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姐就沒怕過!
烏梅飲消食解膩,和儀一碗下肚,桌上的幾分酒意也消了。
林正允與顧父高談闊論國家政策市場經濟,林毓中與顧一松端坐一旁陪同,杜鵑和顧母盯着最近流行的綜藝節目嘀嘀咕咕這個那個小明星,大家其樂融融。
和儀随意掃了電視兩眼,見肖越齊頻頻看來,知道他有事,于是道:“咱們幾個出去坐吧,得了些祁紅,可惜星及管得嚴不許喝,你們替我消磨消磨?”
“那可是好事兒啊。”盧津江對此十分積極,莊別致興高采烈:“茶是好茶,只怕某人到時候心疼,又舍不得給我們喝了。”
和儀瞥他一眼,輕哼一聲,叮囑星及去取茶葉和茶具。
顧一鶴也要起身跟着,被和儀摁下了,林毓晴左右看看,知道和儀與肖越齊他們或許有什麽話要說,就沒動彈,坐在那裏繼續盯着電視打發時間。
顧一鶴抿抿唇,神情倒沒什麽變化,和儀卻看明白了,笑眯眯湊了過去,捏了捏他的手,低聲道:“蘭姑和我說四合院那邊少一套放在花廳裏的沙發,你去挑一挑你喜歡的,好不好?”
顧一鶴斜睨她一眼,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毛凝眉歪頭看着,一出屋子就笑出聲來。
“笑什麽?”和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指了一個方向:“咱們去玻璃花房裏坐。”
盧津江随意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笑眯眯道:“還能笑什麽?笑某人色迷心智妖妃禍國呗!”
不知所謂。
和儀眨巴眨巴眼睛,沒聽出什麽來。
莊別致挑唇一笑,走到和儀身邊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呀,是被顧一鶴那小子吃得死死的。”
和儀這才明白過來,輕哼一聲,“那是我樂意,若我不樂意,他能拿捏我?再說了,我那仨瓜倆棗的,也好意思稱國?”
“和世叔聽了怕是要哭——”盧津江湊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你不想要,給我呀!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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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儀看他一眼,眼中帶着對這位兜比臉幹淨的朋友的憐憫,“說得跟我給了你能保住一樣,小朋友,你想得很美啊。”
“好了,別嘴貧了。”看盧津江還躍躍欲試打算跟和儀過上幾個來回,肖越齊擰眉打斷了,道:“過去說。”
和儀看他一眼,略有些驚奇。
肖越齊家裏祖傳道士,世代修行,講究得是清靜持重,打小這一撥人裏,數他最為行事穩重、處變不驚,能讓他擰眉的事兒,只怕是真不簡單。
盧津江和莊別致都是知道輕重緩急的人,看他面色就知道事情不大對頭,紛紛閉麥,乖乖跟着走到花房裏。
大家圍着茶幾坐了一圈,毛凝眉露出兩分疲态來,與肖越齊對視兩眼,面色凝重地問和儀:“蜀中那邊最近有什麽不對勁嗎?”
“也沒什麽呀。”和儀仔細回想最近送來自己這裏的文書,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有兩樁鬼怪妖靈顯身的,但也都是有頭有尾,或是報仇或是報恩,拿着地下的批條,我下頭的也不好攔。左右都不是什麽大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肖越齊一手輕輕敲着桌案,若有所思。
毛凝眉眉頭緊蹙地坐着,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類似煙卷的東西,黃紙卷得,尾端點朱砂,看起來怪模怪樣。拿在手上點燃了,散發出來的卻不是刺鼻的煙草味,而是帶着極淡、極悠遠的草木清香。
和儀一聞這味道就沉了臉色,快步上前去探毛凝眉的脈息。
毛凝眉将那東西抵在鼻下深深嗅了嗅,香氣滲入肺腑,之前心口的悶痛散去,方有心思對和儀笑道:“急什麽,不是什麽大事兒。”
和儀面色陰沉,不知從哪抄來的濕巾往毛凝眉臉上抹了兩下,果然一層脂粉下的皮肉顏色蠟黃。
她将濕巾放旁邊的小垃圾桶裏一扔,又氣又惱:“這東西歷來都是茅山派提精氣心血的猛藥,供奉祖師的香爐碗裏掏出來的東西,能鎮壓陰氣補元神,你怎麽會用上?有事也不知道和我們說一聲?不知道說一聲就算了,這都什麽樣子了,還勉強過來?好好在茅山養傷不行嗎?”
