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未畢,他便挨了趙欽兇狠的一巴掌。
“你……你為了他打我?”程乃謹側着臉看趙欽,神情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湖面,“你以前是為了我打他……”
“打你怎麽着了?”趙欽終于克制不住在他面前露出流氓一樣的本性,“你他媽再在我面前這樣說他壞話,我就能弄死你。行了,程乃謹,趕緊滾吧,操,整個晚上都給你毀了。”
程乃謹低下頭,再擡起來的時候就又是那副溫溫和和的面貌,如果忽視掉他面上的淚痕與掌印,與平時的他幾乎如出一轍。他說:“欽哥,對不住了,是我失禮。你就當我今晚喝多了突然發瘋吧。但是我的心意确實是真的,你不接受也無妨,我把它好好放在心底就行了。”
趙欽不耐煩地揮揮手,“得了得了,趕緊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程乃謹沖他笑了一下,然後欠了欠身,“那我先走了,再見,打擾了。”
當晚的時候章九回去得比較晚,又挨了李世遠一頓說。他問:“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章九在衣櫃裏翻找睡衣,頭也不回:“出去跟朋友聊了下天而已。”
“哪個朋友?”李世遠有些不痛快。
“你不熟的。”
“到底是誰?”
章九終于轉身,不耐煩地說:“我出去幹什麽都要跟你彙報是嗎?李世遠,你是不是管太寬了?”
李世遠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說:“我管這麽寬還不都是因為我是你男人?”
章九冷笑了一下,“你是我男人就可以管這麽寬了?我也是你男人啊,我怎麽沒管你每天見了誰,跟誰吃了飯啊?”
“因為我比你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
“你他媽還挺看得起自己的哈。”章九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就要進浴室洗澡。李世遠在他背後開口:“之恒,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講清楚一些比較好。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愛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出軌背叛了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章九扶着浴室的門框,回頭看向李世遠,目光似箭,他說:“那我也醜話說在前頭,李世遠,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背叛了我,我他媽絕對會親手把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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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李世遠的神情恍惚了那麽一秒,然後就沉默下去。他攥了攥拳頭,砰地關上了浴室的門。
一個多星期後,成哥那邊的人将照片和資料交給了齊端。章九接了齊端的電話,便驅車趕去了他的住處。他看着桌上攤開的那十幾張照片,畫面裏是兩個男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其中一個高大,另外一個瘦削,都是章九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的背影。照片上他們進了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另外有幾張是拍了他們停在樓下的車,其中一輛是章九很熟悉的銀色賓利,車牌號章九都能倒背如流。他經常開着這輛車出去晃悠,後視鏡上的裝飾物還是他親手挂上去的。這是李世遠的車。
他冷着一張臉,再拿起桌上的資料,看了半天,将紙張在手裏攥得發皺。齊端說:“這是前兩天拍到的。真沒想到,他居然在唐英勇手下辦事。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職位,但是油水相當多。說起來,你爸倒了以後,唐英勇倒是上位得很快,程乃謹這只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出乎意料啊。”然後他皺着眉,斟酌着開口:“李世遠倒是沒調查到什麽大動靜……但他為什麽會和程乃謹混在一起,還私下偷偷見面……恒弟,他該不會是……”
章九冷笑了一聲,燈光在他眼裏沉了下去,“好,好,真他媽有能耐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麽回事。”
齊端看他情緒已經開始不穩,也不便添油加醋,就說:“你先冷靜,然後再慢慢調查,別他媽傻了吧唧地就沖上前質問。”
“我知道。”章九将照片和資料都攏了起來,收回了文件袋裏。他面上是一個僵硬笑容,這樣的笑容,讓人想起崩裂前的結冰湖面,只需要一點敲擊,就能徹底瓦解。“我現在非常冷靜,我會好好地、慢慢地、仔細地查的。”
14.
