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一場烏龍與狗血齊飛的冒險…… (1)
月上中天, 和儀在複古版藏藍繡花交領上衣外面套了一件針織外套,想了想,又從衣櫃裏掏出一條圍巾, 扣上帽子, 戴個墨鏡,把自己打扮的媽都不認識, 一照鏡子——不錯,不愧是我, 帥滴!
就在即将雄赳赳氣昂昂走出房門的時候, 她忽然遲疑了:晚上戴墨鏡, 雖然帥, 但是不是有點傻?
“及啊。”和師開始呼喚站在門口的星及:“侬嗦我要墨鏡噻?”
星及嘆了口氣,實在是無奈了:“雖然月黑風高夜出去辦事隐蔽點是好的, 但是你這又不是違法團夥,把自己包的要去搶銀行一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和儀冷靜地搖了搖頭:“但是酷啊!”
“晏晏——”顧一鶴的聲音傳了進來,他扒着門框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和儀:“你真得不能帶我一起去嗎?”
和儀終于有了和剛才的星及一樣的感受:“真得不能。”
“可是你們班裏不是還有兩個普通人呢嗎?為什麽他們能去我就不能去。”顧一鶴:“而且我一定會跟緊你的。”
和儀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的情況你也知道, 放到那群陽氣重但八字七輕,放到那群魑魅魍魉堆裏就是香饽饽!何況那麽多人, 我也不能時時刻刻護着你, 你就在家裏等我回來, 不好嗎?”
顧一鶴看着和儀, 懂裝不懂:“我只是不喜歡看着你離開的樣子。”
“但是你應該喜歡等我回來的時候。”和儀笑着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因為無論處境有多麽的危險, 我都會拼盡全力, 回來見你。”
顧一鶴眼中有一瞬的掙紮, 最後抿抿唇,嘆着氣點點頭:“算了,你去吧。”
和儀松了一大口氣, 把墨鏡摘下來往顧一鶴手裏一放:“你在家等我,我一定早早回來。”然後傾身在顧一鶴額頭上親了一大口,又被顧一鶴猛地拉住,一個巧勁兩人的位置已然互換,和儀瞪大眼睛看着顧一鶴,見他眼睫毛輕顫、眼睛緊閉眼珠子亂轉,忍不住心中好笑。
顧一鶴狠狠啃了一口和儀的嘴唇,退後兩步,背着手走了。
“這什麽事啊。”和儀摸着嘴唇回頭看星及:“我這是被人占便宜了嗎?”
“我看你好像樂在其中的樣子。”星及将和儀屋子裏的窗簾放下,眉眼間帶着一抹淡笑:“好了,去吧,我們都在家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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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儀忽然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一瞬間把所有的天下蒼生理想抱負抛諸腦後,當下心裏想的,只是這花香萦繞的小院、溫暖可親的燈火和三三兩兩的人。
“去吧,從小到大,第一次和同學約着出去玩,也算有長進了。”星及老氣橫秋地推着和儀往出走,敲敲她的額頭:“這樣順眼多了,剛才打扮得确實不像樣子,走進銀行裏會被保安扣下的那種。”
和儀輕哼一聲:“跟那群小崽子出去沒準兒,一個個身法還沒過關呢就想出來搞事。反正今天晚上沒大事我就不出手了,相為玉和陸離玉對他們還是蠻有耐心的,我只保證他們站着進去站着出來。”
星及笑眯眯理了理她的衣領:“好,越來越有長輩樣子了。”
“你是在說我老嗎?”和儀眯眯眼,眸中散出危險的光,星及仍是一副不改的笑模樣,推着她下了臺階、走過垂花門,站在一進院裏那棵大核桃樹下對和儀笑着說:“早些歸來啊。”
她看着和儀踩着光影一步步走出了小巷,終于走過去關上了朱紅的大門,繞過影壁走過垂花門,就見到顧一鶴站在正房廊下,目光向這邊看來。
“別看了,走了。”星及随口道:“我還有一味藥沒有處理好,你去廳裏待着吧,不出兩個小時,人也就回來了。”
顧一鶴沉默地點了點頭,完全沒有了對着和儀那一副溫軟的樣子。
星及失笑地搖搖頭,擡步往第三進去了。
大家約在臨近學校的一處鐵門處見面,這個時間那裏已經上了鎖,卻攔不住一群非常人。和儀掃了一眼高度,足尖點地輕飄飄落到了牆頭上,又輕飄飄落下。陸離玉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不由劃過幾分贊嘆。
