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她必須得有目的地尋找,什麽地方更有可能找到食物?

民居裏面他們翻找了二十多家,沒有什麽收獲,大型的超市、便利店裏基本都是被洗劫過的。她們還去過幼兒園、福利院、學校,最後鎖定了幾家食品公司,有一家是生産海産品的,有兩家是生産肉類等休閑零食,可是這些公司大多數因為環境的問題而提前搬離了這裏,庫存恐怕會什麽都沒有。可是那個人又哪裏來那麽多罐頭呢?

女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跑了回去,那個人還在那裏坐着,傻呆呆的,她拿起一個罐頭,上面寫着艾弗裏商貿有限公司,沒錯,商貿公司也有貿易食品的,而且他們不容易被人們聯想到,她很振奮,她對着那個看不見也聽不見的人說:“謝謝你!”

她在公交站廣告牌上的地圖上找到了那家公司,真的有這家公司,女孩激動地對男孩說:弟弟,我們有希望了!我們可能有吃的了!這不能算偷!我們有救了!

Chapter38

站臺的櫥窗上滿是灰塵,女孩用手一擦,那些透明的塑料散發出一種明亮的光澤。裏面鑲嵌的地圖雖然被保護着,但是也沒能逃脫歲月的痕跡,淡藍的底色上已有水漬滲入,到處都是蜿蜒的發黃印痕,地圖上的一層封膜已經在溫度的炙烤下凸起,上面的字跡有一大部分已經模糊不清。女孩瞪着眼睛,在芝麻那樣大的文字上找到了那家公司的名字!

女孩興奮地說:弟弟,我找到了,真的有那家公司!我們有希望了!我們可能會找到吃的!

男孩那灰暗的表情也有了一絲生氣,他用袖子擦了擦站牌上那模糊櫥窗,那張地圖又清晰了一分,但是更清晰的是他印在塑料板上的身影,他說:在哪,快指給我看,快點。

女孩用手指指着那個地方,她說:就是那,看到了嗎,距離這裏三站的路,就那裏,我們只要順着這個站牌走,就一定能找到那家公司。

男孩順着姐姐指的方向,他果然看到了,那家公司在地圖上就是一個點,他的手指不斷在櫥窗上摩挲着,仿佛摩挲着一顆珍珠,他說:那裏真的會有罐頭嗎?

女孩說:不知道,但是我們總得去看一眼,比我們盲目亂找要好很多。

男孩點點頭:那我們趕快走吧。

于是姐弟兩人推着那個生鏽的推車一路小跑着奔向他們的目的地。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吃到東西。

姐姐跑在前頭,弟弟緊跟在後,他們跑得衣服在身上飄蕩,背包在身上激烈晃動,然後他們氣喘籲籲地停下了。

女孩攔住了弟弟,在每個轉彎的路口,她都會探出頭去小心張望一下,她可沒有忘記從前吃的虧,雖然看起來沒有人,但是什麽時候冒出人來可是躲閃不及的。

她壓抑着心內那種激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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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一百米開外的地方有晃動的人影,那興奮的情緒立刻被恐懼所替代,這是父親離開以後她第一次遇見生人,而那些人的影子看起來有好幾個。

男孩覺得姐姐的脊背僵直,他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怎麽了?

女孩形色恐怖地說:有人來了,我們得換一條路走,快,快跟上我!

男孩很配合地點點頭,他說:你帶路吧,我一定會努力跟上你。

女孩的記憶力不錯,她看過的那條路,周邊有幾條岔路她在腦海裏都記得很清楚,她只要小心地走,就不會和他們碰上,還好這裏霧氣彌漫,視野受到了阻礙。

她帶着弟弟就在他們的正前方迅速竄到了對面的馬路附近的一條小道上,然後他們拐彎了。就在那些人的臉龐從霧氣中漸漸浮現,慢慢清晰的那一刻,他們消失在那群人的眼前。

那些新來的“獵食者”是一個團夥,他們有着五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那雙眼睛都和餓狼一般咕嚕嚕地轉動,在這個迷蒙的小鎮裏,那樣的眼睛仿佛都能發出綠光來,他們彎着腰,拿着武器,戴着口罩,腳步很輕,他們已經習慣了那樣的搜索,他們會吃他們抓到的一切。

