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幹淨’的錢;我現在……
“典典,給。”
小寶從軍跨包裏面拿出一瓶糖水罐頭。
“給我的嗎?我不要。”典典有些不好意思,嘴上說着不要,但是兩只小手已經把糖水罐頭緊緊地抱在懷裏了。
“……”,小寶很疑惑,“典典,你不是說你不要嗎?”
典典憨憨地笑了兩聲,抱着糖水罐頭請育兒員阿姨們打開瓶蓋,随即躲在跷跷板下面吃去了。
瓶蓋一開,小笨鳥就聞到了香氣,立馬飛了過去。
典典倒出點糖水在瓶蓋上,小笨鳥啄着瓶蓋裏的糖水喝着。
小寶又從軍跨包裏掏出一瓶罐頭,和典典一起躲在跷跷板下面吃。
“我的是桃子罐頭,典典,你的是什麽?”
“我的是蘋果,你看,裏面還有紅棗。”典典炫耀地叉起一紅棗,放在了小寶的罐頭裏面。
“這是我爸爸給你買的,你吃了我爸爸買的罐頭,就要和我玩,不能不理我,”小寶拍拍典典的頭,有些疑惑,“典典,你腦袋好大哦。”
典典很讨厭別人說他腦袋大,他是腦袋大但是臉小啊。
“我長得像媽媽,所以腦袋大。媽媽說了,腦袋大的孩子聰明。”
典典像媽媽,忠忠像爸爸,他們的媽媽是廠裏面的一枝花,可漂亮了。
“那我長得像爸爸可怎麽辦?”小寶覺得嘴裏的罐頭也不香甜了,“難怪我不聰明,是因為像爸爸才不聰明的。”
倆孩子躲在這裏說着大人們不理解的傻話,蹲在遠處的紅燕小朋友忍不住被甜甜的香氣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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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小寶看看那邊盯緊了自己手中的罐頭的紅燕,對她揮揮手,“你要吃嗎?我爸爸給我買的大罐頭,可甜了。”
哼~紅燕小朋友傲嬌地扭過頭去,蹲在地上玩着地面上的草,沒有搭理小寶。
紅燕小朋友一直被排擠,所以不願意和別的小朋友接近。
“她爸爸是壞分子啊,爺爺奶奶不讓我和她玩的。”典典小聲和小寶說着。
“可她和她爸爸早就斷絕關系了啊。”小寶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把罐頭遞到紅燕面前,罐頭是好吃的東西,小寶想分享。
小寶可能還不理解什麽是同病相憐,但她看到紅燕小朋友了就是下意識地覺得親切。
“哼!”紅燕又轉過了方向,其實她心裏很想吃的。
“你不吃嗎?這是桃子罐頭,甜甜的香香的。”小寶有些委屈了,扯扯紅燕的袖子。
“那我吃一口。”紅燕突然轉過頭來兩眼冒光地看着那糖水罐頭。
“好,就給你吃一口,吃多了我就沒得吃了,會哭的。”小寶用叉子叉了瓶子裏一小塊的桃子。
“我要大的。”紅燕撇撇嘴不滿道,覺得小寶太小氣了。
小寶哀怨地看着瓶子裏的桃子,最後叉了一塊中等大小的桃子肉給紅燕吃。
“再吃一口。”紅燕吃上瘾了,要求道。
小寶皺起眉頭覺得天都要塌了,一臉疑惑又不解,明明紅燕說只吃一口的。
“你給我吃罐頭,我就給你這個。”紅燕拿出一只彩色的筆出來,小筆一畫,就在木頭上畫了一只漂亮的小鳥出來。
哇~小寶和典典驚訝地看着那畫作。
小笨鳥一擡頭,就看見了木頭上有一只漂亮的小鳥,可它竟敢和自己一樣長着漂亮的綠色羽毛,于是小笨鳥沖了過去啄木頭。
小寶立即把罐頭遞給紅燕,然後換來了那只神奇的筆。
拿着彩筆在木頭上寫寫畫畫,可是小寶畫出來的不是神作,只是亂七八糟的幾條線。
“為什麽我畫不出來?”
