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程瑞楓走回去，他并不是很熟悉路，七拐八拐，花了不少時間。
打開門，空氣中飄着絲絲的酒氣，再往裏走，開了燈，就見老媽正仰面躺在沙發上。
“怎麽回事兒，怎麽這麽亮？”燈光将她忽的喚醒，迷蒙中看見一個人影，掙紮着就要坐起來。。
“這麽累？”
是她兒子的聲音，她安了心，繼續躺回去。
“是啊，累死了。”
“什麽味兒，你喝酒了？”
“對啊，和小秋他媽媽喝了一點兒。”
？？？！！！！
反應過來老媽說的确實是溫新秋，他蹭的竄到沙發前的茶幾旁，坐在一旁的馬紮上，“你，和誰？”
“和小秋他媽，挺喜歡她的。”
“我不是問這個啊……”
“那麽決絕呢。”張淑君自己昵喃着，也不管兒子說了什麽。
她的腦海中又浮現起方才與崔文涵飲酒談天的場景。
胡言亂語說過自己一通，崔文涵問她閑言碎語，難以抵擋嗎？
她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舒了一口氣，“啊！那有什麽關系？我自己，帶着兒子，不也可以過得很好嗎，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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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涵壓住她的杯子，說：“一會兒你喝醉了，可就聽不到我的故事了。”
她搖搖頭“不會醉的，這才哪到哪兒啊。”
說完又叫來老板重新要了酒，等着崔文涵開口，親家的人品她還是需要知道的，雖說自家兒子指定受不到什麽委屈，但機會近在咫尺，不用可惜了。
崔文涵笑了笑，也仰頭把酒飲盡。
“我和小秋他爸離婚了，幾年了？我都記不清了，至今沒有再婚，這幾年開了個公司，賺了點錢，談過幾次戀愛，都無疾而終。”
謝過送來酒水的老板，繼續說道。
“其實說起那段失敗的婚姻，也還是多少有些可惜的。”崔文涵低了眉眼，“我們大學是異地，第一年我生日的時候，他前腳還和我打電話，說好可惜不能和我過生日了，我當然也很失落，但是還是安慰他說‘沒關系的，生日嘛，每年都有的。’後腳他就讓我下樓，我還以為他給我點了什麽外賣，結果是他自己就站在樓下，他坐了十四個小時的火車，趕着十二點以前來見我，就為了和我說一句‘生日快樂。’我當場就哭了，那個時候，他真的把我的一切都放在心上。”
她搖搖酒杯，抿了一口，等着一句後來可惜的轉折。
“後來，我們結婚了。很奇妙的感覺，我們像其他夫妻一樣，窮的叮當響，可還是憑着那點兒自以為是的愛情相誓山盟，相濡以沫。”
“再後來，條件好了一些，我懷孕了。我以為小秋來的挺是時候的，可惜，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堅不可摧的。”
“剛開始還好，我們都很興奮，一起憧憬未來，給孩子取名字，他說要叫孩子溫涼，我說，涼字太悲，叫秋吧。”
“幾個月之後，他開始不停的出去喝酒，徹夜徹夜的喝酒，我雖然念念叨叨，可整天勞累也沒怎麽在意，畢竟要有個孩子了，花銷不斷的擴大，都想趁着那時候多賺點錢。直到他查出來脂肪肝，我們大吵了一架，氣的我肚子疼，他也慌張，送我去醫院檢查，索性沒什麽事。回家的時候我還是生氣，可他捧着束花，和我說‘生日快樂’，我想，算了。”
“生小秋之後，手忙腳亂，亂七八糟一堆事兒，他甩手不幹，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和他不停的吵架吵架吵架，好像兩個人見面就是無休止的吵架，吵到最後他已經毫不在乎讓孩子聽到了。他又開始泡在酒吧，KTV，網吧，各種地方，可就是不回家。”
“我記得那天又是我的生日，我自己躺在床上，身邊是熟睡的小秋，我用手輕輕的拍着小秋的身體，另一只手拿着手機，那是當時我唯一的放松時間了。”
“我看到他發了條朋友圈，照片裏他笑的歡快，可是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手機上的那一點光亮刺痛我的眼睛，我感受不到他的快樂。”