這群人的實力大概是分為三個階層的,除和儀以外,陸離玉、相為玉,加上一個運氣爆棚時常超常發揮的毛望舒是第一階層,盧津陽及幾個道家小輩、莊別致的表親錢仱可以算在第二階層,這也算是如今業內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更多的是第三階層,也算優秀,但在一群天才裏就不大起眼,卻也稱得上家裏的驕傲。
不難想象,幾十年後,玄術界的頂梁柱,就會是這裏的一群人。
未來的頂梁柱在有被掰彎的風險下集體進入學校系統學習宗教學,這也算是玄術界從未有過的了,畢竟宗教學學習太過系統,對各種宗教皆有涉及,還有一立主張唯物主義的馬克思哲學也是必修課程,能把人放到這裏來學習,可知長輩們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陸慢和齊修遠應該也是有過□□經驗的,倆人通力合作在那裏忙活,盧津陽看不過去了,但他走得路子和別人不同,不修身法,他自己還仰仗着師傅上身帶他過去,談何帶人,只能悄悄扯了扯錢仱的衣角。
錢仱修湘山法門,趕屍煉僵當然得有一副好身板,帶兩個人過牆倒沒問題,只是看起來不如和儀那樣潇灑。
毛望舒竄得最快,猴子一樣輕輕松松就過來了,一看就很有經驗。和儀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有點同情總抱怨妹妹難管的毛凝眉。
廢棄的寝室樓離這裏不遠,離哲學系的那棟大樓也不遠,附近還有學校的職工小區,聽說也有風聲這裏這棟廢棄多年的寝室樓要改建教學樓,明年建築隊就要來了。
不過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兒,和儀一顆顆盤着珠子,壓在隊尾數了遍人,給陸慢和齊修遠二人手上添了道咒,保他們不會被鬼神侵襲。
“和姐姐——你就是我親姐!”陸慢緊緊握住手心,激動地表示。
“別。”和儀攏了攏身上的針織外衣:“我可不想再添個弟弟。走吧,別掉隊。”
這邊是上了鎖的,但那鎖是很老的款式,毛望舒上去捅咕捅咕,剛要撬開,鎖自己就崩掉了。
沉重的鎖頭落地,發出“啪”的一聲,毛望舒自己吓得差點蹦起來,然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鎖頭:“我現在已經有了隔空開鎖的功力嗎?”
“別想了——”盧津陽擡手揉了揉眉心,“那是年頭久了,上鏽,又風吹日曬得脆了,你在外頭一使勁,裏頭就崩了。”
“嗷。”看毛望舒那樣子倒是挺像帶着做個紀念的,可惜那玩意死沉死沉的,她自己就背了個精致的小包,裝不下這東西,背着大書包的只有相為玉,裏頭好像裝着什麽棍棒裝物體,上下兩邊都撐出來,她也沒那底氣去讓人家佛子給她背東西,只能無奈放棄這個選項。
多年沒開的門乍然被推開,發出了刺耳的響聲,和儀皺了皺眉,錢仱已經低聲說:“快進。”
大家立刻魚貫而入,腳下動作都放得很輕,貓兒一樣,沒發出半分聲響,倒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樣子。
和儀想到這裏,忍不住好笑。她仍然斷後,回身把門一關,靈力包住門軸,于是偌大的廳裏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下都能聽到。
看得出這裏已經荒廢很久了,或者說這邊的校區本就是荒廢許久後翻新的,無論是藝術系的大樓還是哲學系的大樓,都是這一二年新建的,這一棟寝室樓還沒排上號呢。
廳裏好大的灰,人們進屋的動作激起了一波的灰塵,和儀很有先見之明地從口袋裏掏出防塵口罩戴上,又把帽檐往下拉了拉,盧津陽偶然間回頭看了一眼,差點沒吓得跳起來。
“和、和師啊——您怎麽打扮成這樣了?”盧津陽磕磕巴巴地問。
和儀也磕磕巴巴地回:“我、我、我……我怕灰。”
盧津陽讪讪一笑,對她叨擾般地一拱手,繼續和錢仱壓在隊中走。
是陸離玉和毛望舒開路,他們二人都精于符咒之術,體術又好,幹起架來沒有怕的。相為玉緊随其後,背着個沉重的大書包卻仍然步履輕盈,和儀看着忍不住目露贊嘆:不愧是盛名在外的佛子。
探險嘛,又不是什麽任務,當然是哪裏有陰氣奔着哪裏去,毛望舒的茅山法雖然不咋地,但對陰氣的感應卻還不錯,她在前面帶路,大家跟着,偶爾有興奮者交談,是完全當來度假的了。
走在前面的陸離玉聽到聲音,忍不住微微皺眉,剛要開口,相為玉卻好像感受到了一樣,擡手按住他的肩:“算了,出來玩的嘛,還是放松些好。”
“是我想差了。”陸離玉眉眼一松,毛望舒看到這一幕,回頭沖大家說:“雖然好幾個大佬在這我心裏還是很有底的,但是請大家小點聲說話,畢竟這邊什麽狀況咱們也沒得到消息,玩意有什麽厲害的呢?”
