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句道歉很溫柔

林語綿自子羽身上起來,拖着疑惑拽住他的手腕,小聲道:“你不是不能出水晶宮嗎?怎得跑這裏來了?”

子羽微微一笑,眼神越過她的肩頭飛向大殿裏那兩個争吵不下的男人。他近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殿內的人。繼而在耳邊輕語道:“我本就依附于你,你到哪兒,我便到哪兒。當初的林語綿确實離不開水晶宮,可現在的清樂,卻大有不同。”

“也就是說,你只負責監視我!”林語綿雖未回頭,眼神裏卻翻滾起層疊的怨怒。

子羽無言,笑容卻與這段相對嚴肅的談話不甚相符。他拍拍她的肩膀,小聲提醒:“我不過想讓你看看,敖子嘯是否果真如你想象中那般惡劣?”

林語綿也不想在這裏與子羽鬧僵,便梗着脖子,将耳朵擺好,準備接着聽殿內二人的對話。

那敖子嘯正說在氣急處,一腔熱情染得滿臉通紅,他瞪着影夜。

“何為欺淩?那不過是我們的相處之道罷了。你那腦袋便是想不通吧!”

影夜不屑,橫眉冷對。

“相處之道?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林語綿點點頭,在心底附和着影夜。欺負人是相處之道?這說法也忒牽強了,這敖子嘯真是腦殘,竟當她是随便糊弄的孩子。她一氣之下,果斷甩開子羽的手,扭頭便往外走,嘴裏還絮絮叨叨地念:“子羽,你便要我聽混蛋說胡話?”

子羽本要拽她,卻被一陣陰風打散,待聚成霧氣後才發現,林語綿早就離開大雄寶殿消失了蹤跡。他搖搖頭,有些失望地回身望住敖子嘯,由衷覺得他們水族還真生了一群笨蛋,連表達感情的方式都不會。

林語綿踹着腳下祥雲,一張臉漸漸發青。如今奸計敗露,自然應重新計劃。既然敖子嘯知道她的身份卻未有表露,那不若将錯就錯。他不說,她就是凡人。她倒要看看,誰更能沉得住氣。

她自雲頭上捏緊拳頭,越想越不順,生生憋出了內傷,揮掌将對面的無憂山削成了禿瓢。天地轟隆,滾石飛落,霎時間沙塵滾滾,一派驚天之勢。

輾轉回了水晶宮,敖子嘯竟先一步坐在桌前,面色如初地等着開飯。

林語綿跨步上前,霸氣地坐于他對面,将冷淡的眼神砸過去,問道:“你打算何時向我道歉?”

“你可知道歉如承諾般無甚作用?區區一句對不起怎能涵蓋我的心情?”敖子嘯拍拍手,呼拉拉進來一票魚女,端着金燦燦的盤子開始布菜。

林語綿腹內空虛,嗅到飯香早已饞蟲大動,遂抓起筷子,打算先填飽肚子再斤斤計較。

敖子嘯瞧着對面本該發飙的人卻在飯菜前一副享受的模樣,便松了口氣。

“綿綿,別再離家出走了。你不在,我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麽怪事?”他謙卑且溫和地往林語綿的餐盤裏夾了一塊兒排骨,随即冰消雪融地璀璨一笑。

林語綿瞥一眼他那谄媚的笑容,繼而将那塊無辜的排骨扔了出去。排骨君沿着弧線,穩穩地砸進湯盆裏,濺起一朵油花,不偏不倚地噴在了敖子嘯春光明媚的大臉上。

他的笑嗖地一下如合上的扇子,扇起一股邪風。

林語綿不屑,自顧自地吞着食物。

“你這脾氣……”敖子嘯咬着聲音,卻是壓住了後面的狠話。

林語綿仰起臉,肚子差不多飽了。她抹抹嘴角,不好意思地笑道:“呀!筷子滑了一下!不過,多虧了我……你這臉才越發油光可鑒了!”

敖子嘯猛然起身,握住她的肩膀,直直逼視而來,一雙眸子波濤洶湧。

林語綿瞪回去,嘴角的笑卻在注視下涼得徹底。她自鼻腔裏噴出不屑,故意陰陽怪氣地調侃:“怪不得姐姐不喜歡你呢,真是一點就着,你以為你是爆竹啊!”

