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未蔔先知(七) 時以錦想着司刑處的事……

時以錦一覺醒來, 看着雪白的牆壁,這才想起來她是在出雲寺的西廂。

昨日的往事歷歷在目,讓時以錦覺得昨日格外的漫長。

她剛想下床, 就看到門被開了,小秋一臉擔憂地沖了進來, 來到床邊更是哭得涕泗橫流。

時以錦拍了拍小秋的背,小秋淚眼婆娑地看着時以錦:“小姐, 我們才一天沒見,你怎麽就受了這麽重的傷。”

“我沒事。”時以錦看到小秋都來了, 也猜到了應該是李如将小秋一起帶過來的。

小秋又自顧自地哭了會兒,這才起身說:“小姐, 夫人請了禦醫來。”

禦醫進來後, 替時以錦診治了一番, 說是一切皆無大礙, 傷口只要按時塗藥便好,腳上的傷也因為當時及時處置, 只要靜養也不會落下病根。

一旁的李如聽到禦醫的話, 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這才親自将禦醫送走。

李如回到房間,一臉憂心地看着時以錦:“以錦,你說你這兒這段時間都遭的什麽事?你看看這一天天的不是這受傷就是那受傷。”

時以錦面對李如的輕叱, 竟也無言以對,只好以笑來化解尴尬。

李如面對時以錦的笑臉也說不出其他責備的話,只好長嘆一口氣:“行了, 正好你受傷了,你這陣子就不要去司刑處,安心在家裏待一段時間。我之前我就不同意你爹送你去司刑處, 看看現在這岔子出的。”

時以錦先順着李如的話接口:“是,娘說得對,我這次就在家裏安心養傷,養好傷之前,我哪都不去。”

時以錦滿口答應,但卻話中有話,等她腳上養好了,肯定要将這事徹查一番。

她才不相信平時人來人往的出雲寺後山,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野豬。

更何況,出雲寺在此處坐落了幾十年,都未曾聽聞山裏會有野豬出現。但卻就在她聽聞陳豐之說她有血光之災後,卻湊巧被她碰上了。

若說這是巧合,她是斷然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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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看着時以錦又看着面前的薄被在發呆,這才在床榻邊坐了下來,握住時以錦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也別想太多,我已經借了轎子,也和方丈打過招呼了,你就坐轎子下去。”

時以錦點了點頭。

下人從外面進了門:“夫人,都準備好了,可以走了。轎子在正門外了。”

小秋和李如兩人一人一邊攙着時以錦下了床,時以錦只能将大部分地力借到兩人身上,卻還是蹦得磕磕絆絆。

剛到房門口,面對房間的門檻,時以錦又犯了難,要再出去也是困難。

正當時以錦為着一個小小的門檻犯難的時候,宋陌竹大步生風地朝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看到幾人犯難的表情。

宋陌竹向李如問了聲好,轉身蹲了下來:“上來。”

“哎,宋大人,這……”李如想要去拉宋陌竹,“這不太好吧,讓以錦自己跳出去就好,就不麻煩您了。”

宋陌竹卻還是蹲在原地沒動:“不遠。”

時以錦和李如對視了一眼,李如撇看了眼,擺了擺手。

在小秋的攙扶下,時以錦這才趴上了宋陌竹的背。

宋陌竹小心地起身,将時以錦背了起來,開始穩步走向前門。

李如看向宋陌竹和時以錦離開的背影,卻是絞着手,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時以錦的頭也不敢擱在宋陌竹的肩頭,只好晃蕩着腦袋小聲說:“宋大人,我又麻煩你了。而且之後幾天我應該去不了司刑處了。”

“你先養好傷。”

