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嘗試

“不是……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這法子有用?”

路琢聽從楊子湄的話,和哥幾個把那人擡到最近一側的實驗臺上,覺得這厮接下來要做的十分離譜:“不會出人命吧?!”

那實驗臺臺面是由兩半拼起來的,長度大概是中等男子身高那樣子。那人躺在上面居然還富餘一截。

楊子湄正低着頭,專心致志的在一旁的酒精燈上來回燒那個水果刀殺菌,聞言頭也不擡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并且不否認否決以及否定這樣做會有用,再說……你們不是醫學生麽?出了事你們上啊。”

連于炎這號膽大的主都忍不住要翻白眼:“我上尼瑪!拜托!是醫學生不是醫生好嗎?”

他們現在處于這樣一種微妙的心态: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又忍不住去臆測最壞的結果。

這幫男生平時被枯燥而單調的上課、吃飯、洗澡、打牌這樣的生活節奏憋得要發瘋,理智都被環境嚴嚴實實的壓着,甫一有個可以發洩的機會,竟然都将正當性抛之腦後。

連平時最理智的路四娘都不似平時那樣淡定了。

楊子湄在實驗臺前站定,公事公辦得同那人有商有量:“吶,你好,我是學心理的學生,現在有個法子能對你現在的情況有小幫助,不過……”

他頓了一會兒,抱歉道“就是疼,沒別的缺點。你願意試試嗎?”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好了同這人打持久戰的準備,畢竟他這樣做雖然遠不會出人命,但不人道。

那人自從談完話以後就特別老實,他雙眼無助的看着白慘慘的天花板,語氣沒什麽起伏:“我從沒想過這毛病有的治。你是用我做試驗品嗎?”

楊子湄坦白道:“是啊,不過你還能怎麽辦呢?試一試要是能幫到你,有什麽不好呢?沒有幫助的話……”

他想起什麽似的,從大衣兜裏掏出身上所有的現金,各種顏色的毛爺爺,“我、我可補償你的。雖然這種幾率很小。”

說完他擡頭看着路琢他們幾個,那幾個人也不分青紅皂白的掏腰包了。

他仗着人多,幾乎連隐瞞誘哄這些善意的欺騙都直接抛棄了。

那人想想,似乎是被那句“你還能怎麽辦呢”給打敗了,輕輕的嗯了一聲。

楊子湄大概是沒想到那人答應的那麽快,頓時眉花眼笑:“那開始了。”

“你放松,然後想着你平時那什麽過後的那種感覺。”然後特別不覺得難為情的道:“要怎麽幫你,才能叫你有那種感覺?”

那人被這份不要臉震驚了,磕磕巴巴道:“不、不用,我自己來。”

楊子湄了然:“那你準備好了給我個信兒。”

他扭頭又對路琢他們說:“你們一定按住他,不要他亂動。那個……你們醫學上講人體哪個地方神經末梢最敏感?是會/陰嗎?”

他指着身體最壯的劉一鳴,“幫我把他的手指拉過來,固定靠你啊。”

路琢吃驚道:“容嬷嬷?!”

楊子湄贊賞道:“聰明。”

“可以開始”的信號來的并不晚,那人還沒有出聲提醒,楊子湄已經從他的眉間讀出了信息。

楊嬷嬷手下絲毫不見顫抖,左手緊緊捏着那人食指,右手用燒過的刀尖猛地自指尖紮了進去。

那人頓時渾身都顫了起來,不過叫聲卻緊緊的鎖在喉嚨裏。

路琢他們平時活生生的針紮實驗兔子的次數多了,見着在活人身上下刀也沒見有太大的反應,仿佛理所當然的以為那人是注射過麻醉藥的。

楊子湄沒聽見呼痛聲,毫不留情的又往裏刺,大概又進了将近半指節的長度,那人終于忍不住,開始使勁往回抽着手指,嘴裏開始飙髒話:“操,他媽給我停了……滾……聽見沒有……”

