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條水龍很心急
林語綿端莊地坐在敖子嘯身側,眸色淺淡,笑容清爽。她嚼着不知何味的飯菜,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平凡。
此時此刻,坐在龍王一家的家宴上,她才知道,自己平凡得有多麽徹底。
因為,眼前這九個形态各異的美大伯,統統亮出自己的嬌妻:
大兒子囚牛敖子峰,老婆乃千年古琴仙子檬岚;
二兒子睚眦敖子烈,老婆乃千年沁雪劍劍仙沁雪;
三兒子嘲風敖子奇,老婆乃千年玉如意仙子風靈;
四兒子蒲牢敖子胤,老婆乃千年鯨魚仙子雲之;
五兒子狻猊敖子俊,老婆乃千年香爐仙子米耶;
六兒子赑屃敖子海,老婆乃千年石碑仙子繁玥;
七兒子狴犴敖子天,老婆乃千年金鎖仙子媚舒;
八兒子負屃敖子磊,老婆乃千年羊毫仙子冶霏;
九兒子唯一一條繼承了老爹的水龍敖子嘯,未婚妻乃千年穿越凡人林語綿。
如此一比較,敖子嘯的顏面還真該紅綠黃藍的變上一變。單單看衆位大伯子面前擺放的金銀珠寶,林語綿就覺得這不食人間煙火只食金銀的神仙真真是奢侈到極點,而自己面前這盤大雜燴炖菜,卻是十萬分的掉價。
她歪着臉,扯住敖子嘯的袖口,小聲問:“你是不是也吃元寶的?”
“偶爾!”敖子嘯露出童叟無欺的純真笑容,讓林語綿入口的菜葉差點逆流而上。她火速垂下頭,壓着腦袋痛徹心扉地想,這個世界果真有夠瘋狂。
家宴接近尾聲時,方才聽龍王捋着胡須宣告:“下月初一,嘯兒大婚,你們這些做哥哥,可要拿出點誠意,別成日拿公事繁忙敷衍我。”
列位大伯點點頭,答應下來,并把目光齊齊投擲到林語綿身上,表情卻冷清的很。
林語綿低着頭,卻依舊被凍得四肢冰涼。美大伯雖美,卻只敢遠觀不可近賞,此番離得太近總覺得會被眼睛裏的戾氣切割得體無完膚。她可算真相大白,原來,龍王家就敖子嘯長得消停,迎合了他老爹的心意,長相俊美儀态穩重笑容幹淨,不比這些大伯各個陰森森冷冰冰全部頂着面癱臉。
林語綿尴尬惶恐地靠在敖子嘯的肩頭,依偎出一片情意綿綿的感覺,妄圖借此抵擋些不太友善的眼神。
終于,家宴在月上樹梢後散夥。
林語綿出了光華殿的大門,一張臉如脫皮般撐得生疼。她揚起頭,抱怨道:“日後再有這種活動,就說我卧床不起好了。”
“說謊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敖子嘯摟着她的腰,往她身上貼了貼,大約想勻些體溫給她。
林語綿未領情,只掐着他的手臂惡狠狠道:“不要舔着臉胡說八道,天下人都是正人君子了,也輪不上你!”
“此言差矣!”敖子嘯突然停下腳步,扭身凝住她的眸子,眼中星輝脈脈熠熠生光。
“我近日可從未動你分毫,這般矜持怎得不算君子?”他歪歪頭,突然無辜起來。
林語綿僵硬地梗着脖子,舔舔嘴角,咕哝道:“算吧,算吧!”
“亦或許……”敖子嘯見她垂頭,馬上挑起她的臉,津津有味地牽引着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問道:“你期待着什麽?”
林語綿被突如其來的零距離接觸驚得連連搖頭,額前碎發異常配合地扇起一股小風,吹得鼻尖處的敖子嘯笑面微漾。
“我猜,你便是有期待也不會承認,不若就今天吧!”敖子嘯轉臂一攬,腰間微微用力便把林語綿挂上了肩頭。
她手足無措地低頭望地,惆悵道:“你這……也忒随性了吧……”
“且行且樂嘛!”
話罷,加快腳步飛一般地沖回了錦華宮的大院,又風一般地刮進自家寝房,将林語綿如一件易碎瓷器般輕輕擱置在床榻上,繼而俯身含笑,吻上了她那欲言又止的唇瓣。
其實,林語綿是做好覺悟的。她自以為這種時候,可以表現得經驗豐富,至少再不會被敖子嘯嘲笑。
所以,這個吻她是閉着眼睛攥着拳頭竊以為很是激~情飽滿地回應了。
只可惜,這回應只限于輕輕地舔了舔他的唇角,連舌頭都不曾碰到。本該纏綿的瞬間,卻因為林語綿懷着上戰場的幹勁兒,終究在敖子嘯忍無可忍的嘲笑中又一次宣告結束。
他撐着雙臂,懸在林語綿的眼前,一張臉不紅不白,笑意洶湧。
林語綿錯愕地看着這麽一張花枝亂顫的臉,突然羞恥地一巴掌呼了過去,嚷道:“你在逗我?”