領頭的男人頭發上剔了一個Q字母,他們叫他Q,他敏銳地阻止了身邊的其他四個人前進,他銳利地往前凝視了一會,他覺得他看到有什麽往眼前一閃而過,可是他沒有看清,霧氣太大。

他做了一個很利索的手勢,他身邊的四個人兩個人一組就分開了,那個男人他的臉龐細長,五官深邃,梳着一個很個性的胡子,長胡子就像辮子那樣被他綁在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咽喉,就像一把倒懸的匕首,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布滿口袋的軍綠色長褲,手臂上紋着一只猙獰的海怪。

他和他的紋身一樣讓人生畏,他的腰際別着一把鐵灰色的手槍,還纏着明晃晃的一圈子彈。那些子彈也許是自己配置的,很粗糙,但是絕對能殺死人。他蹲了下來,用手摸了摸地面上的塵土,然後他發現了一些足跡,他的眼睛冷靜地凝望着白色的霧氣,仿佛他能透過那些白色發現什麽。

他拿出插在背包上的釣竿,和一根透明的繩子,他輕輕地将繩子套在了釣竿上,做成了一個圈,他跟随着地上的足跡來到了一堆亂石堆前,他從随身攜帶的一個尼龍袋裏倒出一些腐臭的爛肉,這些肉是他從屍體上割下來的,他做完之後,潛伏了下來,一動不動。

不一會,亂石堆裏爬出一只巨大的蜥蜴,它約有1米多長,頭似蟒蛇,四肢和尾巴似鱷魚,灰色的皮膚,長舌不斷往外吐,它很謹慎,在洞口探出頭好幾分鐘才慢慢往外爬,它嗅到了腐肉的味道,它擡着頭似乎在聽動靜,然後它一點點靠近腐肉,這種蜥蜴吃腐肉口腔裏有許多細菌毒素,因此凡是被它咬傷之人必死無疑。

Q的繩套穿過這迷蒙的霧氣,慢慢接近巨蜥,他是一個優秀的獵殺者,他具有足夠的耐心和小心。巨蜥開始吃肉,繩套以肉眼無法察覺的速度移動,這個過程他的手都沒有抖動一下,他的眼神非常專注,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事收起了竿子,巨蜥發現了,它帶着透明的繩索用一股巨大的力量竄回巢穴。

Q死死拉住竿子,身體被掀翻,他摔倒在地,滿身塵土,他用腳抵着亂石堆,他的身體一點點被拖動,巨蜥垂死掙紮它拼命往裏鑽,可是脖子上的繩子越抽越緊,男人咬着牙,死不松手,十分鐘之後巨蜥停止了掙紮,男人将它拖了出來,然後他就地剝皮,砍頭,将巨蜥處理了,他的動作很熟練,處理完之後,他将巨蜥的肉裝入幹淨的塑料袋背起帶走。

埃裏克和夥伴坦克一起尋找食物,他是在路上遇到Q的,當時Q被那種植物纏住了,埃裏克幫忙砍斷了觸須救了他一命,所以Q将埃裏克收歸到自己的團隊當中,可是埃裏克很害怕,身為一個孩子,他最容易被抛棄,他不信任他們,因為他們吃過人。

也許有一天他們也會吃掉他,他在團隊中屬于弱勢群體,他被分到的食物也是最少的,屬于下腳料的部分,他吃不飽,如果遇到食物很少,他們就不會分給他,跟着他們的那些日子,他每天戰戰兢兢,他不敢說要脫離隊伍,每一次他們沒有找到任何食物的時候他都很擔心,因為那些成年人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着一只烤熟的乳豬那樣。

