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心灰意冷(一)

回遂定的那日,天空飄着紛紛揚揚的雪花,仿佛被撕碎了的棉絮,卻又比棉絮更加晶瑩剔透,安寧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小小的、晶瑩的純白卻在感受到她手上溫度的剎那化作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兒。

那一點點的寒意就在強大的手掌的溫度下被慢慢包容、消弭。

車子是紹卓為她安排好的,由于近期時局比較混亂,雖然戰争的火焰暫時還沒有燒到永寧,但紹卓卻依舊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各處險要都派了重兵把守着。

而他剛開始真正接手寧軍的事務,所以很多事還不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所以他更是一刻也不敢疏忽。

紹卓本安排了心腹送安寧,但卻被安寧拒絕了,自己已經欠他太多了,這次在永寧這近一個月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她怎好意思再作要求?

況且現在她的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這一路只要注意一點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接到喬喬就馬上回來,我在永寧等你的好消息。”紹卓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微微的出汗,手指卻是驚人的涼。

“嗯。”為了讓他安心,安寧勉強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她心裏明白,這一去恐怕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對熠宸已經死心了,等這次回去和他正式離了婚,争取到了喬喬的撫養權,她就去國外,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

只有這樣,也許她才可能真正忘了他。

可是這一去有多大的把握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想破釜沉舟地豁出去一次,她已經沒有了愛情,所以,至少要留下他們的回憶。

紹卓隐隐也猜到了什麽,但他知道她的性子,既然她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他也不會去勉強她,他只要派人好好保護着她,确認她的平安,這樣就好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得到一些寬慰。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沒什麽責任,可自從愛上她,那些責任仿佛就全都向他壓了過來。她想要一世長安的生活,他便不顧一切帶她走;可他的力量如此弱小,弱小到根本不足以保護她,所以他就答應父親接替他的職務,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後來他知道她心裏還有另一個男人,于是他便選擇放手……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再沒有什麽奢求了吧!

失去她的日子很難熬,但只要習慣就好,而他如今已經将對她的守望刻在了生命中,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司機将安寧送到臨沂便被安寧打發回去了,不管路有多長,她都決定要一個人堅定地走下去。那樣心痛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如今還有什麽不能獨自面對的呢?

在臨時行轅外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見到剛從戰場上視察軍務回來的謝師長。見到安寧的一剎,他整個人幾乎都怔了怔,然後才回過神中氣十足地叫了聲,“夫人!”

這一聲夫人叫得那樣真摯,他眼中的興奮那樣顯而易見,幾乎讓安寧都誤以為,其實他們都是在乎她的,其實還有很多多人在擔心着她。

可下一秒,她卻只是不鹹不淡地客套笑道:“勞煩謝師長為我通傳一聲,我想見見督軍。”

“夫人這話……”謝師長并不是個感情細膩的人,但卻也聽出了安寧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收斂住了臉上的激動,到嘴邊的話也盡數收了回去。

“勞煩師長通傳一聲。”安寧依舊禮貌地重複着自己的話。

“少帥如今并不在行轅。”謝師長看着安寧,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口,然後又恢複了一貫的口吻,對安寧客氣道,“夫人要不先進去坐坐,我再給您做詳細的說明。”說着謝師長便做了個請的姿勢。

“那有勞師長了。”安寧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督軍昨日剛離開,南邊出了點事,督軍急着回去處理。”謝師長請安寧坐下,又命人給她沏了杯茶,然後才緩緩向她道來。

不過他也是删繁就簡地一筆帶過,如今這複雜的形勢,也不知道少帥是否真的能控制下來。袁家了美國佬聯合下的這個套可真是把少帥逼上了絕路,可如今事已至此,大夫人夾雜中間,少帥又遲遲不同意對袁家動手,也不知是否能夠度過這次的難關。

現在少帥和大夫人都已經南下,希望這次的危機能夠盡快解決。

安寧坐在位子上不疾不徐地啜了口茶,然後輕輕放下那只青花瓷杯,又細細打量了一番上面的畫,才對着謝師長緩緩開口,“那督軍他何時能回來呢?”

“這個就不好說了,如果夫人實在着急,我也可以派人先送您會遂定。”謝師長看着安寧的臉,卻又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眼她的肚子。

“那就有勞師長了。”安寧不想在這幹耗時間,她真怕時間久了,再見到他自己會忍不住改變主意。

謝師長雖是滿腹狐疑,但見她卻似乎并沒有往常那般好的脾氣,便也就緘默不語了。但這段時間少帥的心思他可是看得透透的,所以趁安排車的空擋,立馬派人快馬加鞭地先去給少帥彙報了。

回到遂定,接待安寧的卻是三姨太,她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開,仿佛一個母親對待自己親閨女般,但安寧心裏清楚,這一切不過是督軍府的禮節和客套,她再也不會将這些當真了。

若是她出事時但凡他們有一個人肯承認她,肯幫一幫她,她的孩子也不至于這麽不明不白地就夭折了。在這督軍府受的那些委屈她也不想再計較,但她卻也再不想踏入這裏半步。

如果可以,她更不想再見到那個人。她可以原諒所有的人,但卻始終沒辦法原諒他,別人的傷害于她不過如在心上紮了幾針,疼一陣也就過去了。可他的傷害卻仿佛一把世間最鋒利的刀,将她的心一刀刀淩遲,一片片割碎,甚至連一星半點的奢望都不給她留。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将那些碎片重新一片片縫合好,她只希望時間足夠強大,接下來的日子她只想獨自一人好好地舔舐傷口,好好地為自己療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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