紅燕用手指頭戳小寶的腦袋:“笨蛋,你沒學過畫畫啊。”
紅燕在家裏翻出過親爹的畫作,從小就拿着畫筆臨摹模仿,現在小小年紀就能畫出簡單的創作了。
“你騙人。”小寶不幹了,她以為拿着畫筆就能畫出來好看的畫,所以才用罐頭做交換的。
“是你自己笨,”紅燕吃了兩個大大的桃子肉,然後将罐頭遞給了小寶,“我以後還你就是了,小氣鬼。”
“小寶不是小氣鬼,她還給我帶了罐頭。”典典過來給小寶說好話。
“哼,蠢蛋。你要是不和她玩,就沒有罐頭吃了。”紅燕罵着典典。
紅燕罵完人就離開,把小寶和典典氣得要命。
“她是壞孩子。”典典嘟囔道。
過了一會兒,紅燕抱着一大本畫冊過來。
“你們看,這是我畫的畫。”
小寶和典典沾着糖水的手指頭想去翻畫冊,被紅燕說了一頓。
“不準哦,你們手髒髒的。”
帶着兩傻孩子去洗手,紅燕才讓他們欣賞自己的畫作。
“漂亮嗎?”
“漂亮,”小寶點點頭,紅燕真的很厲害啊。
“咦?”小寶突然指着畫作旁邊的印章,“這是什麽啊,紅紅的。”
“這是印章,印着我的名字,”紅燕很得意,“你們看,這印章上面寫的是芳芷,代表這畫是我畫的,別人就偷不走了。”
“芳芷是什麽啊?”小寶沒弄懂。
“芳芷是我真正的名字哦。”紅燕有些委屈,因為要和親爸斷絕關系,為了逃離那些事,所以家人給她改名叫紅燕。
嗯……小寶總覺得‘芳芷’這個名字在哪裏聽說過。
怎麽想也想不起來,還是算了,小寶不笨,但是她很懶,想不明白又費腦子的事情就以後再想。
紅燕教小寶畫畫,典典趴在欄杆上吃着罐頭看她們畫,最後和小笨鳥一起把罐頭裏面最後一點糖水喝光了,開始跑過去也要學畫畫。
“忠忠,你看她們畫的畫好漂亮。”馨馨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和忠忠好奇地看着紅燕畫的小鳥和小花。
“典典,”忠忠把弟弟拉過來,“你怎麽和她們玩呢?爺爺奶奶會生氣的。”
“是嗎?”典典也不懂,但是哥哥說的話肯定是有道理的。
“典典,你不要聽他的,你和我們玩可以吃好吃的哦。”小寶跑過來拉典典。
可是親哥哥說的話肯定是對的,典典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寶很難過,要是典典也不和自己玩,那她就沒玩伴了。章少鄰威脅過彪子那個男孩不能惹小寶,彪子雖然不打罵小寶了,但是號召全托兒所的孩子都孤立小寶。所以,典典算是小寶在托兒所唯一的朋友。
一旁安靜待着的紅燕眼珠子轉啊轉,跑過去挑撥離間。
“典典,你都沒有新鞋子,你穿的都是忠忠的舊鞋子,是不是?”