可是不得不承認,如果他自己一個人的話,他是活不到現在的,他們總能找到吃的,所以埃裏克也抱着那種僥幸的心理,他怕自己一個人活不下去,又害怕被他們傷害。

Q雖然是領頭的,但是這種地位來源于找到食物的數量和技巧,除了Q,坦克、格林、愛倫他們三個人同樣有話語權,他知道他們的關系并不好,尤其在缺乏食物的時候,他們幾個經常會争吵甚至動刀子。上一次動刀的時候,Q殺了非比,後來實在沒吃的,他們就吃了非比。

坦克說:臭小子,你就在外面呆着,如果你敢跑,老子就會逮到你,扒了你的皮。

埃裏克裝着一點都不害怕,很橫的樣子說:得了吧,你這臭腳,Q一定先扒你的皮。

坦克用拳頭拍着胸口,他的衣服敞開着,頭發和胡子都夾雜着白,很短,但是他很強壯,他說:Q,我才不怕他。我和格林、愛倫都看他不爽,他殺了非比。我們三個聯起手來要他的命,輕而易舉。

埃裏克嘲諷地說:可你們也吃了非比。

坦克說:那可不一樣,他已經死了,不吃浪費。

埃裏克又說:格林和愛倫也未必和你一條心。

坦克攤了攤手:這句話你倒是說的沒錯,所以我們現在相安無事。只要有東西吃,我們可以彼此容忍。至少我們人多遇到其他人我們不吃虧。

其實埃裏克最怕的就是坦克,每次餓到受不了的時候,坦克總會用垂涎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坦克心裏在想什麽,埃裏克猶豫着是不是趁這個機會宰了坦克。坦克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那樣,他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要打架,一沖動就會殺人。他對他充滿畏懼,連睡覺的時候他都不踏實。

一旦人吃過人肉,那麽接下來他再吃人肉就會無所顧忌。吃一次也是吃,吃兩次也是吃。

埃裏克暗暗想過很多,他如果要繼續呆下去的話,坦克最好除掉,他緊緊握着褲兜裏的武器,他就站在坦克的背後,幽幽看着他到處在翻東西,他一點點靠近坦克,他一直沒有勇氣實施,如果他有一把槍就會好很多,可是他沒有槍,而坦克卻有。

埃裏克那滿是雀斑的臉陰沉沉的,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個小鎮霧氣彌漫,他殺了坦克之後就可以拿走他的槍,然後,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脫離這個團隊逃跑。埃裏克幾次将手伸進褲袋,手心裏都是汗水,他距離坦克越來越近。

坦克在冰箱的投影中看到了埃裏克就在他的身後,他神情恐怖。

坦克猛地回頭揍了他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然後他拔出了手槍,指着他的腦袋咆哮道:小兔崽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的眼睛告訴我你讨厭我,你恨不得我死,你說你剛才是不是在拿刀?你想着從背後偷襲我是嗎?

埃裏克牙齒被打斷了兩顆,他滿嘴鮮血,疼得直不起腰來。他仰面躺着,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坦克揪着他的衣領,他非常生氣,他真想一槍崩了這個企圖謀殺他的臭小子。

埃裏克說話的時候嘴裏都漏氣,他忍着疼痛,顫抖着從褲袋裏伸出來,他說:我發誓,我沒有拿刀,我只是想給你一顆糖吃,我還有兩顆糖,在他們面前我不敢拿出來,不夠分。

坦克看到了他手裏的東西,果然是糖。

Chapter39

埃裏克滿嘴血,他忍着痛笑了笑說:你就當我是刻意在讨好你吧,我一直害怕你會吃我,所以我想給你吃一顆糖,也許你會改變對我的印象,當然我知道這微不足道。

坦克拿起他手裏的一顆糖,那是一顆普通包裝的糖,然後他摸了摸他的褲兜,裏面并沒有刀,他問:你哪來的糖?

