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當回事兒,現在的歐陽家可謂權傾滔天,關鍵是新帝不介意。當年皇後娘娘歐陽雪共有三個兒子,其中最為被先帝喜歡的四皇子被害,皇後娘娘便尋了借口将六皇子送到漠北娘家,仔細看護起來,以防萬一若是皇帝嫌棄歐陽家功高震主,靖遠侯府方可攜六皇子殺回京中。所以新帝是同歐陽穆幾個兄弟一起長大,更是私下裏叫歐陽穆哥哥,情分可見不一般。”
李蜜兒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其實姐姐真心多慮了,她莫非還當他們家是鎮國公府不成?他們現在可是平民,哦不,連平民都不是,是軍戶!軍戶!
靖遠侯府,歐陽家,這些詞同他們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怎麽可能會有牽連呢。
李宛諾忽的停下言語,自嘲的笑了起來,喃喃道:“平西王府和鎮國公府可謂半斤八兩,都剩下一副空架子,隋家想要順利接受平西軍,自然打着姻親的念頭,碰巧他們家有個嫡女看上了你姐夫,我為了兩個孩子的前程,私下同公婆商量好了,識趣離開。和離總是比被休好一些,起碼彼此不會撕破臉面,還能給李家帶回許多金銀,這些當年我都看不上的嫁妝,此時卻是咱們家救命錢呀。”
李蜜兒見她情緒低落下去,急忙摟着姐姐肩膀,拍了拍,兩個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李宛諾接着剛才的話題道:“季家和平西王府完全不一樣哦。季大學士雖然退下朝堂,幾個兒子卻位居高官,縱然他再不喜歡這門親事兒卻不敢做什麽,否則留下落井下石的印象,于他們家名聲不好。更何況你未來婆婆是娘親手帕交,莫廷又不是季大人長子,待你有青梅竹馬的情分,真真是你最好的去處。”
李蜜兒大腦轟隆一下,喃喃道:“莫廷?”
李宛諾點了下頭,道:“你不會連莫廷都忘了,虧你還給我寫信說多麽中意他呢。”
“季……莫廷?”李蜜兒臉色煞白,她不正是撞破了季莫廷同妹妹的醜事才意外滾下樓梯。為什麽,為什麽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一樣的,她到底是重生了,還是始終活在夢裏。
又或者曾經的一切才是個夢呢。
李蜜兒甩了甩頭,強迫自個冷靜下來,她擡起頭,問道:“季莫廷就是同咱們家有婚約的人?”
李宛諾詫異的挑了下眉,戳了下李蜜兒額頭,說:“恩,季莫廷,季大學士的嫡出次孫兒,現在的禮部尚書季大人家的二公子。吏部尚書掌管官員升遷調度,這門親事兒我們丢不得,你若是這次沒活過來,祖父也會想辦法圓了這門親事兒,所以我才猜測你會莫名染病同府裏的兩位嬸嬸有關系。當然,那個小王氏怕也參與其中。”
李蜜兒渾身打了個冷顫,腦海裏一片混亂,悠悠的說:“那,那季莫廷喜歡我嗎?”
李宛諾一愣,不由的笑了,說:“喜歡呀,咱們家出事兒他曾借故去過平西王府,表面是來同家裏的哥兒聚會,實則卻是來尋我,還傻傻給我他私下存的銀錢呢,想要轉交于你。因為實在再無可信任之人,他才會求助于我,可見心裏對你在意的很,從不曾因為鎮國公府的倒臺,有一點嫌棄之意。後來我陪着婆婆外出訪友,更是見過莫廷的母親李夫人,她同娘親交好,問我話時都紅了眼眶。她既對你我有憐憫之意,必不會輕易毀親,即便其中有變,怕也是李家男人們的決策,不過兒媳婦主要在婆婆面前盡孝就可以了,我才生怕這門好親事兒被人搶了去。”
李蜜兒點了下頭,心裏隐隐湧上感激的情緒,她大姐真是為她操心呀。兩個人又聊了些府上曾經的生活,聽的李蜜兒心曠神怡,為啥她沒早幾十年重生在鎮國公府呢?