李世遠現下正俯視着章九熟睡的面龐。橘色夜燈的光線在上面拉出了長長的陰影,烏黑疏朗的睫毛即使在閉着眼的時候也微微卷起,嘴唇柔軟而飽滿,這使他看起來像某種陶制的人偶。他見過這張臉上出現的任何一種神情,或喜或怒,或思或憂,或悲傷或猜疑。章九很多時候就像一個透明的容器,非常容易就能被看個清楚明白,李世遠以前看見這個容器裏全是堕落和放縱,金錢和權利為他染上的彩色光芒太多,反倒混成了一片渾濁的黑。但從某一個時刻開始,他伸出了手将這個容器裏的混合物搖勻,一切都緩慢沉澱下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幹淨的白。那個時刻,章九坐在浴缸裏,像一只被瓢潑大雨淋濕的流浪貓,在一片愁雲慘霧中流着淚看他,向他伸手要他的擁抱,他在那一瞬間搖搖欲墜的認知被徹底颠覆,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與後悔。
他現在想,如果時間能倒退回那個九月的炎熱夏末,他寧可從未遇見過章九。因為他太高估自己将性與愛,肉`體與靈魂切割開來的能力。
近來一段時間,章九似乎有些奇怪,情緒忽上忽下,李世遠日夜與他住在一起,卻探尋不到根源。這讓他心底有些發慌。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将章九把握得很好,卻沒想到也有捉摸不透他情緒的這一天。李世遠感到一種直覺——他們這樣看似相依為命的日子不會再長久了。
就像在無邊好夢中沉睡着,卻一直有人在往身上滴落冰水,要将意識一點點喚醒。
李世遠俯下`身,在對方的嘴唇上親了一口,然後翻身下床。他挑了一套深色的襯衣還有一條藍黑條紋的領帶換上,然後悄然無聲地出了門。夜色如霧,在車燈的照射下彌散開來,朝他開啓了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路。他摩挲着胸前的領帶,那是章九在浩大劫難前送給他的一樣物事,那時他并不覺得有何特別,因為章九送他的東西名目繁多,瑣碎雜亂,他難以一一記住。但現在這條領帶卻讓他感到一絲令人卷眷戀的安全。他想,事情結束後,也許他們能一起去買一次衣服,挑各種款式和顏色,然後看對方逐件換上。章九喜歡穿鮮豔一些的顏色,在置裝上面從來也不吝啬,李世遠以前不喜歡他花裏胡哨的這一點,現在倒覺得這點特性很有點可愛之處。只可惜,從那次以後他便沒有穿回他以前那些衣服。它們全都被遺棄了。
開了許久的車,終于來到一片陳舊而稍顯荒寂的居民區。他在一棟樓前停了車,然後邁步上樓。樓梯間灰塵遍布,光線晦暗,不時有蜘蛛網掃落在臉上,被他揮手拂去。四樓左側的那扇門被輕輕開了一條縫隙,透出些微光亮,似乎是專門等着人來。他來到它的面前,推開了它。
程乃謹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他的左邊是一老舊臺燈,散發着屋裏唯一的一點光芒,他的右邊是一盆死去多日的蘭草,枯萎的枝葉垂在花盆邊緣。他從紫砂壺中倒出茶水,再将小巧圓潤的茶杯向面前站着的李世遠一推,然後擡頭:“先坐吧,喝點茶。”
李世遠沒有坐下,也沒有接那杯茶。他只是站在沙發前一米遠的地面上,低頭凝視着程乃謹。
“遠哥,”程乃謹輕輕地嘆了口氣,“怎麽不喝呢?我泡了這麽多年茶,手藝還是可以的啊。”
“我沒這閑情逸致。”李世遠依舊是站着,“我就想再說一次,你上次說的,不可能。我還想問問,你到底想做到什麽程度,又何時才能收手?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就算還在國內生活,哪裏能對你再造成什麽威脅?”
程乃謹向後仰,靠在了沙發背上,微閉着眼看向李世遠,“遠哥,你終究還是後悔了是嗎?我就知道,天天跟一個人生活在一起,吃飯,睡覺,洗澡,做`愛,不可能不産生什麽感情。遠哥,你心志如此不堅定,真是讓我大大地失望了一場。”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形成一個頹喪而不滿的神情。
李世遠攥緊了拳頭,“我絕對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程乃謹,到現在你還是不肯跟我坦白,他妹妹到底是不是死在你手裏?!”
程乃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出來。他的眉眼溫柔而恭順,卻讓李世遠遍體生寒。“啊,對。你這麽聰明,早就猜到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盤問我?你不就是怕面對你也參與了的事實嗎?”程乃謹咬了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