埃裏克說:是媽媽留給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吃。但是我想不吃掉也要壞的,不如吃了。

坦克放下了手槍,踢了他一腳,說:臭小子,算你命大,起來。

坦克撥開糖塞了一顆到埃裏克的嘴裏,見沒事之後,剝了一顆給自己,糖很甜。

埃裏克坐了起來,他靠着一張矮腳櫃子,剛才他被打倒在地蜷着身子的時候,他迅速将口袋裏的刀騰了出來塞入了櫃子底下。他渾身汗涔涔的。他就知道坦克沒那麽容易被殺死。

坦克心情不錯,他說:一顆糖別想賄賂我,一會你去那邊找,如果找不到吃的,老子照樣吃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如果你敢離開我的視線,下回讓我遇上就給你吃一個子彈!你每隔一分鐘就要喊一聲,我在這裏,聽到了嗎?

埃裏克戰戰兢兢地離開了,他很害怕,走到外面的時候還時不時看看自己是否能看到坦克,也許坦克心情不好會一槍打爆他的頭,坦克窮兇惡極的時候,見到活人就會開槍。

埃裏克看到了一個赤膊的男人垂首坐在路邊,他就像雕塑那樣不會動,風吹動的時候,他的頭發會動,埃裏克慢慢靠近那個人,因為他很瘦,很黑,就好像坐在那裏碳化了一樣,要不是他的肌膚上有着晶瑩的汗珠,他已經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埃裏克看到了很多空罐頭,他小心地靠近,在做這件事前,他還往屋裏看了看坦克,那個大家夥還在努力翻東西,他将屋子翻得一團糟。

埃裏克大聲喊了句:我在這裏!

然後,他撿了根棒頭,戳了戳坐在那裏的那個人。

那個人擡起頭來,眼神卻是沒有聚焦的,他感到有人在戳他。

然後他發出咿咿呀呀的古怪的聲音,他是個啞巴?

埃裏克,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确認他看不見。

那個人忽然有點變得小心了,他覺得有人在碰他,他看不見,也聽不見。

他用手摸自己的行李,他翻着罐頭,一個又一個,都是空的。

最後他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罐頭,他将罐頭遞了出去。

可是卻沒有人伸手接。

埃裏克将他剩下的罐頭都翻了出來,他翻到5個,而那個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埃裏克又喊了聲:我在這裏!

然後他踮起腳尖看了看坦克,他沒有看向他,埃裏克見四下無人,連忙開啓一個肉罐頭,他拼命往自己嘴裏塞,他吃得打嗝,連湯汁都沒剩下一滴,他偷偷吃掉了一罐。然後他趁機把另外3罐藏了起來,他在花壇那裏挖了個坑将罐頭埋了起來,然後留下1罐交差。

埃裏克做完之後,他喊:坦克,我找到了一個罐頭。

坦克一聽飛跑出來,一把搶過罐頭,是魚罐頭,他問:你哪裏找到的?

埃裏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呆傻的人,他說:他那裏,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只有一個罐頭了。

坦克看到了那個人手裏還拿着一個,他上前将他手裏的那個也奪了下來。坦克強調:是兩個!

好吧,埃裏克本來想給那個人留一罐的,但是一罐也不能讓他活得更久。

那個人感受到自己手裏的東西被奪走了,他露出很害怕的表情,但是他沒想逃走,他也不知道往哪裏逃,他在這裏小鎮裏一直繞着圈,他一直吃着罐頭。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罐頭已經沒了,他有一點不知所措,盡管知道這一天會來臨,他也許在期待着死亡。

埃裏克覺得他很可憐,他說:你會殺他嗎?

坦克說:算他好運,有兩個罐頭,不然今天我們帶他回去燒烤。

埃裏克松了口氣,他很瘦,也許他吃罐頭也是省吃儉用,他奇怪他哪裏來的那麽多罐頭,并且在現在才被搶光。他有點後悔自己藏起了兩個罐頭,但是他真心不想還給他,這是他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如果他脫離了那個團夥,他必須得有吃的東西來度過最艱難的幾天。

埃裏克和坦克離開了,那個人等了一會,雙手又開始摸索起來,他将空罐頭一個個扔掉,最後他的行李裏面什麽都沒有了。他覺得很悲傷,他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守着一個空簍子,他擡頭望着天,他除了摸索,只有擡頭他知道上面是天空,雖然他摸不到。