接近年底,李宛諾還有賬本沒看完,所以率先回去了。李蜜兒望着姐姐離去時落寞的背影,身子不由自主的仰躺在床上,背部傳來了撞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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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生活就這麽開始了嗎……
爸爸媽媽……不過是僅僅想想這四個字,李蜜兒就瞬間熱淚盈眶。她揉了揉眼睛,吹滅了燭火,默默的對着漆黑一片的空氣,喃喃自語:“天亮了……你們就忘了我吧。”
翌日清晨,李蜜兒起了個大早,她的身邊有一個丫鬟叫做水秀,是家裏的家生子。
據水秀說,老爺在新帝初登基的時候,就擔心國公府終有一日大廈傾倒,所以提前放走了一批老奴,留下點善念。後來抄家後,又被官府發賣了一些奴才,但凡外面有個親戚的都把自個買回去了。如今府上留下的人大多數是老弱病殘,或者實在沒有去路,不得已陪同李家發配的。
李蜜兒對軍戶的印象是不如民戶,不允許從事商業、手工業,甚至連科舉考試也不允許參加,只能給上級種地屯田,似乎還要交稅呢。
好在她從水秀那裏得知了個好消息。
黎國的軍戶似乎比她所了解的要好一些,雖然也是世襲制,卻可以從事小買賣的事業,只是不允許參加科舉考試而已。并且通過軍功,或者聖眷是有機會脫離軍戶改成民戶的。
李蜜兒暗想,府上三位老爺都是從小衣食無憂,養尊處優的主兒,自然是沒有機會立下軍功,只好鼓勵他們這一代的兄弟們參軍……不過這個可能性其實更低了。
李家未被逼到絕境,她不認為有哪位老爺舍得兒子去做武将。看來還是做生意賺錢,然後再給上面捐獻出去,通過其他手段獲得聖眷擺脫軍戶身份靠譜!
李蜜兒盤算着,好在還可以做生意!雖然商戶在古代同樣低賤,總比吃不上飯好一些吧。更何況他們家上輩子就是做生意的,她不會像家裏其他人對此心存偏見。
李宛諾發現李蜜兒張口閉口就是問家裏商鋪方面的事情,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敲打一番,道:“你将來是要做高官兒媳婦,但凡牽扯到商鋪的事兒,我都不打算讓你插手。”
李蜜兒咬着下唇,仔細看着大姐姐手中的冊子,原來他們家在縣城裏還有個酒樓,主要是二叔在經營相關事務。府裏分工簡單,涉商的都交給庶出的二老爺處理,畢竟李家曾經位居高位,始終認為經商是下賤人的活。
土地屯田勞務方面由三叔叔在負責,至于大老爺,作為曾經的世子爺,哪裏會親自幹什麽呢?
老太爺手裏攥着總賬,內宅的事兒早先由大房夫人管理,後來小七病了,王氏開始不停折騰,如今腰牌落入大姑娘李宛諾手中。李宛諾是和離婦人,做事情終歸比小姑娘設防的要少一些。
李蜜兒歪着頭盯着酒樓若有所思,酒樓不可能是平層的,那麽會不會有樓梯呢?
作者有話要說:
☆、刺繡
李宛諾發現李蜜兒的目光總是落向酒樓的賬本,忍不住笑道:“莫不是嘴巴饞了,想要吃王大廚親手做的椰汁香芋煮水瓜?”
李蜜兒微微一怔,她還有這個癖好?不過光聽名字就覺得好吃,她本能的點了下頭。
李宛諾受不了的鄙夷望着她,道:“過幾天峰哥兒去盯着上貨,我放你同妹妹們的假,可以去縣城玩一圈,然後再讓王師傅給你做點好吃的。”
李蜜兒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有機會去酒樓了,臉上洋溢起起明顯的愉悅。
李宛諾見狀,莫名心酸起來,往日裏府裏的姑娘們想何時去玩就去玩,哪裏會在乎一頓飯呢。她嘆了口氣,提出要求,道:“不過在此之前,你要把我吩咐好的事兒一一學會!”