“不是!”典典開始難過了。
“就是,你就是,你穿的衣服是忠忠的舊衣服,穿的鞋子是忠忠的舊鞋子,你爸媽都不給你買新衣服新鞋子的,你家裏的玩具都是忠忠的,你要是玩忠忠的玩具他就會生氣打你。”紅燕聰明極了,懂得怎麽挑撥離間。
紅燕這麽一挑撥,典典委屈得哭了,不願意再和忠忠講話。
“你別哭啊,你看,我也是穿的馨馨姐姐的舊鞋子。”小寶給他看自己的花鞋子,上面是小寶去找裁縫店的大娘給縫的一朵小花。
看着典典和小寶重歸于好,紅燕得意地抱着小手。
“你看,典典又和我玩了。”小寶跑到紅燕面前炫耀。
“哼。”紅燕小朋友扭過頭去專心畫畫。
“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玩啊,我們都是好朋友。”小寶拉攏紅燕入夥。
“真的嗎?”紅燕有些不相信,“可是你爸爸媽媽不會讓你和我玩的。”
“不可能,我爸爸可好了,他是個懂事的爸爸。”小寶拿過一只畫筆在紙上亂塗亂畫,最後頗為得意地欣賞自己的畫作。
就這樣,被彪子帶頭排擠的小寶有了兩個小玩伴,分別是典典和紅燕小朋友。
另一邊,章少鄰在第二天去了所謂賣海鮮幹貨的巷子裏。
穿着整潔利落的章少鄰看上去就像是在工商管理部門上班的職工,精氣神十足,把那些賣貨的吓了一跳就準備跑。
“跑什麽?”章少鄰一把抓住一人,點名要他手裏的蝦子。
“嘿,我還以為你是工商管理部門來抓人的,”那二道販子嘿嘿直笑,給章少鄰看那袋蝦米,“這叫海米,诶唷,肉質那叫一個鮮香醇厚。”
“這麽小的個頭,能有肉嗎?”章少鄰有些疑惑,他沒見過海貨,見得最多的就是公社那臭水溝裏面的大龍蝦。
“一聽您這話就知道您沒嘗過,來來來,兄弟嘗一口。”那販子從袋子裏抓了一把讓章少鄰直接試吃。
嚼了幾口,味道确實鮮美無比。
“行,買半斤帶回去試試口味。”章少鄰裝上一小袋回去了。
走出巷子,章少鄰提着一袋子海米一直在心疼口袋裏的錢,這些二道販子确實太嚣張了,對比南街上的菜,價格翻了幾十倍。
通過門衛大爺的幫助,章少鄰又去了其他地方打聽。
發現各個二道販子手裏的貨都是高價賣出,有的铤而走險幹個幾年就賺得盆滿缽滿。而有的,則是進了大牢。
帶着買的海米回去煮了蝦米粥,章少鄰把小寶接到筒子樓裏一起吃大餐。
這香氣勾得滿大樓的人到處問,最後一群人聚集到了章少鄰的房間外面的走廊上。
小寶吃着蝦米粥可開心了,一旁的小笨鳥三口之家也過來湊熱鬧,專啄蝦米吃。
過了一會兒,門衛大爺來了,坐在那裏和章少鄰一起喝着粥。
“怎麽樣,你到底怎麽打算的?”門衛大爺關上門用椅子抵着,然後和章少鄰商量事情。
他們兩個講話完全沒避諱着小寶,都以為小寶聽不懂。
“我覺得這方面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我想試一試。”
“可是,二道販子太…,哎,該怎麽說呢。”門衛大爺覺得章少鄰糊塗。
“我不會高價賣貨,不做那些喪了良心的事。咱們公社其實也有些做小生意的,可是他們不會低價進貨高價賣,對大家都有好處。”章少鄰是相信自己能守住底線的。
“那你想賣什麽?聽說草藥那些盈利還不錯。”
“不,草藥那些東西太危險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犯了大事。還是吃的這方面好,不是什麽高風險的事。”章少鄰不敢碰藥品那些東西,想來想去,還是賣吃的好。
而他在X市的私下賣貨市場逛了一圈,發現海鮮這些東西在這裏有很大的市場。
“我還是覺得當二道販子不行,你再仔細考慮考慮?”門衛大爺畢竟是國營大廠裏的,對那些販子沒什麽好印象,所處的立場不同。
章少鄰基本上已經下定決心,以他的案底,進好的廠子是不能了。
門衛大爺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初就讓章少鄰回鄉下去種田。如今把章少鄰留在城裏,這小子竟然想着去走歪路,大爺後悔啊。
小寶在一旁不敢吭聲,她記得許瑤兒阿姨說過,二道販子是不好的人,那些人是要被抓的。
心意已決,章少鄰想着最後再逼自己一把。
去廠裏面找電話員打電話,章少鄰打給了當初勞改所的書記。
“書記,我是章少鄰,诶,您好,您好,”章少鄰笑着和人家打招呼,“是這樣的,記得咱們勞改所當初抓進來幾個二道販子,對,對……”
和勞改所的領導問好後聊了很久,最後人家書記知道章少鄰的打算後把他大罵一頓。
好不容易出獄了,又這麽不老實。