宋陌竹故作冷淡地回答道,在時以錦說話的時候,他就感受到耳邊若有若無的風,讓他耳邊也是一陣發麻。

時以錦估計宋陌竹被這件事一耽誤,也拖下了其他的公務,也沒再多說什麽,想着等回去之後,一定抓緊文書方面的工作。

她想着司刑處的事,卻沒注意到宋陌竹已經紅了的耳廓。

雖說西廂到出雲寺正門也沒幾步路,但時以錦側頭看着宋陌竹的鬓角卻覺得這段路格外的長。

出了正門,時以錦就看到一定褐色小轎停在門邊,看到兩人走進,轎夫這才壓下了轎杆,讓宋陌竹跨進去。

他這才将時以錦放了下來,掀開了簾子,讓時以錦跳進去坐好。

他在門口看了時以錦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麽,反倒放下的簾子,去對轎夫說話。

時以錦坐在轎子裏就聽到宋陌竹讓轎夫起轎和下山的時候,走得穩些,若是走不動了,就歇歇。

時以錦撩開了簾子望向外面正在和轎夫說話的宋陌竹的背影,心下也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跟在後面趕來的李如,看到時以錦已經坐在轎中,就吩咐轎夫起轎。

時以錦這才放下了簾子,随着一陣晃動,她就感受到了轎子離地,她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宋陌竹似乎在和李如說些什麽。

随着轎子向山下走去,她卻一個字詞也聽不見。

時以錦沒再多想,坐着轎子一路回了家,回到家讓管家給轎夫多塞了點銀子,畢竟從山上一直到時府這一段路也着實不易。

管家突然變出了一個木制的輪椅到時以錦面前:“大小姐,這段時間您就先湊合一下,坐這個,這還是老爺找了個木匠鋪子連夜做出來的。”

時以錦道了聲謝,讓管家推着她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的時以錦,看着熟悉的陳設,頗有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恍惚感,在丫鬟的攙扶下,坐回了床上。

她本想着等小秋回來,讓小秋幫她洗一下頭發,她等着等着卻睡着了。

再睜開眼,她就發現一顆小腦袋湊在她的眼前,她反應過來是圓圓,覺得還沒睡醒,就想要閉上眼繼續睡個回籠覺。

圓圓卻趴在她面前,小聲說:“姐姐睜開眼了,姐姐醒了,不要裝睡了。”

時以錦不得已睜開眼,和圓圓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卻發現今天圓圓除了把她叫了起來,也是十分安靜。

時以錦問她:“你怎麽不說話?”

圓圓卻把手指杵到時以錦的嘴邊,壓低聲音對時以錦說道:“噓,姐姐我聽管家說你要靜養,你不能說話。”

時以錦聽了哭笑不得,合着“靜養”到了圓圓腦袋中就變成了“安靜地修養”,甚至等于不能說話的休養。

時以錦爬起了身,輕輕敲了敲圓圓的腦袋一下:“你這小腦瓜子都想的什麽?”

她邊說邊将圓圓抱着提上了床榻,圓圓嘟着嘴,似乎在對時以錦敲她頭的行為表示抗議。

圓圓沒多久還是妥協了下來,看着時以錦被木板固定住的腿,歪着頭問:“姐姐,你這次去怎麽會受傷的?”

“就出了點意外,在後山遇到了一頭野豬。”時以錦想着與其讓圓圓從下人聽到真相,不如直接對她說實話。

圓圓點了點頭,頭上紮着的兩個丸子,也随着她點頭在晃動着:“姐姐,那野豬很可怕嗎?”

“嗯,可怕,以前就聽說野豬吓人,但也沒想到這麽吓人,”時以錦回想着那日的場景,她覺得當時她沒吓得魂飛魄散已經算好了,“還有這麽長長的獠牙。”

看着時以錦的比劃,圓圓吓得一個飛撲到時以錦的懷裏,把頭緊緊地靠在時以錦身上。

時以錦想着她是不是吓到圓圓了,輕撫着她的背:“沒事了,姐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圓圓再擡頭的時候,已經是眼眶紅紅,鼻子裏也吹出了鼻涕泡:“姐姐沒事就好,姐姐不能再有事了。”

時以錦拍了拍圓圓的頭:“真的沒事,等傷養好了就好。”

圓圓邊吸着鼻涕邊點着頭,她緩緩地爬下了床:“那姐姐好好休息,等姐姐傷養好了,我再找姐姐玩。”

時以錦看着圓圓離去的背影,再拉起身上中衣,看着中衣上被圓圓蹭到的鼻涕和淚水的痕跡,心中的那一絲感動也當然無存。

“小秋!”時以錦揚聲喚着小秋,她剛才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如此之熟,連圓圓進了她房間,她也尚未察覺。

小秋應聲進了門:“小姐,您找我嗎?”