又是氣毛凝眉沒告訴自己,又是氣自己沒早早發現。
莊別致擰眉問:“到底出什麽事了,能到這種地步。”
毛凝眉笑容極淡,又透着些慘厲,“茅山深山中鎮壓着的七星棺陣你們都知道吧?”她又看向莊別致:“他們不知道情有可原,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莊別致祖籍湘西,家裏世代做趕屍的活計,和茅山派也有部分業務重合,聽到毛凝眉這話瞬間就反應過來,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煞白:“不會是——那幾位大前輩安息之處封印松動了吧?”
和儀與盧津江聽了雙雙擰眉,心中不安:大前輩是毛凝眉、莊別致他們這群人對厲害老僵屍的稱呼,不過莊別致這些年大大小小的墓闖了不少,髒東西也見識得多了,等閑僵屍對他而言就是小毛毛雨,能稱一聲大前輩的,必然厲害極了。
而好巧不巧,和儀對那七星棺陣也有些了解,想到前幾年幹的那一架,和儀眉心緊蹙,連聲催促:“到底是怎麽了?”
“倒也沒那麽嚴重,只是有一位大前輩起屍了罷了。”毛凝眉的唇妝在晚餐和甜湯過後也不剩什麽了,這會大家都注視着她,蒼白的唇色就映入了大家的眼簾。
“這還不嚴重?!”莊別致十分震驚:“那七個裏頭但凡出來一個,都是為禍一方都打不住得!如果中間那個再出來了——我的天爺呀……不過那封印都是你們茅山派的老前輩留下的,這些年也按時加固,怎麽會出事?還有你這是怎麽回事?即便真是大前輩起身,毛家的師叔們也不可能讓你上啊!”
毛凝眉:“容我慢慢說好不好?”
莊別致乖乖閉嘴。
和儀催促道:“到底怎麽了?你的面色可難看極了。”
毛凝眉苦笑一聲:“和幾位師叔一起硬剛千年老粽子,我面色能好看才怪了!”
莊別致忙問:“起身的是哪一位?”
“第六位。”毛凝眉将煙盒慢條斯理地收了起來。
和儀擰眉道:“不該啊,怎麽會是你上,毛世叔他們呢?再有,那位老前輩安安穩穩在茅山後山躺了這麽多年,怎麽忽然就想起來溜達溜達了?”
毛凝眉苦笑道:“若是陣眼的棺椁封印松動了呢?”
莊別致一驚:“那可是——”
說到一半,他又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敢把那名字說出來。
毛凝眉破壇子破摔一般地道:“第六位起身,本是我父親和師叔們應對,無奈半途卻發現陣眼封印的那位也有些動靜,自然是那位更可怕一些。陣眼的封印最為奇特,非茅山派嫡系四位功力精深者齊心不可,我父親和修為高深的師叔們都困在那裏,第六位,自然只能我去了,好在我這個少山主還是有點威望,叫得動幾位師叔,雖修為不精,也勉強壓下了。”
七星棺陣內封印的大前輩的兇險程度以數字位次為序,第六位就是前年起步,陣眼處那個是何等的兇險,自然可想而知。
毛凝眉深深看了和儀一眼:“所以才會問你蜀中有沒有什麽異動,若是陣眼那個真動彈了,只怕你那邊就是第一個遭災的。”
和儀沉默良久,道:“我會注意的。”
毛凝眉看她仍穩得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種事情,除了注意些也沒什麽法子。心态也重要,若是大前輩還沒出來,咱們自己先亂了,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亂了。所以這消息也就幾個人知道,底下都沒傳出去,你們也不許随意亂說啊。”
莊別致眼睛一瞪,“這事兒誰敢亂傳啊?到時候人心惶惶,命還要不要了?”一面說着,又重重嘆氣:“這才安穩幾年啊,你說他這多少年的老怪物總出來湊什麽熱鬧啊!老實躺着不好嗎?”