她這麽一說,交談聲頓時停了,毛望舒又笑眯眯道:“不過到底咱們也是來玩的,說兩句話沒關系,和師還在這兒呢,咱們就等于帶着王者大佬打青銅局,no 怕滴~”
和儀聽着她這一番話,忍不住輕輕一點頭,看向她的目光愈發溫和:和她姐姐還是有幾分相像之處的。
四樓之下,風平浪靜。
這一座小樓建造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七層高,供水、供電系統完善,在當時已經算是全國範圍內非常好的大學宿舍樓了,走廊裏挂着偉人像、先賢錄,各種使人奮進的标語,還有牆角早已枯萎卻尚未成灰的綠植,不難想象此處當年是何等的生機勃勃。
前面每個人都随身帶着手電,毛望舒更是誇張地搞了一個五十米內強光的大玩意,把周圍的一段路照得亮堂堂的。
和儀夜能視物,倒是沒帶手電,只一邊拈着珠子一邊走在隊尾,時刻注意着隊伍中的每一個人及周遭的狀況。
走着樓梯,大家上了五樓。
“嘀嗒—嘀嗒—”似乎是鐘表秒針走過的聲音,又似乎是水滴打在地上的聲音。
微微泛黃的白牆上帶着淩亂的血痕,“呼——”地一聲,走廊裏的窗戶猛地被吹開,樓裏瞬間布滿了風聲,又似乎暗含鬼哭聲,遠方傳來“桀桀”的低嚎,來源于走廊的盡頭。
“嗷嗷嗷!”來之前,大家以為嚎得最厲害的應該是陸慢和齊修遠,然而此時響起的竟然是三重奏,盧津陽锲而不舍地給二人合着聲,帶領二人逐漸走向high c的高度。
“唉。”錢仱嘆着氣抓住了盧津陽的肩膀:“睜大眼睛看看,就這種招數都能把你吓到。”
盧津陽雙手捂着眼睛死命掙紮:“我不看我不看!我告訴你們你們都離我遠點!我們家天霸師傅老厲害遼!”
“這膽子小得呀。”看在是自己的小迷弟的份上,和儀無奈開口:“你來我身邊走。”
“嗷嗷嗷!”盧津江發出了連聲的吶喊,但不同于剛才的恐懼,現在就是滿滿的激動,但很快,他又頓住了:“和師我不敢走啊——”
“怕啥子哦!”和儀手一伸,冥冥之中仿佛一條靈氣練成的線拉住了盧津江的手,把他拉向了和儀。
“酷哦!”毛望舒忍不住感慨一聲,然後看一看瑟瑟發抖的陸慢和齊修遠,還有幾個第一次出來的也有點慌亂的樣子,嘆了口氣,問問身邊的陸離玉和不知何時走到前面的相為玉:“二位大哥,有什麽鼓舞人心的方法嗎?”
