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雪,初露端倪

咚咚咚,一陣緊急的敲門聲吵醒了睡着的五個人。

阿木古踢着鞋去開門,是拉吉瑪,語氣焦急的說着什麽。

阿木古一驚,馬上回身喊陸北和陸南:“陳冰,不舒服,去醫院。”

陸氏兄弟趕快起身,吳笙也跟着穿好衣服跑到阿吉瑪家,陳冰面色慘白,地上都是嘔吐的穢物,陸南趕快抱起陳冰,讓楊思琪跟着,一個女生有什麽事比較方便,桑铎開車帶着陸氏兄弟和兩個女生一起去鎮上的醫院。

吳笙本也要去,但是村子裏只有一輛項目組的汽車,根本坐不下了。所以他只好留下來,等消息。

第二天傍晚,桑铎帶着楊思琪回來拿東西,說是陳冰食物中毒,轉到縣上的醫院治療,已經脫離危險期,但是還要繼續留院觀察。陸老師和領隊還要辦理一些手續。今晚估計回不來了。

楊思琪走後,吳笙回到屋,心裏琢磨着“怎麽會食物中毒呢?大家都吃的一樣的東西。”

阿木古坐在火爐旁,用木棍一下一下捅着爐子裏的火。阿木古遞過一碗酥油茶,吳笙在手裏轉了轉,感覺沒什麽胃口,放在爐邊。

阿木古看了看爐邊的碗:“不要擔心,說沒事了。”

吳笙搓着手:“嗯。”

阿木古的臉被爐火映的半黑半明:“要下大雪了,還去采樣嗎?”

吳笙略一思忖:“去,明天麻煩您帶我去吧,陸老師估計忙不急。”

阿木古嗯了一聲。

呆了一會,二人就都分分躺下,屋子裏很靜,吳笙卻有點失眠,太安靜了,他似乎有點不習慣了。

翌日清晨。

村子裏的狗叫起來的時候,吳笙揉了揉眼睛,簡單的吃了早飯,吳笙背上用具跟着阿木古去把剩下的水樣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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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語言不怎麽通,一路上二人基本沒說話,可能是由于太安靜,吳笙覺得今天的路似乎比上次長了好多,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候,吳笙的腳實在受不了這長途跋涉,問了一句:“族長,今天這路是不是走錯了?”

阿木古好像嘆了口氣:“沒錯,新路,在一會到了。”

吳笙站着不動,本能讓他覺得今天不對。

阿木古回身看了一眼:“去拿攝影機。”

吳笙想了想,又擡起腳跟了上去。

原始森林越走樹木越旺盛,腳下已經沒有人類的蹤跡,林子裏回蕩着不明生物的叫聲。

吳笙有些腿酸,走了三個多小時,也沒見到什麽攝影機,他彎腰捶了捶腿,前面的阿木古停了下來。

吳笙嗓子發幹:“到了嗎?怎麽沒看到攝影機啊”

阿木古聲音極低:“我不想,可是沒辦法,別怪我。”然後是一串念經似的禱告。

寒意順着脊柱爬了滿背,吳笙聲音冰冷:“別怪你什麽?”

阿木古整個身體匍匐在地上,掌心朝上,額頭抵着地上的泥土,像是在做什麽儀式。

他過來,把吳笙的裝備取下來,手勁極大,一把将吳笙推進一個看似早就挖好的捕獸坑。

吳笙摔倒坑底,枯樹枝劃破了他的手,他極為震驚:“為什麽要殺我?我們有仇?”

阿木古不安的說:“沒殺,走丢了,凍死山上。”

吳笙強作鎮定:“警察會發現的。”

阿木古:“每年,有爬山的凍死”說完他把設備拿走,人不見了。

吳笙扒着坑裏的泥土,顫抖着喊道:“阿木古,回來,別走。”

沒有人回應,對方應該已經走遠。

吳笙還在震驚中,有誰要殺吳笙?沒有理由和動機。

他想到了腦仁都微微發疼,也沒有想到原因。吳笙的生活不可能跟阿木古有交集,很明顯雙方是第一次見面。那是什麽至于讓這個老頭下殺手?

又是深坑,估計自己是跟這種地方犯沖,吳笙的每個神經都麻木,他不喜歡這樣的地方。

吳笙掏出手機,阿木古說的沒錯,這種地方,連手機信號都沒有,說是失足簡直是天衣無縫,沒有人會殺一個窮學生,警察都不會懷疑。

他奮力的想要往上爬,坑洞的四周刨的極陡,防止困住的野獸逃跑,吳笙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他有些痛恨這個弱雞的身體,如果是以前,他沒敢往下想。

四周除了枭鳥的慘叫,連點人聲都沒有,顯然已經是深山,現在就算吼叫也一定不會有人聽見。吳笙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他撿起地上的枯枝,打算在坑洞的四壁上刨一些可以扣住的坑洞。