李蜜兒愣了片刻,保證做到,她從小到大學習能力超強,眼界非古代普通少女可以比較,自然難不倒她,不出一日,就把賬本,倉庫冊,府上往來銀錢支出明細,目前府裏花銷,廚房采購,物件管理等等一堆雜事兒捋清楚,讓李宛諾刮目相看。
李蜜兒從小背計算公式,各種法則,這方面是強項,連算盤都不用就可以輕易得出結果。相較于管家事務,刺繡反而成了她的難題。她拿針水平最多是給芭比娃娃做件小衣服,還是那種很好做的平針,其他再無發揮的可能。當然,李蜜兒把這項技能嚴重退化歸結到因為失去記憶。
琴棋書畫方面,李蜜兒還算過關,身為有素養的富二代,本身必須具備一定的鑒賞水平,筆墨方面家裏有專門的老師,下棋考校智商開發和記憶力,父母倒是從小就支持她研修此項。至于彈琴,她會彈鋼琴……
不過李家如今境況,李宛諾認為妹妹不會琴藝也就算了,這玩意畢竟不能當飯吃。但是刺繡可是要重新抓起來,總不能讓別的女人給夫君做貼身配飾吧。
當年她夫君的亵衣底子大多是做好的,但是內裏卻需要她重新加工刺繡,否則看着夫君穿着別人繡的花樣子,不覺得刺眼嗎?更何況李蜜兒是要嫁入禮部尚書李家的,府裏丫鬟衆多,到時候便宜了一群小賤人給少爺做衣服。
于是李蜜兒不得不接受刺繡的特殊教導……
李宛諾相信熟能生巧,讓李蜜兒每天都必須花費半個時辰練習陣法和刺繡,同時求了府裏徐老姨娘,她曾經在宮裏做過教導嬷嬷,各方面都十分出色,于是成了李蜜兒老師。
李蜜兒當真苦不堪言,卻不敢抱怨半分,畢竟如今人生地不熟的,總不能寒了親姐姐的心。每日晚飯,大家是一起吃飯的,李蜜兒漸漸同衆姐妹開始交流。
府裏的姑娘們大多年齡差距不大。其中二房四個姑娘,兩個嫡出,兩個庶出。嫡出二姑娘李宛芸性子如同她的名字般安靜甜美,年方十八,已經定親,對方是二夫人娘家徐氏長孫。
因為鎮國公府出事兒,她的親事拖到了現在,好在婆家是自個母親娘家,二夫人又是徐家老太君唯一的嫡出女兒,這門親事兒誰都毀不了,等待春節過後,她就要出嫁了。
此次李氏遠途發配至邊關,二夫人娘家暗中貼補打點不少,所以雖然二老爺是庶出,但是近來卻反而被老太爺高看幾分。
李宛芸說話輕輕柔柔,又聽說李蜜兒針線差,私下裏曾指點一二,讓李蜜兒感激不已。
嫡出三姑娘李宛寧十六歲,曾同京城戶部尚書的嫡出三子議親,後來鎮國公府出事兒,她的婚事不了了之,至今尚未定下。
李宛寧性子爽利,說話刻薄,李蜜兒卻覺得她還算直接,并不生厭。她如今幫李宛諾掌管廚房,難免待人嚴苛,把府裏姑娘們得罪了個遍。
李蜜兒身子骨不好,大病初愈,李宛諾心疼她,便私下同三姑娘宛寧說過,如果廚房食材夠用的話最好每日給蜜兒煮湯羹。
碰巧年底鋪子裏有些收成到了府上,家裏富裕了一些,酒樓又進了一批便宜的豬肉,李宛寧索性命人将剩下的骨頭加上菜幹,給李蜜兒煮湯。
李蜜兒連喝了幾日菜幹豬骨湯,難得氣色好了許多,見到李宛寧更覺得親切,急忙一番感謝。
二房庶出的五姑娘李宛柔聽到後冷冷一笑,放下筷子,淡淡的說:“難怪近來我藥裏都冒着一股惡心味,原來是二姐姐手下的婆子偷了懶,懶得刷鍋子不成?”