時以錦對着小秋說了幾句,小秋聽完去為時以錦準備熱水,剛出門,她有回了頭:“大小姐,您要不要先不急着洗漱,宋大人也在府上,說不定待會兒來找你。”

時以錦聽完,點點頭:“那就先換件衣服,待會兒再說。”

不出小秋所料,宋陌竹沒多久就來了小院問小秋:“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在房間內,剛起身,宋大人稍微等會兒,我再請您進去。”

時以錦聽到外面的響動,就跳到了輪椅上,等小秋推門進屋,時以錦已經坐在了輪椅上:“小秋推我出去便好。”

小秋依言将時以錦推出了門,卻卡在了門檻處。

宋陌竹上前,接過了小秋推着的手柄,微微用力就将時以錦推出了門外。

時以錦坐在輪椅上,擡頭看着宋陌竹,就算宋陌竹不開口問她,她也知道宋陌竹的來意,她搶先将那日發生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宋陌竹凝思道:“在你看到野豬之前,可有聽到任何異常的響動或是人影?”

“都沒有,”時以錦回想着當時山林中只有風聲、鳥叫聲,“你是懷疑有人用了聲音,如笛子一類的事物控制野豬。”

“不止是聲音,也有可能是香氣,”宋陌竹頓了頓,“我那日來的及時,也并未在你身上聞到任何異樣的氣味。”

聽到宋陌竹這麽說,時以錦也不由愣了愣:“那當時可有發現腳印一類的蹤跡。”

“将你送回西廂之後,立刻讓楊晝和畫眉去搜尋過,什麽都沒有找到。”

聽到宋陌竹的回答,時以錦也沉默了下來,若是那人真的在山林之中,不經意間落了配飾,他們還能有跡可循。

如今,這起事件就像是之前他們說的一樣,只是一起意外。

時以錦猛地擡頭:“你可否讓人找到陳豐之。”

宋陌竹雖然一直瞞着時以錦,但他也知道如今陳豐之或許才是這件事情的關鍵:“未曾有他的蹤跡。”

“他說過讓我們再去找他,那就是他預料到了我一定會出事,”時以錦想着,“我一直以為一定會是人為的意外,諸如綁架之類的,卻沒想到會是意外。”

時以錦雖說嘴上不在乎陳豐之說的血光之災,但回來之後,還是多了個心眼,畢竟陳豐之為了應驗他的預言是真的,就有可能不擇手段地去達成目的。

“我會派人加緊去找陳豐之,這幾日你就好好休息,暫時不要去想這件事。”

宋陌竹又囑咐了時以錦幾句,這才離開。

時以錦卻發現她知道宋陌竹是個表面冷冰冰,內心溫熱的人,卻沒想到他能細心到這種程度。

看着宋陌竹離開的背影,小秋也在一旁感嘆:“小姐,宋大人對您可真好,之前又是送飯給您,現在又這麽照顧您。”

時以錦聽到小秋的話,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随即就将這絲漣漪撫平:“他對屬下都這麽好。”

時以錦因着不要去司刑處,又恢複了原來的作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其他時間都看着話本度日。

就連圓圓都知道時以錦行動不便,沒法陪她玩,都沒來找她,聽說在她的院子裏蹲着數螞蟻數得最認真。

期間,時容來看過時以錦一回,但時容看時以錦的眼神,卻讓時以錦有些發毛。

她問她爹出了什麽事,時容卻說什麽事都沒有,時以錦卻覺得時容有事瞞着她。

她無論怎樣旁敲側擊,時容也只是只字不提,最後就提了句不要急着去司刑處,好好在家休息。

李如也來過兩回,但聽說郊外的莊子上的賬本出了些問題,她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時以錦覺得數來得最勤的人,大概就是宋陌竹。

畫眉和楊晝和王叔來看望她的時候,宋陌竹也一起跟了過來,手裏還帶了王叔給她熬的豬腳湯,說是讓她以形補形,早日康複。

高然來看望她的時候,宋陌竹依舊像木樁子似的杵在時以錦這不大的小院裏。

時以錦格外在意地看了宋陌竹兩眼,宋陌竹這才走到高然身邊坐下。

她想着也不知道宋陌竹何時這麽閑了,平日在司刑處都是忙得昏天黑地,最近卻就往她的小院裏跑。

時以錦沒忍住問了句:“宋大人,陳豐之還沒找到嗎?”

