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找呀找呀找爸爸~你媽媽是……
1973年,梅花公社的衛生院,一位即将返城的女知青生下了一女嬰。
“是閨女。”衛生員給女知青看了看,和普通的女嬰沒區別,小臉皺皺的,看着像個猴子。
“麻煩你們給孩子找個和善點的人家。”女知青将孩子遞給了衛生員。
抱着孩子出去的衛生員和其他同事們小聲議論着。
“這個親娘也太狠心了,連個名字也不取。”
“不取名字也好,咱們把孩子送給養父母以後讓養父母他們去取名字。”
沒想到,三年以後,這個沒有姓名的孩子還待在衛生院吃着百家飯,沒有人願意領養她。
食堂裏,沒有正式的姓名的小女孩正偷偷在吃着芝麻餅,香香甜甜且特別珍貴的芝麻餅。
“小寶!你又偷吃!”食堂的大娘拿着刷鍋水就往小女孩身上潑,小女孩機靈極了,跳上桌子躲了過去。
小寶就是那個沒有正式姓名的女孩,因為找不到願意領養她的父母,所以衛生院的同志們都喊她小寶,一個爛大街的名字。
“小寶,你過來,”笑笑阿姨抱着小寶下桌,“聽說下午會有一對夫妻過來領養孩子,你下午表現好一點,知道嗎?”
“笑笑阿姨,他們家條件好嗎?我可不想要貧窮的父母,那樣都吃不飽飯。”小寶稚嫩的聲音回蕩在食堂裏。
那些食堂叔叔阿姨們哄堂大笑:“小寶,你只有被挑的份,哪有你挑養父母的份?”
“小寶,咱們不可能養你一輩子,”叫笑笑的衛生員蹲下來認真和小寶叮囑道,“要是這次還不成,咱們衛生院的領導就要把你送去福利院了。”
“福利院有吃的玩的嗎?”小寶天真地看着阿姨。
“福利院到底是不知底細,确實有好的福利院,可也有不好的,聽說不好的福利院裏面有的小孩被虐待得很慘。總之,要是能有正常夫妻領養你,比去福利院要強。”笑笑聽說過福利院的一些吓人的事,不想讓小寶去那裏。
Advertisement
“不去不去,”小寶吓得連忙揮揮手,“小寶不去福利院了。”
“那你待會兒要乖。”
“嗯,”小寶點點頭,保證乖乖的。
沒多久,那對夫妻來了。
“你們看,就剩這麽幾個小孩了。”這幾個衛生員抱出兩個嬰兒,牽着三歲的小寶。
這些孩子有的是被人扔到他們衛生院門口的,有的是扔在路邊被衛生員撿回來好心養着的,總歸是不忍心看這些孩子受累。
“我看這個不錯。”大娘抱過一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
“大娘,你看小寶怎麽樣?她呀,最可愛了,又懂事,還能幫家裏做家務。”笑笑阿姨趕緊把小寶牽出來。
“這…”那對夫妻看了看小寶,“看着3歲了吧,不行不行,這麽大的孩子都記事了,養不熟的。”
哼!小寶有些難過又有些生氣,低着頭玩着衣服上的線頭快要斷開的扣子。
“不會的,好養得很。這孩子都不知道她爹娘的消息,你帶回去她親爹親媽不會找上門的。”笑笑一再保證。
大娘把小寶拉過來前後左右看了看:“不錯,是個标致丫頭。”
世人都喜歡好看的孩子,大娘也不例外。
“再問一個問題,她爹媽不是什麽罪犯吧?”大娘小聲在衛生員耳邊問道。
這是領養的人最在乎的問題,他們都認為,歹竹出不了好筍。父母是什麽樣,那生下來的孩子也會和父母一個樣。
這話問倒了衛生員,小寶為什麽一直沒有人願意領養她呢?就是因為每次領養的夫妻問出這個問題時,衛生員們就集體裝聾作啞不做聲。
是的,小寶的爸爸是個勞改犯,這事沒多少人知道,除了他們這些保密性極強的衛生員。
雖然可以說謊忽悠領養的夫妻,可是這些正直的衛生員也做不到,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對夫妻把另一個小嬰兒領走。
而小寶,再一次失去了機會。
“沒關系的小寶,這只能說明你和這對夫妻沒有緣分。”笑笑阿姨安慰悶悶不樂的小孩兒。
撲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打了一個滾,小寶背對着衛生員阿姨們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小鳥兒。讨厭,就連樹枝上的小鳥兒們都是兩大一小的三口之家,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小寶沒有家。
生氣的小寶開始在床上拱啊拱,小腦袋拱到了枕頭下。
決定讓小寶自己待一會兒,笑笑阿姨帶上門出去幹活了。
“小寶又沒被領走?”
“哎,她爸是勞改犯,沒有人願意領養也是能理解的。”
“話說她那個爸快出獄了吧。”
“好像是,我大哥就在皓月勞改所上班,他說小寶的爸爸快出獄了。”
“等她爸爸出獄了,那咱們是不是能把小寶交給她爸爸?”