李蜜兒微微一怔,見她忽的咳嗽起來,聽見耳邊傳來三房庶出八姑娘李宛蘭的聲音,道:“她身子一直不好,哦,她還不吃豬肉。”
……
回民嗎?李蜜兒不敢妄下結論,但是她好歹是庶出的姑娘,就不怕二夫人回去說她嗎?
李宛蘭似乎看出她的疑問,小聲的補充道:“二房三哥哥同五姐姐是同胞兄妹。”
李蜜兒一怔,大概琢磨過來,如今二房的三少爺李若海是府裏唯一從軍的人,而且他挺能吃苦,挺受本地副千戶夏老爺看重,還有招婿的意思呢。
夏老爺職位不高,卻正好管着他們,着實不能得罪。
三少爺李若海的生母早就去世,所以他更為偏疼親妹妹李宛柔,府裏傳言同二夫人有關系,所以他凜然是府裏的刺頭,誰都不怕,唯獨忌諱老太爺。
李宛寧冷冷的掃了一眼李宛柔,淡淡的說:“你熬藥的鍋不可能是給四妹妹煮湯的鍋,怕是你自個病重,味覺嘗錯了吧。”
“呵呵,妹妹沒有其他意思,不過是想提醒二姐姐,別被奴才糊弄了去。怕是他們懶得換鍋,又嫌棄我吃藥的時辰晚,索性就不刷鍋了。”
李宛寧道:“成了,你還是先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兒吧,就是好好養病,給家裏少了負擔我就阿彌陀佛,至于府裏奴才什麽樣子,還用不着你操心。”
李宛柔笑了,說:“昨天六妹妹鬧肚子,晚飯沒吃,戌時鬧了餓,派人去廚房尋點吃的,婆子們不過是送了點豬骨湯了事兒。幸虧四姐姐病着,否則六妹妹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李姑娘李宛禾臉色煞白,怎麽又把她給扯出來了。她姨娘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頭,自然不敢同李宛寧較勁,急忙解釋道:“婆子們還是很快就送過來飯的。”
李宛柔不屑的掃了她一眼,說:“六妹妹你何必說的那麽急,我提出此事兒不過是告訴二姐姐,讓她盯着點下面的人,省的奴大欺主。”
李蜜兒默默扒着飯菜,總之李宛柔就是見不得李宛寧輕松,故意惡心惡心她罷了。這種戲碼接連上演了幾日,作為旁觀者的李蜜兒,倒是同為看八卦的三房八姑娘成了好姐妹。
李蜜兒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候八妹妹李宛蘭的猶疑,忍不住問道:“你那天見我,為什麽問我是真的沒事兒了嗎?莫非我有事兒的時候你見過我?”
李宛蘭吓了一跳,頓時呆住,良久,垂下頭支吾的說:“沒有啦,就是,就是那天你同七姐姐一起被從水裏撈上來的時候,六姐姐親自摸過你的鼻息,說沒氣了。”
“哦,我落水的時候你們都在嗎?”
