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個客人
江渝結好賬,車內一直開着暖風。拉開車門寒氣撲面而來,順着敞開衣襟無孔不入的鑽了進去,禁不住又裹了裹外套,衣服上仿佛還殘留着白曜的氣息,他嗅了嗅,心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唇角揚起,有些留戀。
看着熱鬧的門口,來往的白領流氓摻雜其中,正人君子和衣冠禽獸混在一起往裏進着,保安對講機刺啦刺啦不時的響起提醒。深深呼了口氣,職業性的假笑挂在臉上,捂着衣襟三兩步跨上臺階。
燈光昏暗DJ震天,卡座上人扯着嗓子叫喊,舞池裏的人扭腰晃頭群魔亂舞的狂歡。江渝看着這無比熟悉的場景,只是離開了幾天卻又恍若隔世。
“呦——江哥終于來了。”剛一進門,就被幾個坐在吧臺的同事順手攬着肩膀摁過去。
“去哪風流了,忘了兄弟們了啊。”江渝從那人手臂下掙紮出來,整理着自己被拉扯歪的衣領,昏暗燈光下,鎖骨上的傷痕被彩燈一晃而過,緊接着被他蓋好。玩笑道:“滾吧,家裏出了點事。”
順手接過其中一個人遞過來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江姐呢?”
“在Rainbow。”音樂此時達到了高潮,人們都在尖叫狂歡,那畫了煙熏妝的同事不得不湊近他耳朵,但還是要扯着嗓子喊。“好像來了個大人物,一個小時前就來了,江姐一直陪着。”
江渝點頭,把菱塊四腳杯跺在噌亮臺面上,只是短短幾天,對于這音樂喧鬧就有點無法适應了,扯着嗓子對他喊:“那我先過去了,晚點聊。”
從高腳凳上跳下,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熟客認出來了。沒辦法又被拉着過去陪了兩杯,推讓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脫身,捂着大衣飛速穿過大堂上了二樓。
一上來,那轟轟隆隆震耳欲聾的喧鬧明顯就小了,雖然說不上安靜,但比起一樓來那是萬籁此都寂了。
Rainbow是一個包間的名稱,在二樓拐進去以後的最裏面,因為經過了幾個轉彎,整體隔音材料吸收的好,走到這裏時候周圍已經可以算得上安靜了。
這是Bluebar最頂級的包間,能待在這裏的一般都是政府要員,領導高管,企業老總,偶爾出來消遣耍樂。
他被點上來過幾次,但因為是關起門來的生意,不少人就開始放開了弄,容易沒了底線,他心有芥蒂,幾次虎口脫險,後來再找他能推就推,避開跟這裏人接觸。
其實剛來酒吧那會兒,他一臉青澀稚氣未脫比現在更加吸人,男男女女很多人都想要開了這個嫩 苞。
那時候少不更事,遇到客人索取過度的情況經常不知道該怎麽辦,有一次直接把人推倒撞在桌子上了。
那人當然不肯,擰巴叫嚣着非要搞他,江渝死活不從,一副你敢動我我就血濺當場咒你十八代祖宗的架勢,最後驚動了江姐。
Advertisement
那是江渝第一次見到老板,美麗火辣又讓人本能覺着危險,那雙妩媚的眼睛眯起來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當着所有人面攬着他的脖子半開玩笑道:“這我弟弟,還小,不懂事。沒法伺候各位老板盡興。”
江姐幹了這麽多年,認識不少人,在這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開了口,那人沒辦法不賣她這個面子,只能作罷。
江渝只賠了醫藥費就把事情揭過去了。
事後他被叫到辦公室,原來以為要辭退或者是問罪。結果江姐只是坐在沙發上,不急不緩的抽了根煙,她一直都是一頭棕色的大波浪,指尖白皙光潔,指甲塗了一層深紅色指甲油,夾着煙,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卷翹,充滿欲望的風情。
“幹這行還想幹幹淨淨的?”江姐吐出一口眼圈,一瞬不順看着他問。
江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戰戰兢兢又實話實說。“想。”
江姐沒再說什麽,擺了擺手讓他走了。
後來,江渝總覺得她那天的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在緘默的回憶。一個什麽都不缺的女人,一個人開這麽大的酒吧,背後肯定有什麽外人不知道的故事吧,而自己,不經意間觸動了她的回憶。
後來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江姐都一一幫他擋下了。
甚至有一次,有個老板追求未遂,給了江姐一筆錢讓她從中拉皮條下點藥,就想快活一晚。被果斷拒絕了。
這些年江渝在這裏混的風生水起,江姐給他擋了不少事,他知道這些,所以一直都很感激。
Rainbow的門是金色的歐式雕花制式,雕花裏還嵌了亮眼的藍色,富麗堂皇。有兩個身杆筆直像軍人一樣的保安跨步站在門口,見他過來,其中有一個低頭用對講機說了句。
一身紅色包臀裙勾勒性感身材的江姐走出來,順手把門帶上。扭着細腰挺着胸脯對江渝招了招手,把他領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小江,我平常待你怎麽樣你也清楚。”
江渝道:“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吧,除了出局,能做的我一定做。”
江姐豔紅的唇勾了起來,妩媚又精練。“我喜歡你的聰明。”目光落在門上,朝着包間揚了揚下巴。“裏邊這個是個貴客,聽你的名聲來的。”
“貴客?”江渝很少在私底下從她嘴裏聽到正經稱呼,再大的官,她都敢喊“那傻缺,那胖子,那禿瓢……”
不由問:“有多貴?”