陸離玉沉思一會,眉頭緊皺,“金光咒都忘到——”
“行了,別說他們了,第一次出來,害怕是正常的,還有兩個不會的呢?”相為玉輕笑着開口,從背包裏翻出一個智能話筒來,調試一會,放到口邊公放開唱:“南無怛納達拉雅雅南無阿裏雅佳……”
《大悲咒》。
毛望舒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又有些佩服:“服了!一看這操作就很純熟。”
《大悲咒》顯然是很有辨識度的,聲音一響起,陸慢和齊修遠就明顯松了口氣,幾個心裏發慌的道家子弟也開始默念《金光咒》,陸離玉回頭看到這一幕,眉頭才松開。
和儀在後面看着,眉眼間浸潤出幾分笑意來,再一歪頭,盧津陽肩膀上蹲着個大狐貍的虛影,還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拿尾巴拍打着盧津陽的後背,盧津陽卻好像壯了膽子一樣,帶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氣勢往前走。
和儀笑着,手背在身後悄無聲息地一擺,幾縷纏繞在衆人身上的濃重怨氣悄然散去,和儀仰頭看了看,卻只看到房子的頂棚。
蹲在盧津陽身上那位歪頭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和儀,和儀也笑着回看過去,不忘伸手揩了把油。
野生家養的大狐貍皮毛油光水滑的,和儀手上鍍了層靈力,自然能摸到,她也不白嫖,做了個口型說給買雞腿。
大狐貍倒是有原則,讓和儀撸了兩把就把蓬松的大尾巴收了回來抱在懷裏,爪子指指盧津陽,又指指和儀,做了個動作,示意和儀護着盧津陽,兩相抵了。
“會做生意。”和儀輕笑着誇了一句,敲敲盧津陽的背:“別那麽悲壯,以前沒幹過活嗎?”
“幹、幹過,可也沒這樣幹過啊!”盧津陽嘆着氣:“幹我們這行的,誰往這兇地闖啊!我今天跟着來,算是晚節不保了。”
“你要是晚節不保,只怕我都沒有晚節了。”錢仱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低聲說:“和師,前頭有動靜。”
“我知道。”和儀安撫一笑:“別管他,跟着走吧,看看他能做出什麽來。”
正在這時,一個穿着道袍的小男生忽然從隊伍末流沖了出去,直奔走廊盡頭。
“我靠!”毛望舒忍不住罵了一聲,從小包裏抽出符咒就要打過去。“望舒!”和儀叫住了她:“跟着過去看看。”又對走在隊伍末的人說:“等會兒別慌,我知道你們裏有第一次出來,見到這種場面的,把家裏、師父教給你們的、告訴你們的都好好想想。以後都是要獨立頂事的人,總不能指望永遠帶着外援吧?”
“……是!我們明白了。”
“走吧。”陸離玉手持一把木劍,木劍通體呈暗紅色,上頭花紋繁複,看在內行人眼中就是黑夜裏的一盞明燈,其上金光大盛,流轉的氣念與陸離玉皆如出一意,可見是陸離玉随身法器。
“噠-噠-噠”的聲音響起,像是高跟鞋踩在瓷磚上,又像是木屐踩在木地板上,有人來回走動的聲音,卻看不到人影,然而這一次,在場的無論慌與不慌,都穩住了自己,手握武器,雖是做好出手的準備。
和儀拈着手中的珠子,眉目冷冷,銀鈴上附着一層陰氣,随時能飛出去禦鬼。
許是看到大家不慌,“噠噠噠”的聲音停住了,只是走廊盡頭的鬼哭聲猛地頓住,取而代之的是“桀桀”的笑聲與男子的喊聲:“啊啊啊——”
一聲響徹天際,相為玉眉目隐隐透出冷厲來,話筒的伴奏被取消掉,只留擴音模式,回手遞給了一個道家小輩。
那小輩順從接過,陸離玉淡淡道:“《金光咒》。”
“好。”這名小輩和儀知道,京城本地玉皇宮的弟子,也算是天資出塵,應該是叫江離,記得和儀當時還吐槽過道家這一代出衆的弟子是和“離”字剛上了,畢竟肖越齊還有個帶離的小名呢。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江離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吟誦經咒還帶着韻律,讓人不知不覺就聽得入神了。相為玉輕輕勾起一抹笑,持着手中念珠繼續向前開路。
其實走廊本是沒什麽危險的,除了聲音吓人點,就連陰氣缭繞都被經咒聲打散了,和儀步履穩健地走在後面,手忽然擡起在陸慢和齊修遠二人身上輕輕拂過,二人只感覺一股暖流淌入身體,不再像剛才一樣遍體生寒。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也不敢說話,只能回頭滿含感激地看了和儀一眼。
發出聲音的是走廊盡頭的一間寝室,門大敞着仿佛在歡迎衆人進去,毛望舒撸撸袖子,一身兇煞之氣地往裏走,然而并沒有發揮什麽用處。
寝室是很陳舊的鐵架子上下床和簡單的衣櫃、書桌,小貓三兩只的女鬼在屋子裏,還有剛才跑出來的那個道袍男生,他面對着窗站着,身形扭曲,兩腳作出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反擰動作來,四肢不斷扭動,月光灑在室內,他仿佛在拜月扭動。
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這樣安靜的環境裏,大家好像對周圍的呼吸聲再敏感不過。
和儀靠着走廊上的窗臺,雙腳離地被陰氣托着懸空高了一截,能夠輕輕松松地越過前頭的一顆顆腦袋看到寝室裏的景象。
陰氣也是取之于當地的,畢竟和師現在還帶傷在身,不想浪費靈力。
鬼哭聲,不見了。
鬼笑聲,不見了。
男子哭嚎聲?也不見了。
只有占着道士身披着道袍女子對月舞動的身影,只有餘下兩個女鬼笑嘻嘻看着衆人的身影。
毛望舒冷笑着掐訣:“《漢人路差案》嘛,這集我看過,可惜後面的坑太大了。”她說着猛地撲上前去,手中符咒快速打出落在道袍上,道袍金光大顯,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鬼被打出,小道士一蹦三尺高:“嗷嗷嗷我的jio!”