李宛蘭想了一下,道:“我和六姐姐在呢,不過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落水啦。”
李蜜兒若有所思,掃了一眼六姑娘李宛禾。她臉色煞白,夾在二姐姐和五妹妹中間,一會勸勸李宛寧,一個安撫下李宛柔,表情左右為難。
接下來的日子,李宛諾見李蜜兒總想出去轉轉,便給了她一個考核任務,何時可以繡出讓人滿意的荷包,何時可以出去玩。
李蜜兒琢磨了幾日,索性從花式樣子方面尋求突破,讓姐姐滿意,最終以一個景泰藍的白藍相見刺繡荷包過關。這個荷包着實讓李宛諾驚豔,尤其是荷包上藍色細紋的脈絡旋轉,明明是普通陣法,卻顯得別出心裁,典雅大氣,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盯着了蜜兒看了一會,讓李蜜兒出了一身冷汗!
她會不會為了想去趟酒樓,賣弄的有點過了?
好在這身子骨是李家四姑娘真身,李宛諾再如何猜測,也舍不得在此刻質疑親妹妹如何,同意她同二姐姐李宛寧,二房長子李若峰一起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絕望
李蜜兒第一次離開府邸,自然滿心歡悅,悠然自得的欣賞本地的風土民情。阜陽郡是黎國和西涼國的邊境地界,郡外是歐陽家的八萬駐軍。
李蜜兒聽到此處十分咋舌,難怪大姐姐說靖遠侯府很低調,功高震主,不低調會被一鍋端的。
李家的酒樓位于阜陽郡縣城中心,有三層樓高,李蜜兒看到後心情激動無比,仿佛看到了回家的曙光。李宛寧以為李蜜兒貪嘴,笑話道:“瞧你那饞樣兒。”
李蜜兒一怔,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這家酒樓看起來貴客滿門,實在是受益于酒樓裏王大廚。
王大廚來歷神秘,據說是曾經受過祖父恩惠的一家後人,聽說鎮國公府出事兒,特意從廣州過來幫助他們,不但送了一座酒樓還兼職廚子。對此府裏上下都覺得理所當然,好歹老太爺曾經是鎮國公呀,女兒還是皇上寵妃,當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結下幾份善緣是很正常的。
鎮國公府雖然倒臺,府裏上下包括奴仆似乎都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這或許來自于他們曾經見證過屬于國公府的輝煌,又似乎堅定的認為,雖然現在是被發配了,可是皇帝和歐陽家都未曾真正打壓李家,日後怕是還會被起複,據說國公爺弟弟的孫女兒,如今剛剛被封了才人。鎮國公李氏輸在了聖眷,那麽有朝一日,聖眷回來,必然是一步登天的節奏呀。
李蜜兒跟在李宛寧和堂兄李若峰的身後進了酒樓,門前掌管收錢的老管家立刻迎了上面,道:“今日少爺來的好早,我特意留了二層的包間侯着呢。”
李若峰點了下頭,環視四周,說:“近來生意如何?”
老管家道:“有王師傅在,自然是極好的,粵菜在漠北本就稀奇,年底又是達官貴人聚會的好時節,咱們這裝飾奢華,日日爆滿呀。”
李若峰嗯了一聲,示意同老管家對賬,男人們去忙了,李宛寧便帶着李蜜兒上了二樓,說:“酒樓一共是二層,二層樓梯上面是閣樓,可以看到遠處的風景哦。夏日裏會單獨開桌,現在天氣涼了,就成了觀賞的地方,不再接客。”
李蜜兒不感興趣的敷衍着,目光盯着腳下棕紅色的樓梯,琢磨着莫非她真要從這上面滾下去嗎?可是現在人多口雜,要是滾下去沒死成,她算不算是聲明掃地,沒法在古代混了呢?