罵歸罵,人家領導最後見章少鄰罵不還口,嘆了口氣,把幾個已經出獄的二道販子的聯系方式給了章少鄰。
“章少鄰,聽我一句勸,做生意呢,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領導,我會記住的。”
“我相信你,你在勞改所那幾年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我呢,就提前祝你不被抓進去坐牢了,記住,做做小生意可以,但是別把生意做大了,樹大招風啊。”
“領導,我不認同你這句話,”章少鄰無奈地笑了,“生意越是做得大,人就越安全。”
特別是那種帶動一個地方經濟發展的人物,在這種功大于過的情況下,人家大領導都會想着網開一面。
“哈哈哈,你這臭小子,還說什麽帶動地方經濟的發展,生意還沒開張這口氣倒是不小啊,”勞改所的領導又是欣慰又是擔心,“行吧,我就不打擾你發財了,你好自為之吧。”
挂了電話,那領導想了想,最後還是給章少鄰的爹媽所在的公社打去了電話。兒子這麽不靠譜,總得和人家爹媽通知一聲。
連續幾次去了流動的黑市買菜,直到人家相信章少鄰真的是來買菜的普通人,那些人降低了防備心。
趁着這機會,章少鄰知道了這些人賣貨的方式,也學了點他們賣貨的手段。
之後,通過勞改所領導給的聯系方式,章少鄰聯系上了一個就在X市的二道販子。
“喲,老章!”強子請章少鄰在茶館裏喝茶,“原來你被放出來了,我還以為你還在勞改所呢。不是,你怎麽突然來X市了?這裏有你的親戚?”
兩人在勞改所認識,章少鄰還幫強子寫過信。
“說來話長,來X市确實是因為有些事情要做,”章少鄰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次聯系你是有事想要找你幫忙。”
“沒問題,咱們誰跟誰啊。”強子這人以前在黑市賣瓜子被抓進了勞改所,犯的不是重罪,心地也還算善良。
“我想和你學做生意。”
“啥?”強子愣了,章少鄰可是公社的技術員啊,老受尊敬了,怎麽來做這種事?
“咱們公社很多人都知道我坐了牢,技術員這活我是幹不了了。”
“那你爹呢?他不是公社的書記嗎?”
“早就不是書記了,我拖累了他。”章少鄰說起這事心中也是十分內疚。
“哦,原來是這樣。”強子倒還能理解,只是,章少鄰看着就正氣十足的樣,不像販子啊。
“兄弟,不是我說,你就往這一站,大家都會以為你是工商部門那抓販子的官,誰還敢在你這裏買東西啊。”強子吐槽道。
“你別打岔,就說行不行吧。”章少鄰想着先跟着強子做做生意練練手,以後再獨立出去自立門戶。
“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
“行,既然這樣,正好我進了一批菠蘿,你去幫我把貨給銷了。”
菠蘿?章少鄰倒是聽說過菠蘿這個詞,但是從來沒吃過沒見過。
待見到所謂的菠蘿,章少鄰聞着菠蘿的香味兒都要沉醉了,他立馬拿了一個到袋子裏,準備帶回去給小寶吃。
“你能行不?這東西不能摔着跌着了,要不然就會壞。”強子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交給我,保證兩天之內賣出去。”
提着一菠蘿回去,章少鄰關上筒子樓房間的門,和隔壁那一家三口打招呼。
“你們覺得這東西怎樣?”
“喲,這玩意兒可不容易買。”那兩夫妻嘴饞地盯着菠蘿。
“如果比市面上賣的價格高上3分錢,你們願意買嗎?”
“買啊,怎麽不買?省吃儉用也要買。”這年頭水果貴啊,一般人還真吃不起。可是偶爾想吃一次的時候,又不容易買到。
對于這些大廠裏的職工來說,他們不算特別窮,一個月買上一兩次水果問題都不大。
章少鄰知道筒子樓裏很多人都去二道販子那裏買些菜啊肉啊什麽的,想着在他們這裏銷貨。
隔壁這一家三口是章少鄰信得過的,因此章少鄰讓他們去私下統計想買菠蘿的人數,之後又在一個小巷子裏把一卡車的菠蘿都給賣了。
強子拍拍章少鄰的肩膀給他分錢:“你三我七,夠意思吧。”
頭一次賺到這種‘不幹淨’的錢,章少鄰還有些恍惚。
每天下午下工後幫強子幹活,從聯系貨源到銷貨,章少鄰每一步都跟着強子學。而他白天,就在廠裏面掃地做清潔,只是,章少鄰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他一直是好老百姓,如今做了這些事心裏也發虛。
小寶突然在家吃起了菠蘿,這件事讓許瑤兒不想注意都難。
“你哪來的菠蘿?”