“不行,生小寶的女知青當初強調過,不能把小寶交給她爸爸,也不能讓她爸爸知道有這麽一個女兒。誰願意有個當勞改犯的爹啊,那可是一輩子的污點。”
“也是,人家女知青不容易,萬一那個勞改犯知道了他有個女兒,豈不是要上女方家威脅着去讨錢?”
“那只能把孩子送去福利院了,咱們養了這孩子這麽些年,也夠了。”
……
他們在外面走廊上小聲說着,沒想到房間裏的小寶聽到了爸爸的消息,呀,原來爸爸在皓月勞改所啊,這就好辦了。
當天晚上,小寶用墨水在桌子上寫了歪歪曲曲的幾個大字用來告別。
然後,不會穿鞋只能自己把小腳丫子蹭進鞋子裏面的小寶偷偷溜出門了,她不想去福利院,她要去皓月勞改所找爸爸。
安靜的小路上,小寶白鞋子變成了髒兮兮的黑鞋子,鞋帶也飄逸地随着小寶的步伐而毫無章法地飛舞着。不一會兒,小寶就被腳上的鞋帶子給絆倒在地。
“嘻嘻嘻~”三只鳥兒盤旋在小寶的頭上嘲笑着。
小寶氣呼呼地伸出一根手指頭:“不準笑!”
最小的鳥兒用尖嘴啄着小寶的手指頭,啄到了滿嘴的梅花香。
呀~yi~,小寶手指頭出了血,梅花的香氣快把小鳥兒給迷暈了。
“哈哈哈,笨蛋小鳥兒,你有爸媽又怎樣,都沒有小寶我聰明。”小寶起身笨拙地将鞋帶塞進鞋子的兩邊,這樣就不會被鞋帶絆倒了。
“你們,給我指路,要不然我就打它,狠狠打哦~”小寶将小笨鳥握在手心,對着那兩只大鳥兒吩咐。
9月16號,皓月勞改所,章少鄰正在給其他人代寫信件。勞改所很多睜眼瞎,大字不識幾個,想給家裏寫信的時候就會來麻煩章少鄰。
“你就寫,她要是下個月再不來勞改所看望我,我就,我就和她斷絕關系!”一個獄友難過着哭着。
這話把全場人都逗笑了,你一個勞改犯,人家姑娘巴不得和你斷絕關系呢,拿這話威脅誰啊。
章少鄰笑着搖搖頭,随即在紙上寫着【多謝你那日來看我。】
寫滿了兩大張紙,還是雙面的,章少鄰有些疲憊了。
拿上郵票貼在上面,章少鄰突然聽到衆人的歡呼聲。
“奶娃娃!牆上有個奶娃娃!”
“哈哈,女娃娃,有本事你下來啊!”
……
衆人哄笑着,章少鄰擡頭一看,就見勞改所的紅磚牆上坐着一個小孩兒。小孩兒卡住了,進退兩難。
即使是這樣,那小孩也沒哭,而是咬着手指頭在思考。
小寶兩個小時前呼哧呼哧地搬着磚頭,終于,兩個小時後她借着磚頭成功爬上了高牆。
只是,她在思考,下面這麽多人,哪個才是她爸爸呀~
“你們誰是我的爸爸,請舉手,”小寶掃視了一圈,鼓着小臉道,“不能說謊哦,說謊了嘴巴會長瘡。”
沒人舉手,也沒人在乎她說的話,大家新奇地議論這個小娃娃是怎麽爬上來的。
幾個人去叫勞改所的工作人員過來,章少鄰則是和幾個人走了過去。
“你別動,我們現在上去把你抱下來。”
“是你!你是我爸爸~”小寶驚訝地看着章少鄰,爸爸長得和自己好像啊,一看他們就是兩父女。
章少鄰以為這小娃娃是在亂說,所以沒在意。
爬牆上去想救孩子的章少鄰被趕來的工作人員們看到了。
“快攔住章少鄰!他要越獄!”
章少鄰:“……”
已經爬到牆上的章少鄰單手把小寶抱住,随即用另一只手支撐着緩緩落地。
“爸爸,你可真是個大英雄,小寶用了兩個小時才爬上牆,爸爸只用了一小會兒。”小寶睜着大大的眼睛誇張地在那鼓掌,兩只小手不怕痛似的給爸爸鼓掌。
這時候知道是誤會的工作人員們尴尬地過來準備抱小女孩離開,可是,小寶不願意啊,兩只小腿使勁蹬着蹬着。
“章少鄰,你真的是她爸?”
“不可能,我……”章少鄰搖頭,他什麽時候有了孩子怎麽自己不知道?他這輩子只和……
話說了一半的章少鄰突然住了嘴,悄聲問着小寶:“你媽媽是誰?”
“嗯……”小寶撓着腦袋瓜子想啊想,書中女主叫什麽來着?
“是媽媽呀~”小寶有樣學樣小聲地在章少鄰耳邊回道。
“媽媽叫什麽?”
“嗯…許瑤兒。”小寶不太确定地趴在爸爸耳邊小聲回道。
而這幾個字,像驚雷似的在章少鄰耳邊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