午後人會少一些吧,李蜜兒暗自揣測着什麽。
她仰起頭望着李宛寧,甜甜的說:“二姐,咱們能不能多待會再回去呀。”
李宛寧一愣,道:“好呀,本就說出來一整日,二哥哥現在同李管家對賬呢,然後午飯後還要去清點庫房,采辦這事兒裏面油水很多,曾經咱家可以不介意,現在卻是要自個抓起來的。”
李蜜兒表示理解,一般酒樓營業的高峰期在中午,等到下午兩三點鐘,怕是就沒人了,到時候再看看如何行動吧。她拉着李宛寧爬到了閣樓處,向遠處望去,古色古香的街道,熙熙攘攘古代人裝扮的人流,一切真實的讓人心疼。
再也回不去了嗎?可是,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
曾經的李蜜兒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包括男朋友季莫廷,不過是因為他先喜歡她,父母又需要同李家建立起聯系,她才會同意了她的追求。
對于男女之間的感情,她始終抱着旁觀者的态度,幻想着,從不曾真心投入進去。
面對季莫廷同妹妹的背叛,她會吃驚,憤怒,發火,卻不會真的心疼,痛不欲生。
曾經,她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母親同家裏司機的暧昧關系。
母親說:“我不過是在尋找平衡,因為你的父親背叛過我,所以我背叛他,如此才可以平複內心的傷害,同你父親過下去,否則真的會憋死自己。”
李蜜兒大驚,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寵愛他的父親原來不只一次的出軌。
事實告訴她,這世上維系婚姻長久的從不是什麽愛情,而是利益。對于富可敵國家財萬貫,并且孕育了四個孩子的父母來說,沒有什麽比離婚更麻煩的事情了。
他們可以在外人面前繼續維持恩愛的模樣,父親不會為母親約束自己的欲望,但是他又曉得利益輕重,懂得在流連花叢的時候控制尺度,鬧不出什麽私生子的事情。女孩們前仆後繼企圖掠奪父親的真心,他們往往以為自己得到了,只有李蜜兒清楚,她父親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他們家的“幸福”。
李蜜兒嘆了口氣,她骨子裏一直是個膽小鬼,渴望愛情卻從不願意率先付出,如今又被穿越大神苛待扔到了歷史未知的古代社會,這算是懲罰嗎?
活該她今日勇敢的豁出去一次嗎?
李蜜兒在同哥哥姐姐們吃了一頓非常美味的午飯後,趁着姐姐陪同哥哥審查庫房的時候,自個站在二層樓的樓梯拐角處發愣了許久。
她真是沒有勇氣滾下去呀,再說一般滾樓梯都死不了,再弄個半殘,她日後如何生活!
李蜜兒糾結的把玩着手指,最後心一橫,牙咬決定滾下去。
她擔心到時候死不了再被太多人看到,特意帶上了紗帽,慢吞吞的移動到了最高一個臺階邊沿,閉上眼睛,兩只手本能的伸開,腳尖一蹬,以一種跳水的姿勢豎直倒了下去……
阿彌陀佛,各路佛祖,祈禱閻王爺一定要把我收了回去……
遠處,酒樓的小厮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急忙往這裏奔跑,還不忘記叫着:“有人掉下樓梯!”
李蜜兒原本伸直的身子在額頭磕到臺階的時候變成了攢着的模樣,咣當咣當,連翻帶滾,身上的疼痛清晰的傳達到了大腦深處,她真tmd是有病呀。
一陣風似的從耳邊吹了過來,她感覺到身體停了下來,暈暈乎乎的腦袋好像靠着了一堵帶着溫度的牆上,古代貌似是沒有暖爐的,那麽……
李蜜兒強迫自個睜開眼睛,眨了眨,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一會清晰,一會又變成了雙影,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背景是他們家的酒樓,也就是說,她……還活着!
她居然還活着!
她怎麽可以活下來!
她為什麽沒有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然後一睜眼就回到了白色的病房裏……
李蜜兒絕望的吸了口氣,雙手抓住了眼前可以抓着的東西,仰着頭,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額頭大力撞向前方,劇烈的疼痛從額前傳來,她好像聽到了一聲悶哼,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李宛茹!”