吳笙的手上劃了一個口子,但是他完全感覺不到疼,求生的意志支撐着他,他不想死,最起碼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更不能還死在這樣的地方。

捕獸坑周圍的工事做的很紮實,僅有的樹枝太細了,用不了幾下就斷掉了,他用手挖着,指甲都滲了血,但是效果甚微。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片雪花飄落,漸漸落成鵝毛狀。

如果說還有一點希望,有人發現他不見了,順着腳印找來,這場雪也足以把所有的蹤跡淹沒,他會死在這吧,真是太可笑了,兩世,他都這麽狼狽的死在幾乎相同的地方。

吳笙再一次感到了絕望和驚恐,這種情緒細細密密的爬上大腦,就再也控制不住。吳笙覺得自己的手開始有點抖,然後是雙腿,然後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吳笙無力的坐在坑底,雙手抱着自己,仰望這天空,雪落盡眼睛裏,然後化成水。

陸南,會來嗎?這個想法從心底冒了出來。

醫院裏。

陸南安排好陳冰,決定先回村子休息一下,第二天再來換陸北,而且一天沒見到吳笙,他心裏想的發狂。

昨天晚上吳笙默許他拉着手睡覺,而且半夜對方還往他被窩裏蹭了蹭,陸南心裏有點美美的,就像剛剛戀愛的十六七少年一樣,他急切的想見到自己的戀人。

他等不及桑铎回來,在鎮子上包了一輛車往回趕。

司機:“到村子怕是要後半夜了,今天預報可有大雪,下了雪路可就走不了了。”

陸南:“沒事,開到那算那,剩下的我走回去。”

司機:“這麽急?家裏有急事啊?”

陸南笑着:“是急,急着看媳婦。”

司機嘿嘿笑着。

在距離山寨十多公裏處,雪越下越大,路上的積雪太厚,出租車停了下來。

陸南裹緊了沖鋒衣,在雪地裏奔向村子。這麽大的雪如果下上三天估計這山就進不來了。

雪地裏徒步一個多小時,陸南終于抵達山寨,他敲了敲阿木古家的木屋,好半天,阿木古才來開門,極其驚愕的看着滿頭滿臉都是雪的陸南。

陸南眉毛上被雪染白,但是蓋不住期待的笑容:“是我,累死我了,吳笙呢?”

阿木古都忘了攔,陸南大步走到鋪前,沒有人,笑臉都來不及收。

阿木古在後面嘆氣:“下午,采樣後沒回來。”

陸南腦子嗡的一聲:“什麽時候不見得?通知搜救隊了嗎?”

阿木古:“晚上才發現,去找,雪大,沒找到。”

陸南頓時就覺得心頭一涼,吳笙的身體,別說這麽大的雪,就是稍微冷點都要燒上幾天幾夜。越想越急,陸南邊抓起牆角的登山包,并且塞了一瓶小燒在包裏。轉身出門:“趕快去找搜救對,我先去找。”

阿木古大喊:“危險,等”

陸南焦急:“等不了了,在等人沒了”消失在漫天的雪夜。

阿木古猶豫了片刻沖着雪夜大喊:“卡瓦峰”。

大雪覆蓋了整個阿瓦峰,漫天紛飛的潔白精靈,此時就像是催命的惡魔,飄落在青黑的矮松上。地上某個黑點動了動,雪唰唰的滑落,随即又被大雪掩埋。

吳笙冷極了,蜷縮在地上。雪再大點他就能爬出獸坑,這樣也許還能走出去,這是他最後的一點奢望。

然而,寒冷和恐懼并不打算放過他,他的四肢已經失去知覺,現在連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他感覺身上慢慢熱了起來,這是下丘腦中體溫調節中樞紊亂的典型特征,吳笙清楚的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是他卻毫無辦法,他又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放棄吧,只要放棄希望,就不用忍的這麽辛苦,就爛在這裏,滋養着焦黑的矮松,悄無聲息的。

又或者變成新聞裏的一條警示信息,也許有人會看上一眼,然後繼續忙着手裏的事情。

總之,沒有人會知道他臨死前多麽的恐懼和無助。

可是不行,也許陸南已經發現他失蹤了,吳笙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他想到的唯一的人就是陸南。明明他那麽吵,那麽招他生氣,但是現在,這張臉在模糊的黑暗中沖他溫柔的笑着,好像一束光,劃破黑暗,叫他不要走。

他向黑夜伸出一只凍的僵直的手,努力的摸索着,仿佛再努力一點點,就能碰到那雙溫暖而堅定的大手。

嘴裏的白氣輕淺,慢慢的消散,他的手慢慢滑了下來,也許這就是結局,他終将寂寞的死去。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在意。

雪,越下越大,漸漸的蓋住了吳笙的身體,他再也沒有力氣抖開身上的落雪,一片一片,直到再也不會從衣服上滑下,直到與周圍融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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