她本以為這種說辭一定逼得敖子嘯抓耳撓牆,甚至不惜甩她一巴掌,或者是丢到床上用一貫的手段亵渎她的靈魂。但事實确是,他只俯身過來,将她圈進了懷裏,死死地摟着。

林語綿知道,他在生氣,因為他的手臂雖然用力卻有些顫抖。頭頂淩亂的吐息,如暴風雨般沖刷着她的頭發,蹭在面上冷森森的。

其實,本就是吵架的後續。林語綿本着臭脾氣硬到底的架勢,寧死不屈。但是,被摟在懷裏,聽着敖子嘯的心跳,她也開始反省。或許,這些話确實很傷人。

想敖子嘯當初喜歡清音,無論多麽深刻都是一段得不到無法圓滿的愛情,而今卻被她拿來調笑,任誰都有底線,即使她仗着自己靈力不輸敖子嘯,不怕打起來輸得凄慘。但是,多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殘忍。

她自敖子嘯的懷裏揚起臉,柔軟了表情,嘟囔了一句:“我剛才……話有點說重了……你不要往心裏去。”

但話音剛落,她才恍然發現,一句無意識的氣話竟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無遺。

她擔心地拉扯着他的衣襟,借口道:“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自己是清樂,怎會任你欺負?我不過覺得,自己的身份無人問津,做個凡人也有凡人的好,而且,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林語綿是那種心裏沒主意就一直要張嘴說話的類型,雖然不唠叨卻愛講廢話,并企圖用叽叽喳喳的聲音蓋過自己的手足無措。當然,這些習慣,敖子嘯是清楚的。

所以,他捧起她的臉,眼睛裏盛滿晶瑩的液體,仿佛再低垂一下就将滿溢而出。他說:“我怕……怕你離開我……如今的你……我卻是再也拴不住了。”

林語綿被他滿眼水星星地一望,心肝肺一陣哆嗦,恍惚着問道:“你真的喜歡我嗎?不是因為我長的與姐姐有些相似?你知道的,我是絕對不會做替身的,即使是自己的姐姐。”

敖子嘯搖搖頭,眼睛裏的水汽終于慢慢上升,蒸騰出一片氤氲的霧氣。

林語綿被罩在霧氣裏,完全六神無主。她的心想要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但是理智卻格外刺痛,提醒着這一切可能是苦痛的開始。她是來尋仇的,她是來報複的,她是來颠覆他的生活的,何況她僅僅是他深愛的人的妹妹。

這些情緒死死纏住林語綿的喉嚨,幾乎無法呼吸,而心跳亦漏了好多拍,搞得腦袋裏蒼茫一片。

“我不願強迫你,可是……每次害怕都會演變成強迫,我只是……不知道怎麽做才能留住你。”敖子嘯埋下頭,将大約名為眼淚的東西蹭在林語綿的耳畔。

她感覺溫熱的液體如一根根小刺,紮進心裏,牽扯出細碎的疼痛。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要說些什麽,要做些什麽,便老實地貼着他的胸口,偷聽裏面活躍的心跳。

“如果……如果我做了什麽讓你厭惡的事……你能原諒我嗎?”敖子嘯終究點題,将一張楚楚可憐不忍直視的臉擺在林語綿的視線裏。

她望着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頭,答應了一聲。

“那……”敖子嘯瞬間綻放史無前例的光輝笑容。

這笑容太過閃亮,直叫林語綿別過頭去,不敢直視。

“那咱們便歇了吧,剩下的事便是要在床榻上明說。”

敖子嘯抱起她的腰,直直往床邊推。

林語綿心底那根彈簧,“嘣”一聲斷了,順便彈得她認清了現實。敖子嘯果然死性不改,完全就是說一套做一套的騙子。

她居然相信了他,在那一剎那,差點生出以身相許的沖動。敖子嘯不愧為十裏八鄉有名的花花公子,耍弄純真少女之心的把戲要多少就有多少。能屈能伸,能強能弱,與強者可以裝可憐,與弱者可以逞英雄,真真是叫人不敢松懈。

林語綿在被擺上床榻,四仰八叉後,方才凝住他的臉,笑道:“我渴了,幫我倒杯水。”

敖子嘯俯身而來,貼着她的耳朵,細聲細氣道:“我喂你……”

“不是口水,是茶水!”林語綿耐着性子,冷淡了面色。

她擡手指着圓桌上的茶壺,補充道:“那個!”

敖子嘯亦翻手變出一只翠玉耳杯,遞到她唇邊,饒有興致地挑起眉飛色舞的眼睛,催促道:“喝吧!”

林語綿順從地接了耳杯,将指尖伸進去探探溫度,又擡頭瞧敖子嘯一眼,才抿了一口水粗魯地攬過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唇瓣,将那濕滑的液體順了進去。

敖子嘯愣神地亮起鋒利的牙齒,魅惑地伸出舌尖,似回味無窮般低喃:“果真是你我心意相通,竟知我心之所想。”

林語綿眯着眼睛點頭,笑容如太陽花般毫無遮掩地開到最大。她咧着嘴,回了句:“我還不知道你?”

話音裏,敖子嘯淺淺閉起眼睛,倒在了林語綿的笑容裏。

她推開身上的負重,一如既往地幫他掖好被子,伸出指尖瞧了瞧,冷笑道:“想不到,彼岸花竟如此神奇,我不過用它染了指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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