“爸爸買給我的。”小寶咬着菠蘿肉惴惴不安。
“你爸哪有這本事?前幾天馨馨想吃菠蘿,我去買都沒買到。”許媽媽覺得小寶在說謊。
許瑤兒本來不懷疑這事,只是,小寶的表現太奇怪了,好像做錯了事情一般。
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許瑤兒帶着小寶進了房間。
“小寶,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有啊。”小寶一邊說着一邊紅了臉,明顯就是心虛。
“說謊是不對的,是不是?”
“嗯。”小寶害怕地點點頭。
許瑤兒就這麽盯着她,一直盯到小寶不自在了,小寶才老老實實地告訴許瑤兒爸爸這段時間做的‘好事’。
二道販子……章少鄰竟然去做這些殺千刀的事。
許瑤兒不敢相信,立馬出去找到正在掃地倒垃圾的章少鄰。
“章少鄰,我有話問你。”
“什麽事?”章少鄰放下掃帚和簸箕,跟着許瑤兒到了一偏僻的地方。
忍了又忍,一直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但是許瑤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劈頭劈臉地罵了過去。
“你是得了失心瘋了?又想去坐牢了?做這些見不得人喪良心的事!”
眼神閃爍間,章少鄰明白她是知道了。
“你罵我喪良心,這話我不同意。那些該死的二道販子是因為低價在鄉村收購然後壟斷市場後天價賣出去,可我不是。只要我不低價收進高價賣,我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還有理了?你這是狡辯!”
“我狡辯什麽了?我正常做生意賺個辛苦錢,怎麽就礙着你的眼了?”章少鄰無意和許瑤兒争論,事實上,他自從認清許瑤兒的真面目後,就再也不想和她糾纏了。
“你真是沒救了,你以前好歹是技術員,現在怎麽堕落到這種地步?”許瑤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因為誰?”
場面一時之間靜默下來,氣氛奇怪到不行。
兩人相對無言,互相都能看見對方眼中的恨意與失望。
許久之後,許瑤兒開口問着轉過身去準備離開的章少鄰。
“章少鄰我問你,你為什麽要讓小寶來X市找我?”
“小寶就要被送去福利院了,我沒辦法。”
“所以你給了小寶我的照片,讓她來城裏找我?”
畢竟小寶第一次見面就認出了許瑤兒,所以許瑤兒以為是章少鄰搞的鬼。
“你的照片?”章少鄰冷笑一聲,“你的照片我早就撕了。”
被這麽不客氣的一嘲諷,許瑤兒臉色都白了。
“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先走了。”章少鄰轉身離開,他還有很多衛生要做,沒時間和許瑤兒回憶過往。并且,那還是段不美好的過往。
“章少鄰,我過兩天要帶小寶回老家拜拜我爸爸。”
“随你。”章少鄰頭也不回地說道。只要不把小寶帶回老家去賣了,章少鄰才不管許瑤兒做什麽。
10月11號,許瑤兒要帶着小寶去梯豐村莊。
“阿姨,你是要把我帶出去賣了嗎?”小寶有些害怕。
這話讓許瑤兒無地自容。
“小寶,我要去那邊談生意,那是你姥爺的老家,你姥爺也葬在那裏,我想着帶你去拜拜姥爺。”
“不是姥爺。”小寶委屈地答道,她和這些人都不熟。
許瑤兒很是無奈,小寶要真的不願意去,那就算了。
