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考試

從小到大考試的次數不知有多少次,但每次考試都感覺翻新。小學上考場,正式開考的前一天還有老師帶着去認一認考場,考前老師三令五申諸如鉛筆橡皮草紙之類的雞毛小事,那時候考試是一件特別隆重的事。

中學時候沒有小學那麽繁瑣,考前兩天自己看看書就完事兒,老師都頗自覺,專門空出自習課,學生自己決定要複習什麽。

到了大學,自由大發了,老師只負責講課,愛怎樣怎樣。

但路琢大概是小時候太乖了,考前還是有些異樣的感覺,不是說緊張,也不是擔心,就是生理性的要神經過敏那麽一下子。腦子裏先前看過的那些要記的數據,什麽中性粒細胞、白細胞、血小板的正常值,只感覺一下子就記不清是十的幾次方了!

發下卷子,路琢就呵呵了,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歇了,也不用糾結那些看過的東西忘不忘,因為考的內容都是他沒看的,他甚至感覺有個別題都是從注釋裏頭出的。

學院的考試題是考前兩個小時才出,而大篇幅的選擇題則是電腦随機從題庫裏抽的,所以歷屆的師兄師姐們都直接背一整本選擇題題庫,但這個消息也不太準,有時候刷題,刷完了一整本選擇題,結果試題都是從醫師資格考核裏出的,然後後來的師妹師弟學聰明了,刷題有兩手準備。

然而還是防不勝防,因為這一屆的題庫給更新了!

張白簡直要哭死了。他覺得論述題一共四十五分,并且知道個淵源還能編上兩句話,起碼能撈個十來分,而選擇題五十五分,太有分量了,并且錯就是錯,沒什麽中間界線。

他考前一天什麽都沒看,抱着兩本選擇題大全背的天昏地暗,考前一分鐘都還盯着書要看個ABCD,結果發現選擇題一道原題都沒碰到,倒是那些大題,都出的很在譜,都是平時老師強調的臨床上常見的疾病。但是,他沒有認真的背。

路琢還算比較幹脆,他掃書掃的仔細,但掃的面不廣,有些選擇題雖然沒見過,但憑旁的知識還可以選出來,大題也答得還可以,于是他通篇看了一遍,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地方可以改動了,又加加減減的為自己這張卷子預先估了個分,差不離夠六十,就提前交卷了。

他回去就開始吐槽:“已知小兒頭圍,推算小兒年紀……卧槽這種事問一問他媽不就知道了嗎?還有必要再算一算?”

“南北方患兒的貧血類型差異,我什麽都不要say了,就算知道又怎樣,進醫院不照樣得測血型!”

楊子湄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番茄汁,路琢一口悶下去,感覺火氣也沒下去多少。他越發不拿自己當客人,居中坐在沙發上,踢掉拖鞋盤着腿,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猶在不停的指來指去,表情十足憤青:“小兒幾歲能夠坐立,哈,我又不搞婦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娘,我知道這個要幹嘛?”

楊子湄抱着手臂斜靠在玄關前的大照壁上,一只腳腳尖點地搭在另一條腿上,十分悠閑的看着路琢自己在那裏回憶坑爹的考試題,邊回憶邊吐槽,沒人搭理還越說越來勁,連平時略顯蒼白的臉色都泛出些許紅色,更是一掃今早出門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反倒生動許多。

路琢自言自語了将近小半個小時,最後以一聲十分幼稚的“哼”結尾,一擡頭看見還靠在那裏的楊子湄手裏翻着一本書。

楊子湄聽見沒動靜了,頭也不擡的實話實說:“你自己複習不到位,還怪題出的奇怪,”他手上翻過一頁:“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房。”

路琢頓時洩了氣:“嗯對,老實講,你再多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也不見得能看得到犄角旮旯裏,我感覺我準備的和考試考得簡直就是兩本書上的內容。”

楊子湄笑:“這麽嚴重啊?那別的科目也是這樣嗎?你的複習方向已經被證明是錯的了。”

路琢老實道:“我上大學以來考試就沒有感覺這麽差過。我原先就不大服氣,你也知道,我們的考試比較死板,答案也死板,雖說不是高數那類一步驟一分那麽板上釘釘,但我們也有采分點的。

