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小竈

如何扮演刁蠻任性的世家千金，對左染而言，不是什麽大問題，他跑龍套時期，演過纨绔，扮過惡霸，如何不動聲色地拉穩仇恨，基本難不倒他。

這第一場戲，那婷萱的出場，是在仙門拜師前的考驗。

其他人都是輕裝簡行，唯獨她奴仆成群，随身行李拉了兩馬車，十足地招搖。

豪華寬敞的馬車停下，一只纖細白嫩的手掀開綢布車簾，神色倨傲地打量着周圍風塵仆仆的衆人，一言未發，便已将那股不屑與人為伍的傲慢寫在臉上。

有人主動靠近，她眼中流露出一絲猶豫，卻因為旁人的嘲諷，很快一鞭子甩過去，徹底坐實了自己的惡名。

前面這一階段，左染都是一條過的。

導演對他贊不絕口，直至

那婷萱再遇宿雲蔚這場戲。

左染ng了三次。

他沒法代入女性的角色，對一個跟他同性別的小鮮肉含情脈脈，綻放內心炙熱又扭曲的愛意。

演的太假，一眼就能看出來，跟之前渾然天成的演技簡直判若兩人。

導演沒轍了：“先拍下一場，左染，你去旁邊調整一下狀态！”

左染抱歉地應了聲，退到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反思。

下一秒，一瓶蘇打水遞到了他面前，陸霄的聲音緊接着傳來：“是不是因為封名軒太矮了，你沒法入戲？”

封名軒其實也不矮，跟左染差不多高，剛才拍戲的時候，導演還讓道具組加了墊子，從鏡頭畫面中看，兩人的身高差很合适。

“問題出在我身上。”左染沒甩鍋的習慣。

他能模仿女性的走路姿勢，小動作，神态，說話的腔調和語氣，這些都是平日裏觀察累積的經驗，但他沒有戀愛的經驗。

就像上輩子，他雖然拿到了很多次最佳男主角，倚重的卻從來不是純粹的男歡女愛戲份，他能坦然接受扮醜扮土接地氣的角色，卻很不擅長表達炙熱的情愛。

“你有喜歡的人嗎？”陸霄沉默了片刻後，問。

左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嗯？”

陸霄凝視着他的眼睛，聲音低沉，語氣不緊不慢地宛如惡魔的輕語：“很簡單，你可以将跟你對戲的人，想象成你喜歡的人。”

可他又沒有喜歡的人。

左染無以言對，擰開瓶蓋，抿了口水。

“沒有嗎？”陸霄幽幽地盯着他的側臉，低聲反問。

語氣漫不經心的，仿佛只是閑聊。

左染應了聲：“沒有。”

上輩子，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演戲上面，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找一個對象交往。

這輩子，穿到一個男扮女裝的惡毒女配身上，還附贈了一個智障未婚夫，他就更加沒機會去想談戀愛這件事了。

“哦。”陸霄意味深長地應了聲，“我幫你想想怎麽開小竈。”

他說開小竈，左染也沒當回事，他一個專業演員都沒法解決的問題，難道靠一個外行人能搞定？

“到飯點了。”陸霄看了眼手表，雙手插兜，一副氣場全開的姿态走到了導演面前。

現在不是才四點半嗎？

左染納悶地望着他跟導演交談了不到兩分鐘後，那邊傳來今天提前收工的“好消息”，全劇組的人都在歡呼。

見過為了節省成本大晚上趕工的劇組，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大波ss有錢任性，動不動就給劇組放假的另類。

左染神情複雜地望着正面帶微笑朝他走來的陸霄，同為穿書者，這位大兄弟雖然穿了個終極反派，倒是活的比誰都潇灑。

“走，回去開小竈。”陸霄下巴微擡，一旁，助理小美立馬歡快地幫左染将随身物品收拾好。

“你準備怎麽開？”左染好奇，是請人教他表演，還是給他找一堆小甜劇填鴨式補充教學？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陸霄居然還玩起了神秘。

卸完妝，換上自己的衣服，左染一身黑色衛衣運動套裝搭配一雙白色運動鞋，手裏拎着那瓶還沒喝完的蘇打水，鑽進了保姆車。

陸霄緊随其後，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上，遞過去一份情侶網紅餐廳打卡攻略：“選一家。”

“幹嘛？”左染興致缺缺，這種網紅店，大多數東西都不怎麽好吃，賣的是一個環境和氛圍。

“重點是情侶。”陸霄伸手指了指上面紅色加粗的兩個大字，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印在深綠色的宣傳冊上，尤為晃眼。

這雙手适合彈鋼琴。

左染腦海中隐約劃過這麽個念頭：“你是想讓我去就近觀察一下那些小情侶是怎麽相處的？”

“順便吃個飯。”陸霄沒反駁，“沒經驗不是什麽大事，凡事可以學，多聽多看多學，你這麽聰明，還怕學不會嗎？”

閉門造車确實不是辦法。

左染以前演過一個白血病患者，為了收集素材，表演的更真實，就曾去醫院當過護工，近距離接觸和觀察學習。

“這幾家餐廳都只接待情侶。”

他翻着冊子，看了一圈，難以想象餐飲行業會有這樣趕客的規定。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思維要變通。”陸霄完全沒當回事，“兩人一桌，是情侶還是普通朋友，誰來管你？”

