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午時休憩(2)午後

張渙知棗玠氣他方才對他冷淡,讓他熱臉貼了冷屁股,于是說道:“師父,我這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總想着你,怕你暈着暈着……就不醒了。”

棗玠只道他又裝深情,便也裝作聽不見,不搭理他。

張渙繼續腆着臉說道:“師父師父……你忍心看我想你想出病來麽?”

棗玠聽他這麽一說,心中更氣。

這錯的難道還是他了?

于是他狠心道:“你病就病了,死就死了,與我何幹。”

張渙聽他說得毫不留情,心裏難過,悶聲說道:“若是我死了,師父就不會再如今早那般病了。如此,我死了也值得。”

棗玠見他什麽事都要和自己強行扯上關系,越發惱火,只覺得這口氣非要和張渙捋順了不可。于是便朝張渙吼道:“你死我病,這有什麽相關?有什麽相關?!”

張渙見解釋的話頭被他挑了起來,于是趕緊說道:“師父的病,莫不是因為我?”

棗玠以為張渙說的是那相思病。偏偏他今早暈了,也部分是因為思念心切。他只道張渙說對了,卻竟又想着以死來治他的病,一時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張渙見他沉默,知道自己說對了,便接着道歉道:“我不該那般用力抱你,前日夜裏更不該……不該那樣折騰你。我以後都不會了。”

棗玠聽來,只道張渙要用疏遠他的方式來治他相思病,同時又想趁機淡了兩人感情。這般想着,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他說道:“你若是不想再與我親熱就直說,莫要扯這些理由。”

“我怎會不想!”張渙立刻回道,“我恨不能将你揉進我身子裏去。只是怕你身子弱,又如今早那般暈了。我尋思前幾日捉賊掙的錢,今兒拿去買個母雞給你補補。”

棗玠聽他這真情流露,心裏一暖,但又知這是他虛僞的哄騙,于是說道:“你莫要再騙我了。我又不是面做的,怎會碰碰就病了。”

張渙見他聽不進去,便也急了,說道:“師父,我何時騙過你?”又輕輕握住他的腕子,放在他面前說道:“你這皮子又白又薄,我只怕稍微用力些,便要蹭破見着血來。這兩日我們這般又那般,怕是壓壞了你身子,才讓你今日受苦。”

棗玠見他輕輕攏着自己的手腕,如捧着貴重珍寶般小心翼翼,只覺得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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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張渙與他相處也有四五年,這孩子向來耿直,如何會說謊?倒是他自己騙了他許久,倒以為人人都如他一般精于扯謊了。

“我哪有那麽弱。”棗玠說道。他心道那南館裏的倌兒比他不知嫩上多少,哪有抱一抱就病的事兒呢?

“師父……”張渙見棗玠語氣放軟,知誤會解開,心裏也歡喜,嘻嘻笑了兩聲,又忍不住将腦袋湊到他頸子間,用力嗅了嗅。

棗玠抱住他的腦袋,親上他的嘴唇。

張渙正沉醉着,前邊傳來李俊的呼聲:“換班換班!”于是他解下腰間錢袋,塞進棗玠手裏,說道:“等我回去,集市怕是要散了。這是我前日捉賊領的賞,你拿去買只雞,咱今晚喝雞湯。”

說完,又特意補了一句:“不許你自掏腰包。”

棗玠見他這副逞強的模樣,只覺得可愛,不禁捏了捏他的臉。

張渙站着不動,任他捏着。只見棗玠洩憤似的越揉越兇,他忍不住疼,才說道:“師父,我抱你出去吧。”

棗玠應了聲,只覺得身子一輕,雙腳離了地。他怕那小孩抱不穩,連忙緊緊抱住他脖子。

他倒是忘了這小孩十三歲時就比他力氣大。如今長大了,這力氣該又增長了些。

張渙抱着棗玠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師父,我還是背着你吧。”

“怎麽了?”