“有趣……”敖子嘯摸摸她那被羞恥感折磨得通紅的臉,無不欣慰地将她揉進懷裏,哄騙道:“我不過想看看你有何反應……想不到……依舊有趣的很……”
林語綿在他懷裏張牙舞爪,掙紮着頂開他的腦袋,忽閃起羞憤的大眼睛,将一雙滾燙地手烙了過去。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敖子嘯卻早就熟悉了她的行為模式,出其不意地擒住連偷襲都不會的手臂,連同滿腔憤慨壓在身下,左一個“乖”又一個“聽話”,叫得林語綿差點以為自己是個小屁孩。
“真是惡趣味!”她勉強嚷出一句,臉上卻因過分灼熱,只得倉皇地塞進他的懷裏不安地蹭了蹭。她覺得這種時候還是沉默比較好,反正人也丢了,臉也紅了,便宜也都叫人家占去了。
敖子嘯成功調戲了林語綿,而且見她窩在自己的心口一言不發,自是心情大好,緊緊摟着她的手,笑得繪聲繪色。
可是過了一會兒,他的笑便涼了下去,轉而低頭一瞧。
想不到,林語綿竟然淌着哈喇子睡着了。那些晶瑩的液體沾濕了敖子嘯的錦袍,透進了皮膚淋濕了心跳。他晃晃枕在胳膊上的腦袋,喚了句:“綿綿!這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夢裏的林語綿無所畏懼地動了動,慢慢睜開惺忪的睡眼,吸溜着哈喇子嘟囔:“你還在啊!”
“我要去哪兒?”敖子嘯揉揉她的頭發,笑意越發令人沉醉。
她直起身,望着窗外還未黑透的天色,牛頭不對馬嘴地感慨起來:“你們龍宮白天黑夜都一樣亮堂,真沒有睡覺的氣氛!”
此話一出,才意識到習慣真可怕,她竟然習慣了敖子嘯的存在,習慣了身邊這個居心不良的男人摟着自己入睡,這麽想,還真是惡心。
她抱緊自己,嫌惡地蹦下床,拎起門邊的鋤頭甩下一句:“我去務農了……”就此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溜溜達達地穿過珊瑚道,撥開黏糊糊的觸手,終于尋得了子羽的花園。雖則有些日子沒有來過,可是這周圍的珊瑚樹實在長勢太好,而且各個強壯有力,猛一看都一個樣兒,讓時隔四個月未曾謀面的林語綿險些迷路。
待撥雲見日瞧見滿地紅花柳綠的景象,她才舒心地揮舞着手臂,喊道:“子羽!子羽!你在嗎?”
園子裏除卻花朵搖晃着送來些香氣外,卻是太安靜了。
林語綿站在起伏的花叢中,茫然地等了一會兒,不見有腦袋自花朵間升起,便有些失望地蹲下身,戲弄着身邊一株俊俏的鈴蘭自語着:“不是說出不去嗎?怎得還不在呢?”
大約方才受了敖子嘯的調戲,如今調戲花朵的時候手下毫不留情,好端端的一株花轉瞬間便被蹂躏得慘不忍睹。
“難得見你心情不好,可是去了一趟凡間惹出了麻煩事?”身後飄來花香般柔和的調調,将林語綿的手吓得垂了下去,放生了那株悲涼的鈴蘭。
她站起身,扭頭瞧着子羽那張百年溫和的臉,苦澀道:“你還真猜對了,我鬧出了人命!”
子羽愣神地将眉頭皺出一朵花,半響不得一語。
“因為我的多管閑事,害死了一對有情人。”林語綿哀嘆着垂下頭,一副受傷的表情。
子羽自身側拔起一朵百合,插在她的手心裏,不似安慰卻似責怪地問:“可是,你卻從未對我說過,臨走時我明明已經把傳音花交付與你。”
林語綿瞅着手裏的花朵,突然一拍腦門恍然想起那朵花還插在“妝怡苑”的花瓶裏。因得那段日子心裏想了很多,竟把這平凡的寶貝給忘記了。她不好意思地撓撓腦門,道歉道:“對不起,我忘記了。”
沉默造訪了本就靜谧的園子,林語綿捏着花莖,局促地立在原地。
“所以,我第一時間便來找你了,準備和你說說這樁心事。你若是不願意聽,我就走了……”她慢慢揚起臉,不曉得子羽這氣要生到什麽時候。
見過敖子嘯那種陰晴不定的生氣法,才想象不到子羽這種溫吞吞的人生氣是什麽樣子。莫不是憋在肚子裏自己消化吧,這樣可對身體不好。
林語綿貼心地想要照顧子羽看似憔悴的身心,伸出手晃晃他的胳膊,無比誠懇地眨巴着滿是水星星的眼珠,再度認錯:“我一時沒有習慣這裏的生活,所以忘記了那朵花的效用。下次……下次……我一定記得!問你,總比問敖子嘯強,這一點是肯定的!”她表态清楚,還不忘把從凡間帶回來的一袋種子平整地放進他的手心裏。
子羽見她态度認真,又念在初犯,遂隐了被忽略的不悅,溫柔如初。
林語綿沐浴着暖洋洋的眼神,放心地舒了口氣,拍着他的肩膀誠實道:“下月初一,我就要嫁給敖子嘯了。雖然作為朋友應該邀請你的,可是這樁親事實在不夠稱心如意,所以……還是不提為妙!”
子羽剛剛恢複的面色陡然一震,似有張面具頃刻間墜地而碎,他錯愕地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地開口:“你當真要嫁于敖子嘯?”
林語綿點點頭,面上一派波折。有些難以啓齒地解釋:“其實,算是贖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