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古代不孝兒(3)
第44章 古代不孝兒(3)
紀長澤的軍營生活還是很平淡的。
因為軍師抱病, 所以一些要軍師來處理的軍務就都移到了他這邊來,他每日裏就是在營帳裏處理軍務。
偶爾再聽聽隔壁的八卦。
真不怪他聽八卦,誰讓将軍把他安排到了自己隔壁, 他的耳朵又好使呢。
從八卦裏面,他聽出來好幾個比較重大的信息。
比如說這個軍師其實不是将軍的書童,他是将軍的表弟,也就是将軍小姨的孩子。
只是他小姨夫君得罪了二皇子, 于是被整了一波, 全家都下了牢裏, 軍師奶娘當時的孩子剛巧得了風寒過世,她又是個忠仆, 在抄家時便悄悄的将自己的孩子與軍師交換,之後抱着一路到了将軍府中求庇護。
二皇子勢大,還是個皇子,當時給的罪名又是刑部親自發令的, 将軍母親不敢光明正大的将侄兒帶在身邊,只能給他按了個書童的名。
紀長澤一邊疊衣服一邊想,怪不得侯将軍一直都是不管二皇子怎麽招攬都不肯投到他名下。
表兄弟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好的,表弟全家被二皇子害死, 侯将軍這個性子, 就是死也不可能投靠二皇子的。
也怨不得他死的這麽快。
不過二皇子也是牛,害死了人家親小姨小姨夫, 居然還想着對方投靠自己。
再想想,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對方是皇室子弟,一向都是“我要你生你要感恩戴德, 我要你死你就得馬不停蹄的去死”。
也許在人家看來,他沒害死侯将軍親父母,那就不算是有仇。
那這個事就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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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将軍和二皇子有仇。
他也和二皇子有仇。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這事有的談。
紀長澤翻了翻軍務,找出一個折子來,添了一筆能坑二皇子的。
果然,當天晚上,一直會再檢查一遍的軍師把紀長澤叫到了将軍營帳裏。
沒錯,軍師住在将軍營帳裏。
對外說的是軍師身體弱怕冷,內裏其實是軍師之前受過刺殺,畢竟他這個軍師要是死了,再來一個頂替可就簡單過了。
之後兩人便睡在了一個營帳裏,反正都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弟。
唯一的缺點可能是将軍要忍受熱了。
營帳內,兩個文人穿的嚴嚴實實,在炭盆面前跪坐,斯斯文文的交談。
後面,侯将軍打着赤膊,熱的不行,躲着炭盆躲得遠遠的,手上拿着個蒲扇一個勁給自己扇風,時不時還警惕的看一眼紀長澤。
紀長澤對此充耳不聞,只一邊伸出手跟軍師一起烤火,一邊聽着他說話。
“你可知,若是這樣做,會得罪二皇子?”
“自然是知曉的,不過大人難道看不出來,這本就是二皇子先來得罪我們麽?”
軍師微微擡眼,這一次倒是很正經的打量了一下紀長澤,蒼白面上露出了一抹笑:
“看來你知曉很多事。”
紀長澤也沖着他露出一抹笑:“您與将軍也未曾隐瞞過在下。”
正在給自己扇扇子的将軍聽到這句,淩厲視線頓時落到了紀長澤身上,手也不動聲色的朝着長槍而去。
紀長澤頭也未回:“将軍不用急,若是我真的對二位有什麽圖謀,你們也活不到現在了。”
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侯将軍猛地握住長槍,徑直朝着紀長澤丢了過去。
紀長澤動也沒動,甚至還笑了一下,任由那長槍從自己發邊而過,狠狠插在了前方地上。
軍師這下子望向紀長澤的視線頓時就很不同了。
一個能夠不畏懼生死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尤其是紀長澤這淡淡然的态度,一般人絕對做不出來在生死面前還如此。
他問:“你就不怕死嗎?方才那長槍若是再偏移一點,你就要身首異處了。”
紀長澤笑着轉了轉手,讓手背烤火。
“我不怕。”
“我與大人面對面對坐,方才若是将軍的長槍是沖着我來的,只要我微微低下身子,那長槍便會落到大人身上,将軍不會拿大人性命冒險。”
軍師笑了,對着紀長澤身後臉上露出怒意的表哥擺擺手,見他不情不願退下了,才問:“我看的出來,你身上才華是有,為何不去科舉,而是來投軍營?”