一口氣說了很久很久，崔文涵停下來，用指尖敲了敲高腳杯玻璃的口。
她看過去，眼前的人失落可并不悲傷，多的是灑脫和懷念而帶來的無奈。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我想把小秋帶走，逃離那個地方，可他跟着我不會有更好的生活，我不能自私的讓他滿足我的欲望而跟我受苦。我收拾好了行李，小小的一個皮箱，原來我能留戀的除了兒子，也就那些東西。我坐在桌前，坐在黑暗裏，我安靜的等着。”
崔文涵搖了搖酒杯，向她舉一舉杯，喝下一口。
“半夜裏，他回來了，他帶了束花，和我說‘生日快樂。’”
崔文涵突然看向她，“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波瀾了，我好像沒有了心。”
“我和他說離婚，不出意外的又大吵一架，這次吵的前所未有的兇狠，他聲嘶力竭我也歇斯底裏，最後以我拉着箱子走出家門做結局，隔絕了他的怒吼，和小秋從門縫裏望出來的膽怯的眼神。”
一口把酒悶下，崔文涵像是洩了氣。
“我對不起小秋。如果知道他這麽狠心，扔下小秋就出國，我死也不會把小秋留在這的，都是我的錯。小秋那麽小一個孩子，受了多少人的嘲諷，多少人的議論，多少的白眼，他吃了多少苦，我不敢去想。”
“起碼你現在回來了。”她出聲寬慰。
“對，往後誰也別想欺負我兒子。”
崔文涵點了點頭，豪言壯語中向她舉杯。
張淑君把胳臂壓在眼睛上，“換作是我的話……”
見老媽遲遲的沒有反應，程瑞楓的心裏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說出口：“其實，其實我喜歡他。”
“什麽！？”張淑君猛地坐起來。
“我說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會同意但我還是想跟你說，我們已經……老媽這麽大的反應，把他吓了一跳，急急的解釋道。
“不行啊兒子，你不能喜歡小秋他媽！絕對不行！不行不行，兒子，這不行啊，這可不行，你趕緊把這種想法扼殺在搖籃裏，這怎麽能行呢。怪不得我看她剛才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張淑君急得打轉，這怎麽能行呢。
他媽？什麽他媽？程瑞楓皺了皺眉頭，怎麽成了他媽了？
“媽，我說的是她兒子，我喜歡他兒子。”
“哦，這樣啊，給你整的跟個事兒似的，吓死我了……”張淑君驚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坐下來，大口的喘着氣，剛才腦子裏都是崔文涵，她下意識的以為程瑞楓說的是崔文涵了。
“不然呢？不是，你不驚訝？不跳起腳來瘋狂的反對我一下？”
他問道，這真是他從未想過畫面。
“為什麽？你又不是喜歡他媽。”
“不是，我說的啥你聽明白了嗎？我，你兒子，你兒子喜歡小秋，是喜歡的那種喜歡，你兒子喜歡個男人你好歹說點啥吧。”他拿手往張淑君眼前晃晃。
“我說什麽？我說人挺好一孩子，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缺心眼兒？”張淑君排掉他的手。
“……”
“程瑞楓，你是我兒子，我身上掉下來的。按理來說你應該好好聽我的話，給我養老送終，但我不想讓你在我懷裏待一輩子。你喜歡誰，喜歡一個女生也好男生也罷，這是你自己的事。我關心的，是你口中被忽略了的‘喜歡’這兩個字。你太在意我接不接受他是個男生，你選擇遺忘了這兩個字，這樣不對，作為你媽，我要幫你記起來。”
張淑君站起來，“你要是喜歡他，就是頭豬，你媽我也不反對。再說，就你那點兒小心思，真當我看不出來？我們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你都快把人家看出個窟窿來了，就那個不矜持的樣子，跟你爸一模一樣。”
“小秋不容易，”張淑君走過來牽起他的手，拍了拍，“別辜負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