“兩個男的進去也沒問題？”左染遲疑。

“你換女裝不就行了。”陸霄一臉淡定地支招，論忽悠人的技巧，絕對是層出不窮又萬變不離其宗，“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法入戲的根本原因在于，你內心深處其實很恐懼女裝，要克服這種恐懼，就要試着去适應它的存在。”

左染沒理會他的胡扯：“不如你克服一下恐懼？”

恐懼什麽的，完全談不上，他只是不喜歡罷了，一個男人若無必要，何必去搶女性的衣服穿。

“我這三大五粗的，就算穿上也不像啊。”陸霄毫不猶豫地自黑了一把，“要是不小心吓哭了路過的小盆友，那豈不是罪孽深重？”

為了取經，女裝去情侶網紅餐廳偷師什麽的，一聽就是腦殼進水的邏輯。

左染輕哼一聲，幹脆閉上眼睛眯一會兒。

半小時後，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了本市知名網紅情侶餐廳LO&VE前，陸霄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三件套，不緊不慢地從車上下來後，繞到另一邊，态度算得上殷勤地打開車門，朝裏面的人伸出一只手：“小心點。”

“你入戲太快了。”左染睇了他一眼，無視那只主動伸出來攙扶他的手，踩着一雙銀色恨天高，從容不迫地下車。

一襲迷人優雅的酒紅色長裙，腰間系着一條銀色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黑色大波浪卷長發跟烈焰大紅唇組合在一起，殺傷力十足。

左染一下車就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讓他略微有些不自在。

盡管小麗再三保證，經過她堪比易容效果的妝容僞裝，沒人會認出他來，左染還是覺得不自在。

“冷嗎？”陸霄十分稱職地扮演着一個溫柔體貼的男朋友，外套一脫，披在了左染身上。

左染單手攏了攏西裝，隐約有些後悔這個冒失的決定，完全就是在給自己挖坑，尤其是這雙高跟鞋，簡直就是反人類設計，哪怕尺碼合适，每走一步，他都有種随時要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的錯覺。

“扶着我的手。”陸霄将手遞過去，特別的紳士風度。

要是換做其他女孩子，大約會被他這副風度翩翩的樣子迷惑了。

左染抱着工具人不用白不用的念頭，毫無障礙地伸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情景模拟劇開啓

他和陸霄扮演一對竊取情報的特工情侶，情報就散落在餐廳的各個角落裏，需要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逐一排查獲取。

情侶網紅餐廳裏到處都是一對對熱戀中的小情侶，一個個旁若無人地交流着，眼裏只容得下彼此的模樣，正是左染需要收集的“情報”。

陸霄訂的位置恰好在視野最佳的角落裏，方便觀察，一眼望去，在場70%的人臉上是什麽模樣，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有什麽忌口的嗎？”陸霄見他一副專心收集情報的模樣，翻開菜單。

“不吃辣椒。”左染随口回答，他上輩子腸胃不好，醫生特地叮囑過飲食要清單，不能吃辛辣油炸生冷食品，原主這身體瞧着瘦弱倒是沒那麽忌諱，唯獨辣椒，一吃就上火。

陸霄應了聲，将推薦招牌菜裏面的香辣牛蛙煲改成了蒜香味的，又在備注裏加上所有菜不要辣椒。

縱觀所有網紅餐廳的背後，都有标準的流水線化營銷模式，這家也不例外，布置頗具特色的照片牆，店內循環播放的當下流行歌曲，門口擺放的經典打卡立繪和人偶，以及每一桌都有奉上的玫瑰花，天花板上懸挂下來的心形氣球。

可惜，這些完全吸引不了左染的注意，他正在争分奪秒地學習中，連吃飯的時候，也不忘暗中觀察。

看得陸霄佩服不已：這敬業的程度，真該讓他公司裏某些個渾水摸魚的員工看看。

兩個小時後，左染結束了這一階段的學習。

“恭喜兩位，成為今天第6對幸運情侶，只要在照片牆留下你們的合影，即可享受今天的免單哦！”到前臺結賬時，櫃臺小妹忽然朝兩人笑眯眯地說，手裏還握着一架佳能EOSR5。

“要拍照嗎？”陸霄低聲詢問。

你是缺那一頓飯錢的人嗎？

左染瞄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旁邊的照片牆，牆上都是一些高顏值情侶合影留念，還有手寫的小卡片，他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張照片上的熟人。

顧傲天和骁白婳，照片拍攝的時間是一個月前，下面還有兩人寫的心願卡片。

——希望天天天天開心。

——希望白白白白胖胖。

中間用紅色手寫筆畫了倆大大的愛心。

“叮。”

左染打開手機微信，掃碼付款，兩秒收工。

“走了。”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上車後，陸霄暗中觀察了片刻後，試探着問。

車內并不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臉部輪廓線條依舊明晰，英挺的眉，眉骨略高，顯得眼睛格外深邃，眼尾微微上揚，透着幾分狡黠的意味，深褐色的瞳仁看人的時候，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這樣安靜地注視這一個人的時候，卻給人一種情深似海的錯覺。

左染不明所以地對上他探究的目光，緩緩地歪了下腦袋：“你說什麽？”

“你對顧傲天，是什麽想法？”陸霄斟酌着開口，“我需要保證咱們的計劃能順利進行，要是你中途反悔或是舍不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