十分肯定。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重複石讷爾先生的話，“是的。我相信，您一定會見到約定的人。”
說完，半空裏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轟隆隆的雷聲傳到了耳朵裏。我擡頭一看，不由吓了一跳，不知道什麽時候，四周都暗了下來，狂風裹着雨點從草地上飛快地掠過。
“懷特的天氣，就跟小孩子的臉似的，說變就變。”石讷爾先生快速地收好了背包，“如果不想淋個透心涼，最好跟我走。”說完，邁開大步，向一條小道兒走去。
想到艾特拉伊，我決定跟石讷爾先生告別，“我必須得回去了，艾特拉伊還在等着我，再見。”
“好吧，祝你好運。”石讷爾先生擺了擺手，很快不見了。
我快步往來的路上走，心想不該把艾特拉伊一個人留在那裏。
雨點來得很快，幾乎都連成了線，噼噼啪啪往我身上砸。
不過兩分鐘，我就成了個落湯雞。不過，我顧不得去管，只拼命地往回趕，心裏盼着艾特拉伊能回旅館去，至少也要找到一個避雨的地方，否則她生病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來到之前畫畫的地方，沒有看到艾特拉伊，背包也一起消失了。我稍稍松了口氣，擦擦臉上的雨水，“是啊，艾特拉伊是個機靈的姑娘，怎麽會傻傻地站在這裏淋雨？”
正當我準備往回走，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我：“西蒙，這裏——”
“艾特拉伊？”我吃了一驚，回頭看到了樹下站着一個同樣濕漉漉的艾特拉伊，“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在等你啊，”艾特拉伊拂開粘在額前的濕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你瞧，東西我都給你保護好了，保證完好無損的。”說着，伸了伸手臂，示意胳膊上的背包。
這時候我才發現，艾特拉伊身上的外套此時蓋在了背包上面，而她自己則只穿着一個半袖的背心，正凍得瑟瑟發抖。我心裏很是感動，眼眶都有些紅了，趕忙把外套脫了下來。
“不用這麽感動，我不過是替你照顧好那些東西罷了。”艾特拉伊知道我一定不會再穿那件外套，于是笑着接受了我的好意，“回去後給你看樣東西，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畫好了？”我猜出了艾特拉伊的意思，“我一定會喜歡的。”
艾特拉伊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只可惜，我畫的不好……”
“只要用心畫，”我打斷艾特拉伊的話，“我相信，一定會很美。”
回到旅館，我們各自回房洗澡。剛剛洗完，艾特拉伊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進來，“西蒙，這是我畫的，你覺得怎麽樣？”
我心裏有些好笑，之前還怕自己畫的不好，現在又迫不及待地拿出來讓人品評。不過，當我展開畫卷，看到上面的圖案時，幾乎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又是……摘玫瑰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