宋陌竹聽到這個問題,面上突然間仿佛陰雲籠罩:“還未,不過他應該藏不了多久了。”

高然也在一旁笑道:“我看司刑處都快把整個都城翻過來找個人了,要是還沒找到,這可不行。”

時以錦也聽出了高然這是在拿宋陌竹打趣,故意說着風涼話。

她接口:“陳豐之若是真的想要證明他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他就不會再躲起來。當日我受傷的事情已經漸漸傳開了,現在大概人盡皆知。”

時以錦這幾日越想這件事越覺得蹊跷,将她這幾日在家中想的事情講給了兩人聽。

她要去出雲寺的事情,雖然提前答應了李如,也有些人知道,但按她的性格完全就有可能在當日出發前反悔不去。

而且更沒有人能料到她一定會去後山那處小瀑布,按照原來的計劃,她更有可能是去聽方丈念經。

她所有的舉動都是随機的,除非這人一開始就安排好了一切。

高然聽着時以錦的分析,利落地說道:“這不太可能,真有人能這麽神?”

宋陌竹卻認可時以錦的說法:“不無可能,丞相夫人請各家小姐去出雲寺禮佛的事情,并不是秘密,無論是從各個世家或者從出雲寺都能知道這個消息,這是其一。你之前說是在廟裏聽到有人談論起後山的瀑布才去的,若是陳豐之特意安排好的人也有可能。”

高然卻辯駁:“哪有這麽巧的事?”

時以錦又說道:“陳豐之說不定不止安排人在大殿裏,可能在出雲寺各處都安排了人。只要跟着丞相夫人去的世家小姐任何一個人聽到後山有戲水之處,難保不會拉了人一起去。又或者他買通了其中的沙彌或者僞裝成沙彌的樣子,為我引路。”

時以錦覺得上面的雖然是她的猜測,但卻有可能最接近真相。

想到這裏,時以錦也不由遍體生寒,若真是如此攻心為上,那她可真的是防不勝防。

高然一臉的開朗,依舊幫着出謀劃策:“那你若是還記得那日說話的人的樣貌,不就有可能知道她們是不是故意為之?”

“沒用的。”

時以錦和宋陌竹異口同聲地說了三個字。

高然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們兩人幾眼。

宋陌竹解釋道:“他既然能這麽安排,就是篤定我們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人了,估計問話也是一概不知。”

“他肯定不會親自出面安排這些事情。”時以錦補充道。

高然看着兩人的一唱一和,又想到那天晚上在出雲寺西廂看到的剪影:“你們兩個是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稚嫩歡快的聲音在喊:“姐姐!”

圓圓一臉興奮地拿着兩個糖人進了門,看到宋陌竹和高然嘀咕了句:“好多人啊。”

随即又乖巧地叫了哥哥。

她将其中一個糖人塞到時以錦手裏說:“姐姐手裏的是姐姐,我手裏這個是我。”

時以錦看了眼被做的眼斜嘴歪的糖人,覺得圓圓可能就是單純覺得這個糖人醜,卻又說不出口,這才美曰其名的一人一個。

“圓圓有心了,”時以錦謝過了她,卻疑惑,“圓圓,你今天出門了嗎?”

圓圓用力點了點頭:“奶娘今日有事要回家,娘也允許我一起去了。我還在奶娘家跟那兒的姐姐,學了首童謠,姐姐你想不想聽?”

時以錦看高然和宋陌竹也饒有興致地看着圓圓:“那你就說來聽聽。”

等圓圓念完童謠,其他幾人卻臉色都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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