“這話有本事你去和他們說。”肖越齊一顆顆拈着念珠,一雙眼銳利得吓人:“只怕還不止呢。”
“這話是什麽意思?”和儀、莊別致、盧津江三人齊齊轉頭看他,和儀面色愈沉,此刻若有人照下來貼出去,十米之內鬼邪不侵。
肖越齊目光掠過三人,輕嘆一聲道:“南天師府那邊流傳下來的陸靜修祖師所遺配珠一串,失竊了。”
和儀聽了,還沒來得及震驚,先忍不住問道:“博物館和他們家磨了這麽多年,那玩意還沒進防彈玻璃裏?”
“大衆可知有陸靜修祖師配珠遺世?”毛凝眉搖搖頭,“況那東西據說能流轉功德、逆轉生機,雖然我一直覺得那就是個哄孩子的傳聞,到底是先人遺物,有什麽靈通也說不得,又是祖師爺遺物,還是貼身之物,南天師府不可能讓出去。”
“其實我師父告訴我,那就是南天師府用來哄小寶寶的,他們年輕時闖蕩江湖那會,南天師府少主帶着出去浪過,危機時也沒顯出什麽神通來。”和儀捏着茶杯慢慢轉着,眼睛微微眯着,顯出些精明來:“哪個想不開偷那個?要我說,南天師府都得罪了,不如幹脆點,把龍虎山裏的符印寶劍搞出來,那可真就揚名四海天下知了,又何必想不開去偷那真假不知的串子。”
莊別致:“未必,流轉功德、逆轉生機,多誘人啊,況書簡記載,也未必是假,許是世人不知如何激發吧。”
“南天師府自己人都不知道,外人還能知道?”和儀吐出一口濁氣,似笑非笑:“當世焉有法器存?”
莊別致眼神落在和儀手腕上的鈴铛上,若有所思:“你們蜀中和氏歷代和師所持的本命銀鈴,也算是一品法器了吧?”
“法器?陰氣還差不多!”和儀嗤笑一聲,“除了我們家的人,等閑外人碰一下都得倒黴許久,哪個會說這個是法器?況傳說中的法器何等通天之能,我這頂多算是小打小鬧。”
“你們是在說群口相聲嗎?”肖越齊打斷一句,道:“現在南天師府弟子傾巢而出,說是歷練,其實就是為找這個。我總覺得裏頭有蹊跷,前腳天師府失竊,後腳茅山封印暴動,聯系到一起想一想,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來,卻覺得心裏不踏實。況且這些日子也不安寧,各地靈異神怪之事層出不窮,我怕是要出什麽亂子。”
毛凝眉捧着星及斟來的茶暖手,眼眸低垂盯着澄澈的茶湯,眸光晦暗不明:“或許真有什麽聯系也說不定吧。不過一個是南天師道祖師遺物,一個是成千上萬年的上古時期老粽子,又有什麽能夠聯系到一起的呢?”
“真出了什麽亂子,咱們又有什麽法子呢?”和儀望向天邊晚霞,神情淡淡的,平靜的吓人,“末法之期啊。”
真出了什麽事兒,又能怎麽辦?
修行十幾載,為得是頂天立地。若真有什麽差池,在座幾個,盧津江和莊別致且不說,和儀、毛凝眉、肖越齊三人,哪一個能退,哪一個有資格退?
無他,硬剛爾!
“我和儀,師承蜀中巫道,十六歲領鬼道巫師之位,此後蜀中山水,生靈百姓,都是我的責任。”
茶杯被放到茶幾上,發出清脆一聲響,如清晨寒山寺中第一聲鐘響,直擊人心。
和儀眉眼銳利如刀,風姿飒爽,如利劍出鞘。
“願同行。”其餘四人齊齊開口,均是神情肅穆。
彼時的少年郎啊,長劍大刀在手,以蒼生為己任,無有畏懼。
此後越高山,攀峭壁,立懸崖,劍橫脖頸,未曾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