“升五品之後去哪浪了?經咒持誦都不到家!”江離快速上前把他拉過來,同時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腦門上。
小道士委屈巴巴:“師兄你輕點打——”
和儀看着屋子裏的那一幕,卻忍不住笑了。
仨女鬼,都是白裙子的,長發飄飄面孔慘白,在這裏我們暫且用女鬼一號、女鬼二號、女鬼三號來稱呼她們。
仨鬼在寝室裏站了一排,眼神從眼帶兇光的毛望舒、目光堅定的相為玉和如利劍出鞘的陸離玉上移開,掠過後面烏央烏央一大群人,落在倚着窗臺的和儀身上,然後瞳孔地一縮,就好像小動物天生能夠感知到危險一樣,收斂了陰氣,擺出無賴狀。
“咋地,還想動手啊?我們不就是吓吓你們嗎?你們闖進了我們姐仨的地盤你們怎麽不說呢?”女鬼一號,就是剛才傾情展現了一番舞姿的那位雙手掐腰開口了。
毛望舒看着她潑婦罵街的樣子,有點不服氣,自己也雙手掐腰罵回去:“這是你們的地盤嗎?這明明是人民的財産!你們打過報告做過申請嗎你們就占山為王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噗嗤——”和儀忍不住笑了:這小丫頭真有意思。
不過仔細一想,這話也占理兒。
三位女鬼小姐被說得臉一黑,聽到笑聲臉更黑了,循着笑聲看過去,和儀正倚着窗臺似笑非笑地往裏看,這仨就慫了。
毛望舒一揚下巴,鬥戰勝佛一樣喝道:“說!你們的身份姓名!為什麽在這裏!是不是你們裝成紅衣學姐吓唬人!”
她是看出這三個身上沒沾過血氣,所以也沒動手,只是氣頭還在,所以口氣也不咋地,畢竟剛才罵街贏了,還有點盛氣淩人。
女鬼們可不吃這一套,女鬼三號:“呸!你誰啊你你就在這審我們,出去掃聽掃聽我們是誰!你也配!”
“喲呵——”毛望舒差點氣笑了,出身世家的天之嬌女,天資聰穎根骨極好,上有父母師叔們、下有長姐和無數師兄弟照顧,在茅山那是橫着走那夥的,哪裏被人說過“你也配”這樣的話。
“月亮別氣,我們挺你!”有不怕事的嚎了一嗓子。舞姿清奇的一號同志頗為忌憚地看了和儀一眼,看她沒有出手的意思,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自恃這群人不會輕易對自己出手,目光落在陸離玉身上,嘿嘿一笑:“你怎麽和這個兇女人站在一起了?過來,不是想知道紅衣學姐的事兒嗎?你對我笑一笑,我什麽都告訴你。”
平生第一次被人調戲的陸離玉整個臉都冷了,身上呼呼往外冒冷氣,毛望舒和相為玉默契地後退兩步,給了陸離玉發揮的空間。
只見陸離玉右手挽了個劍花,左手掐訣足尖點地就沖了出去。剛才他把劍背在身後還看不大出來,現在一看到劍身上的金光,一號同志心裏咯噔一下——碰到硬茬子了。
一號同志也是個畫風清奇的貨色,看到這劍就慫了,當下往地下一趴,保住陸離玉的大腿的大喊:“道長我知道錯了!我現在要将功折罪給你們提供情報,你別殺我我還沒活夠呢!”