小寶能看出來許瑤兒不開心有些悶悶不樂的,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啊。
撒開腳丫子去玩玩具,小寶一邊吃着零食一邊在地上推着玩具車。
許瑤兒去收拾行李,小寶看見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的許瑤兒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如果許瑤兒阿姨這幾天不在家,那麽家裏就只會有許媽媽和馨馨姐姐在。
不行,小寶不喜歡那兩人。如果沒了許瑤兒在中間起着調劑的作用,小寶在家裏的生活會很難過的。
“阿姨!等等我!”小寶跑過去抱住許瑤兒的腿,身後小笨鳥也猛地沖了過去。
就這樣,許瑤兒帶着小寶和小笨鳥上了車,同行的是張北強。
“許主任,咱們這次要是把生意談下來,以後咱們都得利,哈哈。”張北強開着廠裏的車子出發,許瑤兒抱着小寶坐在車後座。
公事公辦,許瑤兒拿着方案書說道:“我去村裏找村長他們談價格,你先留在當地的縣城問問運泥車的情況,再請幾個人手,咱們要去探測那些土質的情況。”
這些事情弄完了,就要去和當地相關部門做報備申請開采挖泥。
“行,都聽許主任的。”張北強樂得自在。
兩小時後出了X市,又過了兩小時張北強開車到了X市下面的一個小縣城。
張北強留在這裏辦事,許瑤兒帶着小寶坐車去梯豐村。
“阿姨,你來過這裏嗎?”小寶對這裏的事情不太感興趣,這裏和梅花公社沒區別,都落後得很,一眼望過去都是灰撲撲的。
“小時候和我爸媽來過這裏幾次。”許瑤兒小時候也讨厭這裏,覺得這裏沒玩具沒好吃的。現在想想,還挺懷念過去的時光。
“為什麽你爸爸要葬在這裏?”小寶疑惑道。
“那是你姥爺,你…哎,算了,”許瑤兒不再糾結稱呼問題,“老人家講究落葉歸根,所以死了都希望葬在老家。”
“如果我死了,要葬在城裏最好玩的地方。”小寶撇嘴。
“呸呸呸,不準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許瑤兒沒好氣道。
到了梯豐村,許瑤兒受到了村長的熱烈歡迎,畢竟許瑤兒她爸是村裏最有出息的人,還給村裏捐過錢。
“你不用說別的,我知道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就是那陶土的事,對吧?嗨,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村一致同意,就以市場價賣給你。”村長請許瑤兒和小寶在家吃了頓好飯好菜。
第二天,許瑤兒和張北強帶着兩個專家和縣城請來的工人去檢查土質。
‘啾啾~’小笨鳥從小笨鳥頭上飛走,在林子裏自由自在地飛翔着。
到了目的地,幾個工人開始挖泥,許瑤兒和張北強也蹲下檢查這些土質的情況。
跟着過來玩耍的小寶和小笨鳥也在這裏挖着泥巴玩。
‘啾啾~’
小笨鳥亂飛着,小寶也跟着小笨鳥到處轉着玩。
“咱們要小心點啊,說不定就挖着什麽古董了。”那幾個工人哈哈笑。
“這破地方還能有古董?忽悠誰呢。”張北強翻着白眼道。
“聽說這地兒幾十年前有個大地主,大地主家被鬥倒前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埋在山上了,其中最值錢的就是一枚紅色的古珠,是漢代的東西。”這幾個工人笑道。
許瑤兒從小也聽過許爸爸說過這些事,但是沒放在心上。此時聽着這些工人在這說笑,便插嘴道:“就算有古董,那也要交給國家,難不成你自己拿着鎮宅?”
