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職檢讨
傍晚,飯桌邊坐着三個人。
“李俊,你來做什麽。”棗玠不悅道。
在這最後的幾天,他想和張渙多單獨待一會兒。
“我來看我徒兒。”李俊拿出一壇酒給自個兒滿上,又将食盒推到棗玠面前,安撫他道:“醉花樓的鳳爪,給你買來了。”
李俊又給張渙倒了一碗酒,問道:“今兒任職,感覺如何?”
張渙如實說道:“在衙門附近,也忒無聊了,一個賊也沒有。”
李俊笑道:“咱雖叫捕快,但也是衙役,捉賊只是職責之一。百姓若有麻煩,我們應當全力去幫忙。比如……誰家的貓上樹下不來,咱就幫它下來。明白麽?”
張渙點點頭。
那李俊喝了點酒,說話也沒了邊:“聽丁盛說,你今早當街安撫了醉花樓那美貌琴女。你這小子,豔福不淺嘛。”
張渙臉一紅,下意識偷眼去看棗玠。見他面無表情,倒不知是何反應。
“那是今日差點被采花賊糟蹋的姐姐。”張渙老老實實說道。想到那女子說的話,他覺得有必要向李俊說明,便說道:“那采花賊被打了一頓便放出來了,那姐姐……怕遭報複。”
“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憐香惜玉。”李俊說道。
“不是的!”張渙立刻說道。也許是嗓門大了些,棗玠和李俊都是一怔。
“……她很可憐。”張渙說道,“她不該被如此的。”
“你待如何?”
問話的卻是棗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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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渙自顧自地擔心棗玠會吃味,便按下不表,反而問李俊道:“可有解法麽?”
李俊搖搖頭,說道:“那樊威沒污人家清白,按律法也只能放了。若他再去找那姑娘麻煩,咱遇上可以再捉。”
“那要是,沒遇上呢?”張渙問道,聲音發顫,“若是,在那荒郊野外,那姐姐被……”
他止了聲,想到那畫面,覺得胃裏翻騰,只能拼命忍住那幹嘔的沖動。
“遇不上,咱就管不着。”李俊說道,“若是真的被污了清白,那樊威倒還能坐幾年牢。”
“怎麽能這樣……”張渙喃喃道,握着筷子的手似要将那木棍折斷。
正是因為有着相似經歷,才會如此感同身受。
手被人握住。
那手溫暖,又有力。
“你為何,如此擔心那女子?”棗玠嗓音柔和,張渙聽來,那語氣中竟似乎帶着一絲勸誘,一絲期待。
“……她很可憐。”張渙說道,“那害怕被奸污的痛苦,如何能夠忍受……若是要以清白被毀作為代價,才能讓那采花賊伏法,這也太不公了。”
“那,若她,是妓子……你,還會可憐她嗎?”
“妓子……”張渙輕輕念着這兩個字,突然起身,沖向茅房,拼命嘔吐起來。
棗玠坐在原地,怔愣着。
張渙那一聲聲仿佛要将心嘔出來的聲音,像刀子一把把紮在他的心上。
張渙惡心他。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卻不曾想到此番試探,張渙反應竟如此之大,大到讓他無地自容。
張渙竟會從身體上如此本能地嫌棄、厭惡着他。
又慶幸着,他多次忍住了坦白一切的沖動。
至少現在,他在那孩子心中的形象,還披着一層良民的皮。
兩人還能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就讓他,再享受一陣子吧。
這偷來的愛。
“這便受不住了,小崽子還嫩着呢。”李俊飲了口酒,幽幽嘆道,“不過若真做了捕頭,這濯陽縣的賊恐怕覺都睡不好咯。”
張渙吐得淚眼汪汪,嗓子也啞了。
“徒兒,聽着。”李俊正色道,“你是捕快,不是大俠。有懲惡揚善的想法是好事,但得在律法的範圍內。”
“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那些香消玉殒的小姑娘,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李俊悶了口酒,語氣裏透着滄桑。
張渙張張嘴,但嗓子似乎燒壞了,發不出聲。
“說不了話就想好了再說。吃飯吃飯。”李俊給他可憐的傻徒弟夾了菜,張渙只好放棄反駁。
一桌三人各有所思。
第二日,張渙去了衙門後,棗玠将那分層的米糊濾出,曬在院子裏,又到前邊開了店門。
他便不打算做新胭脂了。如今店裏的存貨,能賣多少就賣多少。
他打算,在張渙正式成為捕快後,悄悄離開。
到張渙找不着的地方去。
免得到時再傷心。
“棗老板,最近可有新胭脂麽?”一個女子款款走來,探頭朝裏邊望着。
棗玠認出她來,這便是醉花樓的琴女王枝。雖然是身份低賤的歌女,但也是個有氣節的。
和那小子……也挺配的。
棗玠挑了張渙賣香粉時誇得最多那款胭脂,遞給她,說道:“張渙喜歡這個顏色。”
那王枝不知棗玠怎會知她心思,臉一紅,吶吶接下了。她又從懷裏摸出一個香囊,遞給棗玠,羞赧道:“可否将此物……交給張小郎君?”
棗玠自然是滿口答應,收下那香囊。
想來,王枝之事不是還有一個解法麽?
那便是張渙與她……成親。
作為丈夫,保護妻子便是天經地義。
便難有昨晚那般煩惱了。
這不就是有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