江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咱們關門,就人家一句話的事。”
江渝挑了下眉,江姐這些年也有不少人脈,起碼省正級以下沒這個能力做的這麽幹淨利落。
江姐怕吓着他,安慰道:“你別怕,我在裏邊陪了這麽久,也不見有什麽不規矩。你就像以前一樣,陪人喝喝酒聊聊天就行了。”說着,伸手幫他把豎起來地領子折下去弄好,指甲給把頭發撥回去。
“不過。”她撩了撩頭發,手上的鴿子蛋随着燈光蹦光閃眼,“人長得不錯,要是真對你做什麽,你不會吃虧。”
“……”他怎麽有點後悔自己這麽草率的就過來了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江渝警惕着推開門,神經繃緊着走進去,厚重隔音門關上,外界的一切喧嚣盡數被隔絕,一絲聲音都沒有了,包間裏靜的可怕,一時間從群魔亂舞過度到了老僧禪房。
包間十分寬敞,容納個五六十人沒有問題,主燈開着,光線柔和照在房間裏,明亮寬敞,地板噌亮投射着房間裏的景致,跟其他客人不同,這人沒有開七彩魔幻燈,也沒有搞什麽昏暗的黑夜朋克。DJ臺上一個人也沒有,房間裏很安靜,除了裝潢奢靡外,倒不像是個酒吧。
江渝松了口氣,應該不是個來找刺激的傻逼。
裏邊沒有找來服務的公主,沒有嬌媚的兔女郎跟貓執事。只有一個穿着得體的男人坐在中央沙發上低頭倒酒。
酒聲流進杯裏潺潺,是這寂靜房裏唯一的聲音。
他走過去,從沙發後方繞到那人右手邊,主動接過醒酒器,替他把面前的杯子倒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來陪笑道:“路上堵車我來晚了,讓老板等這麽久十分抱歉,我先自罰一杯。”說着,揚起頭喉嚨滾動了下,一飲而盡。
喝到嘴裏他職業性的辨別了一下,五位數的麥卡倫——果然是個老板。
低下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提了下褲子挨着那人坐下。“聽說老板是特意來找我的?”他有些好奇,能讓江姐都害怕的人,竟然會纡尊降貴特意來找他,自己還沒出名到那種地步吧。
一聲輕笑從旁邊男人口中傳出,他擡起頭,那雙琥珀色的豎瞳就那樣直接撞進了眼中。
江渝瞪大眼睛,緊接手一抖,條件反射彈起來,連着後退了好幾步拉開距離。
“你,你……你你……”他瞠目結舌,指着那人你了半天,終于決口:“你到底是誰!”
一頭金褐色卷發垂肩,琥珀色豎瞳,脖頸間青黑色鱗片彌漫着彩色流光。這個人竟然是江湘琦回魂那夜,他在十字路口遇到那個被白曜一刀切的外國鬼。
他就那樣含笑看着江渝,眉目英朗又堅硬,皮膚雪白,五官标準的有些假,眼角微微眯着,勾動猩紅唇角。“我叫蒼溟。蒼穹的蒼,溟濛的溟。”他擡起手,雕塑一樣完美的五根手指對他緩慢勾了勾。“過來坐。”
江渝看着那只手,竟然有些恍惚——這人該有多強,一個動作就能迷眼。
不沖出去完全是因為不敢妄動,再坐過去真的就是在挑釁神經。
上次聽白曜說過,這人是十殿那邊的,長得這麽好看肯定不是個龍套命省油燈。
他四周觀望了一圈,金碧輝煌銅牆鐵壁,确認沒什麽縫隙可以鑽。
蒼溟看他一臉惶恐不安,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又帶着弧度上翹,有些憂郁深沉。
“你不該怕我,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