“誰說要鎮宅了,偷偷賣去國外,可是能賺不少錢呢,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了。”那幾個工人說到這裏眼睛都紅了,暢想着一夜暴富發大財的好日子。
啧,許瑤兒搖搖頭,鄙視這些人想着不勞而獲的心态。
“你找的這都是什麽人?流裏流氣的。”許瑤兒偷偷和張北強抱怨,對他找來的人很不滿。
“許主任這是瞧不起鄉下人?這可是我在縣城找的專業工人。”張北強覺得許瑤兒沒事找事。
“這裏的土質最合适不過,要是做茶具器皿,絕對能出上好的成品。不過這泥土到底有沒有害,我們還需要帶些樣品回去檢測。”兩位專家給了許瑤兒答複。
行,只要這邊檢測報告一出,沒問題的話接下來就只等這邊的相關部門同意采泥的具體時期就可以動工了。
許瑤兒松了一口氣,目前來看,一切都很順利。
“許主任,我兒媳婦呢?”張北強嘴賤道。
工作入迷的許瑤兒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聽到小寶的笑聲了。
“小寶!”許瑤兒吓得一哆嗦,差點跪下來。
幾個人分頭去找,找了快半個小時也沒找到人。
最後幾個人聚集在一塊,準備下山去找幫手。
這時,小寶突然帶着小笨鳥在遠處呼喊着許瑤兒的名字。
“阿姨,你看,我和小笨鳥找到了超好看的小珠子,我要送給爸爸。”小寶很嘚瑟地從遠處跑過來。
衆人一看,小寶手心裏是一紅色的像是瑪瑙又像是玉制的珠子。
許瑤兒突然一皺眉,猛地跑過去把小寶手心裏的珠子給打落。
“也不知道哪裏撿來的髒兮兮的東西,小寶,以後不準亂撿。”
小寶撿起珠子很是生氣:“不是亂撿的!我和小笨鳥去一個山洞裏找到的,裏面有很多漂亮的東西,還有金子哦。”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工人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都閃着光。
許瑤兒心髒猛烈跳動,只覺得一把刀已經懸在了自己頭頂。
有些老話,比如【兩人不看井】。這意思就是說兩人去看井會有生命危險,就怕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推到水井裏去。
而許瑤兒,她現在同樣遇到了生命危險。這些工人是縣城的,許瑤兒壓根不認識。如果小寶今天拿了這或許是老地主留下的古董珠子,那她們母女倆今天別想活着出這座山了。
所以,即使小寶很生氣,許瑤兒還是把珠子給拍落丢掉。
“什麽山洞不山洞的,小寶,你別亂說。”
抱着小寶勉強地和那些人笑道:“還不走?”
“是啊,走,走。”大家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小寶哭着鬧着要珠子,那可是自己送給爸爸的禮物,許瑤兒沒理小寶。
下山後已經是下午三點,許瑤兒張北強和那些人分開。
“許主任,沒想到啊,這裏還真的有古董。哎,不過這年代,古董也不值錢,除非你賣去國外。”
“怎麽,自家老祖宗的東西,還要賣去國外?”許瑤兒鄙視張北強。
“嘿嘿,我就是這麽一說。”張北強聳聳肩。
第二天一早,張北強和許瑤兒帶着小寶步行去公社搭車,準備去縣城拿檢測報告,然後回廠裏彙報情況。
昨天還很生氣的小寶今天特別聽話,還趴在許瑤兒肩膀上哼着歌。
“小寶不生我的氣了?”
“哼,不生氣了,”小寶得意地從軍跨包裏拿出那紅色珠子,“小笨鳥昨天把這珠子弄了過來哦。”
小笨鳥驕傲地挺起胸膛叫了兩聲。
而許瑤兒和張北強,看到這珠子的時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吱吱’的聲音響起,許瑤兒和張北強回頭一看,小路兩旁的山邊冒出了幾個人,正是昨天一起上山的幾個工人。
糟糕,許瑤兒覺得今天要死在這裏了。
“是她拿的,不關我事啊。”張北強抱着腦袋求饒。
蠢貨,許瑤兒沒好氣地瞪了張北強一眼。
“如果我現在把這古珠給你們,你們能不能放我們一馬?”許瑤兒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覺得呢?”那幾個工人哈哈大笑。
那就沒辦法了,許瑤兒抱着小寶馬上跑。
小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以為許瑤兒在和自己玩。
小道上是不能走了,許瑤兒突然拐彎爬上一個小坡往山林裏跑。
幸好這山上許瑤兒小時候來過幾次,還有些印象。
‘hu~’的一道風聲從許瑤兒耳邊飄過,是後頭一個工人扔出的砍刀。
差點就被砍到腦袋,許瑤兒頭也不回地繼續七彎八拐地跑着。
小寶這時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中連方向也辨別不了,許瑤兒抱着小寶躲進了一個防空洞。
以前戰争時期,很多村民上山躲在防空洞裏,後來這些洞廢棄了,都長滿了草。
許瑤兒抱着小寶貼在牆壁上,連大聲呼吸也不敢。
小寶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她很聽話地靠在許瑤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