“抱着你,我看不着腳下的路,怕摔着了。”

棗玠神情黯然,被他放下後,說道:“我自己走就好了。”

也許是今日緊張過了頭,即使知道那耿直孩子并未多想,卻也只覺得他話裏有話。

張渙固執地在他面前蹲下,說道:“快些上來,若是我被李俊罰了,可要全怪師父。”

棗玠聽他這般說,只好伏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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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渙在城隍閣門口站着。棗玠排在隊尾,見那小孩動作拘謹,東張西望,就是不看他,但偶爾的視線相觸後,又低頭暗笑。

他嘆了口氣,以為是自己的緣故,讓張渙如此三心二意,于是便趁他不注意,下山走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突然不見了他,會不會慌了手腳。

棗玠到山下集市買了只母雞。一稱,見張渙錢袋裏的銅板還遠遠不夠,于是又從兜裏掏出些錢來。

他想了想,說道:“再要你幾個雞蛋。”

棗玠回了家,将那只撲騰的母雞倒挂在屋檐下,提着那籃雞蛋出了門。

街角身形瘦小一人迅速跟了上去。

棗玠走到一處不常去的街區,這兒屋子古樸精美,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小康。

他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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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送走城隍廟最後一位百姓,張渙癱坐在那蒲團上,只覺得再也站不起來了。

實在沒想到,正旦日的城隍這般忙碌。

西斜的日光照進大殿,張渙躺在蒲團上,靜靜看着那色澤鮮豔的城隍塑像,突然一骨碌坐起來,跪在蒲團上,朝城隍拜了拜。

方才小民無禮,望城隍大人寬恕。願城隍大人保佑棗玠身子無恙,二願城隍大人保這濯陽少有賊人,三願城隍大人保佑那張渙與棗玠二人,能永結連理,一生順遂。

張渙擡頭看了看城隍那威嚴的面像,又俯身拜了拜。

李俊在外邊催促着收工,張渙這才出了廟門。此時覺得饑腸辘辘,想去集市買個餅吃,腰間一摸,才想起自個兒的錢全給了棗玠。

想着回家就有雞湯喝,一時也歸心似箭,往家裏奔去。

走到家門口,似有一股雞湯的香味飄來。他口水直流,迫不及待推開門。

看到院子裏的場景,張渙吓了一跳。只見擺在院子角落的盆桶都橫豎七八地倒在地上,棗玠屋子的窗戶紙也殘破不堪,像是被賊人闖了。

而且發生了激烈的打鬥。

張渙擔心賊人還在屋裏,便屏住呼吸。屋裏卻沒有一絲動靜,棗玠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莫非被賊人帶走了?

張渙急得沖進屋內,大叫道:“師父——”

“咯咯咯咯……”

一只雞從屋後飛出,撲棱着翅膀想要飛上屋頂,撞翻了放在牆邊的竹簍。

“臭小子你瞎叫什麽,快幫我抓住它。”

棗玠惱怒的吼聲從屋後傳來。他盯着這雞好久,差一點就捉住了。誰知張渙那一嗓子,又吓跑了它。

那母雞見大門敞開,便往那兒飛去。張渙長臂一撈,将那亂竄的雞抓在手裏。見棗玠在家裏好好呆着,這滿院淩亂怕也是這雞鬧的,他又不禁松了口氣。

棗玠摘下衣服上粘着的雞毛,從屋後走了出來。催促他道:“快去殺雞。”

張渙怏怏地走向廚房,嘟囔着餓。

“我逮不住它。你快讓它斷氣,我來放血拔毛。”

張渙知棗玠體諒他辛苦,一顆心也暖了。他拉着棗玠走到廚房,說道:“我們一起。”

他三兩下将那雞脖子割了,将奄奄一息的母雞遞給棗玠,又從後邊抱住他,握着他的手,說道:“咱們一體,便有四只手,處理得也快些。”

棗玠見他緊緊貼着自己,哪像能幹活的樣子,便無奈說道:“你若是這般,我們本來有四只手,如今倒是一只能用的手也沒有了。你要真想快些,就去幫我炒幾個菜。”

張渙不情不願地放開他,又湊近說道:“讓我親一下嘴。”

棗玠推開他,說道:“我一身雞毛味兒,你不嫌我也嫌。等會讓你親個夠,成麽?”

“師父,等會兒你一定會說:‘今兒乏了,莫要碰我,明日再說。’。我才不信呢。”

棗玠見他學自己講話耍寶,又狠狠推了他一把,笑道:“這次不騙你。”

那張渙這才笑嘻嘻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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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衙門內,丁盛将手中的信翻來覆去地看,雙眉緊皺,又摸了摸下巴。

他記得棗玠這屋,是從唐員外那兒租的。這棗玠今日怎會去找那員外?莫非是那員外不租了,要将他趕走,他今日才提着雞蛋去求着寬限幾日?

得去和梁大人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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