紀長澤問:“大人是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不如兩個都說一說?”
“假話就是朝廷如今皇子之争越發激烈,若是此時科舉,恐怕考上了也要被迫選擇陣營,選錯了就是個死字,選對了也未必能活。”
軍師點點頭,蒼白的臉上笑容多了一些欣賞:“你這假話聽起來倒是很真。”
“既如此,還不如選擇英明神武的侯将軍,他為人爽利,從來沒打過敗仗,對下又從不苛待,對上忠君愛國,我若是投到了侯将軍名下,也是個好去處。”
正警惕的看着紀長澤,準備表弟一說動手就上去宰了這個家夥的侯将軍樂了。
笑的望着表弟道:“這小子雖看着陰,倒是挺會看人,假話都說的這麽這麽真。”
紀長澤微微一笑,端起旁邊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道:
“真話更真,我娘子被叛軍擄走,父母等着名醫救命,就算是我現在去科舉,秀才舉人進士,直接便是九年,入朝為官又要混個幾年才能真的能說的上話。”
紀長澤十分痛快;“我等得起,娘子與爹娘卻等不得,還不如就近投靠要清除叛黨的将軍,軍師你瞧着便有病,若是能再蹭個大夫就更好了。”
說着,他回頭看了一眼正滿臉“老子果然牛批”的侯将軍:“至于将軍嘛……”
紀長澤重新回過神,對着笑眯眯望向自己的軍師道;“将軍雖從未打過敗仗,但為人不通心計,行事莽撞,上不知收斂,對下又從不籠絡,不是一個投靠的好人選。”
身後正美滋滋聽着打算看紀長澤怎麽誇自己的侯将軍:“……”
紀長澤還在說:“将軍空有武力卻無智謀,若是沒有軍師照拂,恐怕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你放屁!!”
侯将軍氣的身上肌肉鼓鼓囊囊,上前一步,惱怒道:“老子死了也會有人守墓,怎麽可能墳頭長草。”
紀長澤微微挑眉,扭頭看了一眼為了墳頭草而憤怒,完全沒找到重點的侯将軍,又望向軍師,嘆息一聲,帶着點敬佩的舉杯:
“大人辛苦了。”
能夠把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表哥一路帶上來,坐穩将軍之位,這位軍師本事不小啊。
軍師笑容不變,也舉杯,與他隔空對杯:“是有些辛苦,不過将軍對我也不錯,你繼續說。”
紀長澤喝了一口茶,不顧侯将軍那要殺人的視線,繼續道:“如今朝廷局勢不穩,将軍這樣子若是沒了軍師,恐怕遲早要完,而軍師又患病在身,于情于理,在下都是不該投靠的,不過……”
軍師學着他挑眉:“不過?”
穿着一身長衫的書生跪坐在炭盆邊,白淨斯文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不過在下昨夜聽将軍道,要為大人請烏縣名醫……”
侯将軍怒而拍桌:“你敢偷聽我們二人說話?!”
“只是聽力較常人要好些,又就住在隔壁罷了。”
侯将軍更加狂躁了:“那你這幾日豈不是将我們的話都聽到了?!為何不禀報!!”
紀長澤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在下又不是傻子,若是告知了二位我已知曉你們的秘密,豈不是自找死路。”
侯将軍:“……那你現在告訴我們。”
“若是不告訴你們,我又如何取得信任?”
侯将軍;“……”
他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繞了半天終于饒了出來:“你之前怎麽不想着取得信任,早早告訴我們。”
紀長澤:“之前大人也沒問啊。”
侯将軍:“……”
他要氣死了。
眼見着表哥氣的拿着扇子一陣猛扇,軍師不光不生氣,反而笑的更厲害了。
“你可知,文人相輕,你如此聰慧,就不怕我嫉妒你才能,殺了你嗎?”
“大人不會。”
紀長澤也笑:“大人身子骨差,您嘴上不說,其實十分害怕吧,若是您死了,将軍無人護着,最好的結果是留下一條命,差之自然是命喪黃泉。”
“這個時候出來一位能夠如您一般幫着将軍的,還沒有任何身家背景只能依靠将軍,您高興還來不及,如何會害我?”