同時因為變/态帶來的快/感與痛覺同時存在,表情近乎扭曲。

楊子湄紋絲不動,神色專注的就像路琢在寝室洗襪子的中專注。

等到那人疼的渾身抽搐,手指往回收的力量猛地加大,他才有意無意抖了下手腕,使刀尖輕輕別了一下,那人疼的腳開始亂蹬,抓着腳的張白和路琢幾乎摁不住,整個脊背僵硬如矢。

他這才慢慢悠悠收了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棉球與碘酒,細致妥帖的消了毒,慢條斯理得裹了個創可貼。

楊子湄表現得就像經常包紮傷口的流亡者一樣,絲毫不顯生澀。比他們這些将來要做醫生的準醫生們都要專業。

而他們,盡管經常操作動物,蟾蜍、小鼠、兔子、狗,卻并不一定會有這麽大的勇氣,忽視別人的痛感把實驗一以貫之的進行下去。

人往往覺得不忍,不是自己忍不住痛感,而是見不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別人身上的痛感。

路琢渾身的雞皮疙瘩冒過一茬,從這一系列舉動中嗅出了一種“血浴江湖”的味道。

他現在是個安安心心在屋檐下做實驗的乖學生,偶爾嘴賤,偶爾發牢騷,也會有忍不住要炸掉實驗室的時候,但不出意外的話,将來至少在十年內,他會一直這樣按部就班下去。他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不好,或許會無聊,但不會空虛。

他渴望的是最接近真理的知識,而獲取知識的過程注定是孤獨無趣的。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進行到三分之二時,他的近乎最主流價值觀的觀念已經遇到挑戰。

世界那麽大,知識再廣再博,也只是一個在“世界”這本厚書裏占得頁碼多了而已,它依舊是“知識”這一個章節的內容。

楊子湄處理完畢,臉上露出一種可以稱之為“幸福感”的神情,一雙大眼睛也眯起來,彎下腰湊近那人腦袋,語氣輕快的幾乎飛起來:“完了!我給你解釋原因呀。”

誰想到那人剛得解放的手突然揮過來,生猛的在楊子湄的臉上狠狠的掃了一巴掌,那人待要揍第二下,就被身材彪悍的劉一鳴攔住了。

楊子湄也不惱,捂着被打的右臉後退一步,顯得特別好脾氣的表示“多一份理解”的道:“我要是你我也會這樣的。其實是這樣的,人對痛感天生有規避心裏,如果将這種痛覺與某些東西聯系起來,人就會下意識的厭惡那些東西。”

他特別帥氣的打個響指:“比如你原本特別喜歡吃榴蓮,我會在你每次吃榴蓮的時候逼你看《午夜兇鈴》,然後你以後每次吃到榴蓮都會想起恐怖片,漸漸的吃榴蓮的滿足感就會被恐懼感代替。慢慢的你就會恐懼吃榴蓮,因為人的大腦的某個工作區域将‘榴蓮’與‘恐懼’錯誤的聯系在一起了。”

他又攤開手道:“不過這麽一次效果并不很明顯,要鞏固作用的話……最好多來幾次……”

那人好像不尿他這一壺,從實驗臺上坐起來,十分不見外的收起堆在一側的零錢,本着“蒼蠅腿也好歹是快肉”的原則,哼哼唧唧道:“什麽鬼!告訴你小子,最好你說的是真的,不然……”

路琢就十分好笑,那人即便是現在也依舊處于劣勢,還敢口出狂言的威脅別人。

出于臨時的革命戰友情誼,他接口道:“不然怎樣?現在,依舊分分鐘搞哭你信不信?”又虛張聲勢的抄起一旁的骷髅頭作勢要砸。

楊子湄:“他在掩飾尴尬,不用跟他計較。畢竟作為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在幾個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手裏吃虧很跌份兒啊。”

那人許是被戳破心事,瞪了楊子湄一眼,小跑給溜了。

不過跑的太匆忙,衣角勾住了鐵質實驗臺的邊角也沒攔住他的去勢,那從中間關閉的實驗臺突然被掀開了半面,人倒是沒影了。

原來那實驗臺是空心的,蓋面用一個鋼制的環緊緊套在一段弧形軌道上,平時可以沿着弧形軌道将蓋面滑到實驗臺的兩側。

裏面露出紅藍白條紋的劣質塑料袋。

楊子湄表情漸漸變得不再那麽淡定了,眼睛頓時瞪圓了:“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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