李宛寧叫着李蜜兒大名,聲音裏難掩一抹驚恐,她沒想到就離開這麽一會,李宛茹能從二樓滾下樓梯。最要命的是明明有個好心人聽到呼喊聲過來救下她,她居然擡着頭用腦袋和人家硬磕,貌似還磕到了人家下巴處,自己反倒是暈了過去。
況且,這位救命恩人的模樣……實在是,難以形容。
看起來非常,惹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楊宇
這位救命恩人塊頭很大,下半張臉被胡子遮住,瞳孔仿佛是一雙虎目,灼灼有神,深邃犀利。他衣着普通,是漠北十分尋常的獵戶模樣,腳下馬靴沾着泥土,整個人神色淡定,莫測高深。
李宛寧深感此人隐約有些與衆不同,尤其是他沉默不語,低下頭盯着李蜜兒時候的威壓,讓她雙腿都莫名發軟,恨不得立刻跑掉。更何況他的臉頰經過李蜜兒舍命相撞後,唇角間流出的鮮紅色血液瞬間将那一團大胡子渲染,十分的,十分的駭人。
“四公子!”他的小厮飛奔而來,急忙将包裹打開,裏面裝備齊全,有藥箱,紗布。
李若峰從後院過來,急忙作揖道歉,目光卻停在了小厮的藥箱裏,出門會随身攜帶藥物的男人。莫北駐軍頗多,他擔心此人關系也在軍裏,急忙客氣的上前,賠禮道:“十分感謝這位公子救下我家四妹妹,她,她腦子不太好使,您……”
李若峰一時語塞,四妹妹似乎把人家的門牙撞掉了……
救命恩人主仆二人對他們視若無睹,小厮取出主子的牙齒,又用沾水的濕布擦幹淨了他的胡子,急切問道:“公子,您感覺怎麽樣?”
救命恩人搖了搖頭,他的胡子動了動,李若峰覺得他似乎緊緊的咬着下唇,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哎,這事兒放誰身上都不好過吧,好心好意救人性命,卻遭受被救人的奮勇反抗,還撞掉了自己牙齒,并且血流滿面。
李若峰不好意思提及妹妹的行為,一個勁的道歉,還問道對方貴姓,日後登門繼續賠禮。老管家急匆匆的跑了上來,恭敬的說:“二少爺,這位是楊宇公子,城東富商楊家的遠親。”
“哦,原來是楊公子,舍妹實在腦子糊塗,等她醒了我帶她登門道歉。”
城東的富商楊家不是一般商戶,同他的外祖母徐氏一族同為皇商!并且随着新帝登基,出身北方的楊家更為迅猛的成長起來,因為楊家同北方四大家族,歐陽家,隋家,駱家,白家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有姻親關系,雖然大多數是旁支庶出子女聯姻,卻比如今他們家要強上許多。
被喚作楊宇的男子始終沒有言語,倒是外面忽的又進來了兩名壯漢,見他坐在地板上,立刻露出驚恐的神色,揚聲道:“這裏發生了何事?”
楊宇的小厮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公子好心好意的救下這名女子,倒是被對方撞傷了嘴巴。”
“嘴巴?”聲音來自兩名壯漢的身後的男人,他一襲白衣,面容儒雅,縷着胡須眨了眨眼睛,在看向楊宇血跡未幹的大胡子時,忍不住撲哧了一聲。
楊宇眯着眼睛看向他,隐隐四周環繞着一抹殺氣。
儒雅男人立刻忍住笑意,佯怒道:“什麽女人,這般,嗯,魯莽,忘恩負義!”
此時的李蜜兒動了動腿,立刻引起了楊宇的警惕。李若峰見她似乎是要醒過來,心底暗叫不好,四妹妹還是繼續昏迷下去更為妥當。
李若峰平日裏同李蜜兒并無太多接觸,怕自個掌控不了四妹妹,反而讓她徹底得罪死城東楊家,讓李家無法繼續立足于縣城裏開酒樓。
李蜜兒從黑暗中漸漸感覺到一絲明亮,她右手成拳,緊張兮兮的睜開眼睛,期待入眼的是裝修華麗的卧室,璀璨的水晶燈和明亮的落地窗陽臺。
但是……
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對虎視眈眈,炯炯發光的眼眸,好像荊棘叢中的堆火,跳動着憤怒的火苗。
李蜜兒腦海裏過幻燈片似的走了一回,立刻意識到她做過什麽,在對方張口質問之前,迅速識相的本能道:“對,對不起!”