他自問自答:“我又如何能确保自己不會在您走後坑害将軍?這個簡單,你我交談一番,大人應當已知曉我的本事,若是我真的要害将軍,也不必等到今日,就算大人走後我真的害了将軍,于将軍來說,不過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罷了。”
紀長澤說完了,淺笑着将茶杯緩緩放了回去。
“反正将軍橫豎也是一死,除了信我這條路,大人沒有別的路可走。”
身後的侯将軍:“……”
這家夥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怎麽就必死無疑了,神經病。
軍師聽着紀長澤的話,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笑的咳嗽起來,揮手讓想要來攙扶他的将軍別過來,一邊咳嗽,臉上還一邊帶着笑的擡眼望向紀長澤。
“戶縣這樣的小地方,竟能出個你這樣的人物。”
“好,我便答應你,日後你在軍中地位與我一般,名醫好說,至于要救回你的娘子,叛軍肆虐,如今又都在西北,大軍過去就要幾個月,想要拿下更是難上加難,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紀長澤一直都帶着淺笑,說什麽都沒有動容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喜色,站起來對着軍師行了禮。
“多謝大人,大人放心,将軍雖愚鈍,卻一片赤誠,長澤不屑坑害,日後必定竭盡全力。”
說完,他溜達溜達到了侯将軍放武器的那兒,撿起一把弓,又順手拿了一盒子箭,摸了摸。
“這弓箭不錯,多謝大人賜給在下防身。”
軍師點頭微笑:“不謝。”
愚鈍的侯将軍:“……那是我的弓。”
紀長澤全當沒聽到,徑直朝着簾子那去了。
一直等到紀長澤掀開簾子出去了,他才滿臉懵逼的看向表弟:“鷹饒,這小子當真可信?我看他言語不客氣的很,恐怕心有異心,不如還是宰了吧。”
軍師搖搖頭,站起來嘆了口氣:“若是言語客氣,那才叫人警惕,我教你數次,你卻總是記不住。”
“将軍要記得,他之才,絕不在我之下,日後我會将軍中事務移到他手中,朝中不少人盯着你,如今我在還好,我若是不在了,就要全靠着他了。”
“可他才來軍營幾天,何況我看這小子長得雖人模狗樣兒,身上卻邪氣的很,一雙眼看着笑,卻無端讓人怕的很,他那個長相太好了,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軍師搖搖頭:“你別管這些,只要記得,要像是對我一般對他。”
将軍:“……不要吧。”
“要。”
軍師面容嚴肅,甚至稱得上是嚴厲的道:“總之你不能開罪他,讓他知曉你的誠意。”
“可我怎麽讓他知曉誠意,鷹饒你真的不覺得這小子生的太俊俏一些了嗎?文文弱弱的,我猜他連弓都拿不起來,就算是真的有才華,他又不會打仗,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他。”
軍師靜靜的聽着他說完了,才提醒道:“紀先生耳力極佳,想必已然全部聽到了。”
侯将軍:“……”
他僵硬着神色足足頓了好幾秒,才突然開口:“我觀這位紀先生才高八鬥,相貌堂堂,身形也好看,雖文弱了一些,但也正是因為文弱,一看便知寬仁大量,為人想必是不記仇的。”
——嗖!
一箭猛地射穿了營帳,恰恰紮在了侯将軍腳邊。
侯将軍猛地一跳彈開,立刻拔劍擋在了軍師面前:“何人!!”
軍師絲毫不意外,抱着手爐緩緩上前,撿起了這箭。
“将軍竟是連自己的箭都不認得了。”
見他慢條斯理拿下了上面插着的一張紙,侯将軍這才小心的上前:“是紀先生的?他有什麽話直接來不行嗎?非要射箭,對了,他不是文人嗎?怎麽還會射箭?”
軍師看了一眼後露出一抹笑,遞給了侯将軍讓他看:“紀先生既方才要了弓箭,便是在說他會射箭,将軍這都想不透嗎?”
侯将軍;“……”
真的,他覺得不是自己蠢,是這些讀書人腦子太活。
一句話而已,非要這麽暗示來暗示去的,累不累。
軍師出去叫人來補營帳了。
侯将軍在心底吐槽了半天才拿着那張紙,只見上面寫着五個大字,字跡潇灑,一氣呵成:
——是寬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