“姐,你本來也死了!”二號瓜兮兮地沖上去說了一句,被一號狠狠瞪了一下,連忙住口。
陸離玉的劍就懸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毛望舒掏了掏自己的小包,把一張符遞了過去:“貼她身上,能讓她笑得腸子疼。”
“鬼也能用?”原本慫慫噠地站在門口的盧津陽忍不住眼睛一亮,“月亮你分我兩張呗~”
毛望舒死魚眼看過去,盧津江又讪讪地退了。
“啊哈哈哈哈——”半分鐘後,女鬼同志滿地打滾,磕磕巴巴地說:“招!我都招!”
“說吧,你們是誰,為什麽在這兒?紅衣學姐是誰,到底有沒有這號鬼,還有,你們為什麽吓我們?”毛望舒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一號:“我們原來是這附近的,號稱景陽街三金花!在gai上那叫一個叱咤風雲來去潇灑……”
“你們現在已經死了。”毛望舒打斷了她的長篇贅述:“為什麽在這兒?紅衣學姐誰?”
一號翻了個白眼兒,又瞥到陸離玉手裏的劍,有些害怕地瑟縮了一下:“我、我們死了之後就來這了,平時就蹭蹭課,在這棟樓裏住一住,和別的鬼聊聊八卦。這棟樓我們進來以前是沒有別的鬼住的,只有頂樓天臺上有一個女的,兇得很!穿個紅裙子,應該就是你們說的紅衣學姐了。聽說以前這裏就她一個鬼,但不知道為啥就讓我們在這住了。聽別的鬼說,她的故事,那是一個非常凄美的愛情……”
“別廢話。”陸離玉冷冷道:“說重點。”
“好吧。她原來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就在這樓住,和一個教授好上了,教授家裏不同意,又被學生舉報了,他們倆說要私奔,她沒等到教授,從車站回來看到教授在這樓下和一女的卿卿我我摟摟抱抱、艾瑪我真有文化,倆成語呢!”
陸離玉劍已敲地,一號的腳就好像被燙到了一樣,連忙飄起來一截,委屈巴巴地繼續做一個沒有感情地大綱機器:“然後她就從頂樓跳下來死球了,死的時候穿的就是紅裙子,聽說以前吓到過不少學生,但沒人看到過她的真面目,應該挺好看的,整個學校裏數她最兇,也沒有鬼敢惹她,所以也沒人知道她長啥樣。”
江離皺着眉:“既然兇成這樣,為什麽特部完全沒有發布任務或者得到消息呢?我們那裏也完全沒有消息。”
“未曾傷人。”相為玉道:“未曾傷人自然無人舉報,校園怪談甚多,吓人之事無傷大雅。”
“也是。”江離若有所思地點着頭,屋外忽然傳來了盧津陽“嗚嗚”地哭聲:“學姐啊!你實在是太慘了!遇到了個負心漢哦!”
再一看,毛望舒也眼圈通紅,竟然被完全沒有半點潤色的愛情故事打動了。
再再回頭一看,門外不少人也面帶感動悲傷之色,陸慢和齊修遠更是哭得不行。
和儀環視一圈,面色大變:“上天臺!”
陸離玉和相為玉最先回過味來,被感染的都是七情旺盛之人,道心堅定性格淡薄如陸離玉、江離,天生佛心性格慈悲如相為玉卻未被感染,可見是——“邪法惑人!”
陸離玉冷斥一聲,一號卻完全沒想到自己講故事還能有這效果,正和二號、三號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一群人烏央烏央地出去沖向天臺的,二號傻呵呵地問:“用不用給紅衣姐報個信兒?”
“呸,你以為她不知道有人來啊?”三號瞪大了眼睛,一號還在自我懷疑:“我啥時候那麽能講故事了?”