“就比如發燒的機制,至少要說到體溫調定點這個東西的。但是大學考試卷子不發回來,所以整個考試就好像一種另類的‘黑箱操作’,上考場,然後出分數。

“我到現在想不通每次我都是哪些地方答錯了,高中什麽改錯本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錯在哪裏,我就沒辦法改正,不能對症下藥,怎麽努力都有些打不到靶子。

“意思就是如果你的答案寫得特別對評卷組老師的脾氣,你就走運,一次走運然後就此次走運。而我好像剛開始就一腳踩坑裏了——一開始就沒摸對老師的脾氣。”

楊子湄詫異:“怎麽說?”

路琢:“打個比方。我高中的時候,答題曾經被我們數學老師評價過四個字‘簡明扼要’,從不拖泥帶水。一個公式一個結果,絕沒有多餘的步驟。

“所以我現在答題還是一個樣子。結果上次我和張白他們閑聊的時候,你猜他們怎麽說?他們是把有關的都答上去。有些題目我不會,我就一字不答,他們不會也能寫一大片,我也想啊,可是……臣妾辦不到啊。”

楊子湄:“那是你笨。你中學歷史政治都怎麽答的?”

路琢:“……好像是哦,我中學歷史就沒怎麽上過80。”

楊子湄:“這就是了,理科和文科差很多,理科看邏輯,文科看理解。醫學還是側重文科方面多些,并且它的邏輯都是因為所以類的,拿神經學來說,因為偏癱,所以知道是對側神經元有了毛病;因為半身不遂,所以知道是脊髓節段損傷。而你的邏輯純粹是偏重計算類的,你用理科邏輯來考慮醫學論述題,”他輕笑了下:“屬于惡意歪樓。”

他把書放回書架,盤腿坐在毛毯上,擺出一個同路琢十分一致的造型,清了清嗓子:“小兒幾歲能夠坐立,哈,我又不搞婦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媽。”

他邊說邊模仿路琢方才一通亂指,倒顯得不像平時那個遇到什麽事都淡定非常的楊子湄,身上原本的沉穩氣息一掃而光,平添了許多色彩。不過因為是刻意模仿路琢,動作刻意誇張了幾分,看上去十分滑稽。

路琢兩手捂臉,覺得臉上有些熱,讪笑道:“我這有專利的,別人模仿要收費。”

楊子湄探過身來拉他胳膊:“有能耐現世就別嫌跌份兒,捂什麽臉?你聽我說,你如果有機會的話,去翻一翻分數最高的那個同學怎麽答卷的。”

路琢:“那倒不必,我不怎麽感興趣。”他想了想,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是日常發牢騷,哈您老擔待。”

楊子湄二話沒說,他握住路琢的手腕,然後把路琢的手又重新湊到他臉上,故意加了些力按着:“給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轉眼為期一周的考試走到最後一天,外科大考,學時太厚,學分驚人,和內科都屬于這次考試科目裏一榮俱榮、一損全損的科目。有些人別的科目都馬馬虎虎,把寶全壓在這兩門上,就等着鹹魚翻身。

結果外科題倒出得格外規矩,路琢順順利利的答完,原想提前交卷好回去補覺,打算擡屁股走人,巡考給進來了。

巡考頗有特點,腦袋與身體的規格有些不配套,身長太吊,腦袋有一點點,臉頰也向裏凹進去,頭發一邊倒,眼窩凹陷,顯得特別像人類原始祖先。

進來先聲色俱厲的威脅:“手裏有小抄的別叫我看見,我看見就上交教務處;個別有心思的趁早都給我打消了,看辣個同學給我輕舉妄動。”

路琢直覺有出好戲看。果然,本班團支書流年不利,被臭老頭一把抓了現行。當即沒收了卷子,并且要簽條上交教務處。團支書是個妹子,跟在老師屁股後頭好話歹話說了半天都沒能改變現狀,一扭頭賊有骨氣的走了。

他應激的那副精神頭撐到此刻終于告罄,眼皮就要打架,連天的乏力疲勞全都回到身上,加上小腳老太婆一樣又臭又長的考試算到今天全部結束,心裏松了一大口氣,一個沒防備,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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