李蜜兒肆無忌憚的盯着楊宇看,心裏暗道,這個男人可真醜呀。
至少在賞識美男無數的李蜜兒眼裏,楊宇粗犷式的裝扮真的是難看至極。
她不像李宛寧似的養在閨中,男朋友都交過好幾個了,自然不會因為楊宇留了一把大胡子就産生畏懼的感覺,所以任由楊宇如何同她對視,她的表現都可以用厚臉皮來形容。
李若峰望着賴在楊宇懷裏,還同他“深情”對視良久的四妹妹,一股羞恥的感覺蔓延全身,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示意二妹妹李宛寧有所行動,李宛寧卻着實被眼前幾名壯漢吓的腿都軟了。她好歹是大家閨秀,本身就不應該出現這種場合,還好此時酒樓打烊,客人們都走光了。
老管家害怕家裏兩位姑娘名譽受損,急忙讓人關閉大門。
李蜜兒感覺額頭特別的疼,隐約有什麽在緩緩流動,用右手摸了一下,頓時被指尖上的紅色血跡瞎傻,喃喃道:“我,我流血了,我……”
“那是我的血。”低沉的聲音幾近可聞,李蜜兒還是聽到了,她惶恐的擡着頭,詫異道:“你,你被我弄傷了?哦,胡子,貌似是……”她總算發現了楊宇胡子根處淡淡的紅色,雖然用水洗過,卻因為胡子太過茂密,小厮只是簡單的清洗,所以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你下巴破了?”李蜜兒尴尬的開口,這男人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她心裏閃過一點點小小的愧疚,不過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同情,她都如此舍命,居然還是穿越不回去呀。
楊宇掬起眉頭,目光深深的盯着李蜜兒,冷冷道:“你把我牙齒磕掉了。”他的聲音似乎從牙縫擠出,不是很大,卻有力度,仿若冬日裏寒冰下的水流,足以徹骨冰涼。
李蜜兒剛開始沒太明白,後來瞬間懂了,道歉的言語卡在嗓子裏。
她的嘴巴成O形狀,良久,木讷的說:“那,那怎麽辦。”
成人的牙齒掉了是沒法再長出來的,這家夥不會讓她陪一顆牙吧。
李蜜兒急忙捂住嘴巴,她寧肯舍了這條命,也不想成為了缺牙娘子殘喘餘生。這男人反正留着胡子少了牙又不是什麽致命傷……
楊宇在李蜜兒眼底找不到愧疚的情緒,原本就不太痛快的胸口越發不舒服起來。他轉過頭見屬下們雖然對李蜜兒的做法極其不滿,卻眼底都難掩一種看好戲的神色,更加覺得丢臉。哪怕是受傷都無所謂,居然是掉了一顆牙,這要是一張口,豈不是大家都看到了!
他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沒事救下這個不知輕重的女人幹什麽!
厚臉皮,不要臉,最可氣的她還一副沒事兒人似的盯着他,絲毫沒有任何感激之情。
李蜜兒發自心底的不感激楊宇,若是沒有這人,沒準她還回到現代了呢。
誰讓他救了,誰求他救了,他手欠吧才會飛奔而來。
若不是看在她撞掉了他的牙的份上,李蜜兒心底絕對不會湧上小小的愧疚情緒。不過這男人牙齒掉了确實挺可憐,因為成人牙齒是恒牙,放在現代也沒什麽好的處理辦法,只能去醫院鑲牙。
想到此處,李蜜兒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略帶憂心的說:“這位大叔,你牙齒掉了,記得回去好好清理一下,別再感染了有可能影響到其他牙齒的。”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