……
從頂樓到天臺的那一道鐵門已經被封住了,這個鎖就不好辦了,毛望舒使勁甩了兩下也沒開,只能找家夥事兒打算撬開。
“讓開。”開口的竟然是相為玉,只見他從背包裏抽出一根金光閃閃的木棍子,往那鎖上狠狠一敲,門鎖應聲落地。
毛望舒:“……”
毛望舒:“猛男”
她不由對相為玉豎起來大拇指表達自己的欽佩之情,連眼淚都忘了掉。
“錢仱你過來押後。”和儀開口喚了一聲,又對盧津陽肩上那位:“拜托大師傅您照看照看這些小輩。”
盧津陽此時完全換了一副神态面容,一手背在身後,一副老幹部樣子:“和師放心。”
和儀三步并兩步上前,對衆人:“有害怕的就別上去,上去的就別害怕。天塌下來我扛着呢,上頭那個有點厲害,但不超出預期範圍內,為玉準備好經文超度;望舒随時準備,一旦動手你護着人先撤;離玉,做好物理超度的準備。”
大家齊齊比了個ok的手勢,和儀一腳踹開了鐵門,大家魚貫而出。
想象中女鬼迎風而立桀桀陰笑的場景沒有發生,衆人只看到一條紅色長裙裙擺迤逦在地,女子黑色的長發散披在背後,仰頭望着星空。
“來了啊。”她從容起身,轉過身來看向衆人:“織梨好大的面子,能讓蜀中和氏、普濟寺佛子和陸氏天驕齊至;還有這位大存在,您老幾百年了?”
和儀緊皺的眉頭微微松開一點,手卻仍然捏着珠子沒動:“我不想動手,但我不怕動手。”
“巧了,我也不想動手。”織梨笑容溫婉,眼神卻帶着野性:“若說與和師動手,不怕那是假話,但我也不懼!”
“算了,逗你們也沒意思。孩子們都沒事兒,明兒個曬曬太陽就都好了,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被人同情的滋味。”織梨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在空氣中凝結成霜,她一頭黑發如綢緞般絲滑,映着清淩淩的眼眸與烈焰紅唇,溫婉的面容竟有幾分颠倒衆生的美感。
和儀莫名地在她身上看到了君傾的影子。
她忍不住有些親近,又更為忌憚。
織梨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眸光閃爍,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對蓄勢待發的衆人道:“超度我吧,我也想試試往生是什麽樣子的。”
随着這一句話的落地,大家原本提着的心都掉到了肚子裏,被開了天眼的陸慢和齊修遠趴在門口站在錢仱旁邊,安全感爆棚,也有心思看這邊的熱鬧,聽到這一句話,也猛地松了口氣。
這個簡單。
相為玉擅長這個,上前一步,合掌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織梨不給面子:“我不信佛。還有哦,小年輕就不要剃禿頭啦,大好年華出什麽家啊,姐姐送你兩個生發方子要不?保你長出和姐姐這樣烏黑的秀發。”
相為玉笑容一僵,懇切道:“小僧少年剃度,無需生發。”
陸離玉将劍插入背後的劍袋裏,對着織梨作揖。
“姐不信道。”織梨攏了攏淩亂的發絲,狀似随意地道。
和儀上前一步……織梨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德經》我也聽過,還是挺有道理的哈,就你小子,上來吧。《往生咒》要念多少遍才起效來着?來來來,姐姐配合你。”
陸離玉于是雙手結印席地而坐開始背誦《往生咒》,和儀輕哼一聲退回原位,手仍然捏着主子沒放。
織梨白了她一眼,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姑娘,姐姐給你算個命啊?”
和儀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二十一世紀了,請相信科學。”
一時冷場,毛望舒一口唾沫把自己給嗆了,狠狠咳了兩聲,織梨的身影也在慢慢變淡。
毛望舒連忙喊道:“織梨姐姐!你來生一定要幸福啊!不要再碰到渣男了!”
剛剛恢複自由身的盧津陽也連連附和:“姐姐你太可憐了!來生一定要好好的!”
幾個少年連忙點頭附和,織梨忽然輕嗤一聲,紅唇輕勾:“誰告訴你們姐姐是因為渣男死的?要不是那個熊弟弟在老家借了高利貸連累老娘,老娘還能再浪五百年!”
衆人目瞪口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織梨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我叫江織梨!”
和儀好笑地看了看大家,輕咳一聲:“俗話說得好,漂亮女人的嘴就是騙人的鬼,你們要吃一塹長一智啊。”
“嗚嗚嗚我不相信!”盧津陽還不相信自己竟然被人騙了,毛望舒怒目圓瞪抄出符咒:“我要去幹了那個醜女鬼!”
“行啦行啦,也不怕笑話。”和儀制止了她,相為玉還有心情笑着說了一句:“謠傳騙人吶。”
毛望舒道:“那她剛才也沒反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