他一直都活得很安靜,這個世界沒有聲音,沒有色彩,只有味道。當然還有寒冷,和熱,風和雨,那渾濁的空氣,他會咳嗽。別人沒有殺他,他想,可是他希望別人可以殺他,而不是慢慢餓死。

※※※

女孩憑着印象找到了那家公司的附近,但是她一直沒有發現艾弗森商貿公司的标牌,所以她不知道哪一座建築才是,剛才的那些人影讓她很緊張,有好幾個人進入了這個小鎮,他們總會遇上。

女孩緊握步槍,然後讓弟弟準備好刀子,如果不小心正面遇上了就只能拼命了。

男孩問:姐姐,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嗎?應該在這裏嗎?

女孩很肯定地說:一定是這裏,相信我。我們再找找,越難找越對我們有利龍武之祖。這意味着別人也不容易找到。

女孩的眼睛從高到低搜尋着,建築的高處被霧氣遮擋,她看不清楚,她感到很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眼前有一幢十幾層高的商務樓,她将推車推了進去,藏在樓梯的下方,既然是商貿有限公司也許就在寫字樓裏,她這樣想。

她的心撲騰着,然後渾身冒着熱汗,男孩沒有他那麽緊張,他四處在樓道附近轉着,他指着那個牌子說:姐姐,快看,那個似乎就是艾弗森商貿有限公司,它在七樓。

女孩看到了那家公司的名牌,果然是在寫字樓裏。

女孩抽出了那家公司的牌子,然後将上上下下的都拿了出來,塞進了他們的推車裏。

男孩問:姐姐,你這是幹什麽?

女孩說:也許還有別人會找到艾弗森商貿有限公司。我們必須确保在我們抵達的時候不會有別人同時抵達。

男孩點點頭,他說:姐姐,你真細心。

他們帶上武器和背包,沿着樓梯一層層爬了上去。

男孩想說話,但是走廊回聲挺大,女孩制止了他說話,她說:也許上面有人。

男孩說:我覺得不會有人。

女孩說:還是小心點好,如果有人,你先跑,我有槍,如果他們敢追上來,我就開槍!

男孩點點頭。

他們一前一後,懷揣着忐忑、希望、恐懼一級級往上走。

上面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有。

空氣有點凝滞,他們雖然戴着口罩,也感受到那股讓人不太好受的氣味。

他們來到了七樓。

那家公司透明的玻璃門并沒有上鎖。從外面可以很明顯看到裏面的辦公設備。

女孩輕輕推門進去,這家公司看起來不大,裏面确實沒有人,但是各種設備和用具都保存完好,沒有人明顯翻動的痕跡。

男孩對着複印機好奇地看着,他說:這是什麽機器?

女孩說:它用來複印。

男孩哦了一聲:是把一張紙的內容複印到另外一張紙上嗎?

女孩說:對。

男孩又摸了摸傳真機,他将話筒放在耳邊聽,他說:這是電話嗎?我在書上看到過。

女孩說:它可以用來打電話,但是現在它根本沒用。

女孩将一個個房間的門打開,她轉了一圈有點不甘心,她說:弟弟,這裏是辦公中心,他們一定有倉庫。

男孩在傳真機附近的辦公桌上找到一張理貨單,他說:上面寫着各種罐頭的進倉庫時間。

女孩将頭湊了過去,沒錯,他們确實有倉庫,可是倉庫在哪裏?

女孩到處找他們公司內部的機構圖,終于她在牆壁上看到了部門圖,一號到三號倉庫被安排在了這樁樓的西側一樓地下車庫。

于是他們又找到了地下車庫,那個位置非常難找,他們找到了東側、南側,但是沒有發現西側的入口處。女孩思索了一下,這個位置一定靠近路邊方便裝卸貨物,她看到了一個不太顯眼的入口處上方有個圓形的痕跡,但是那裏的指示标不見了。

女孩推測了位置,也許這裏本來指示的是西,裏面黑洞洞的,她讓弟弟帶着推車在暗處躲着,自己則進入查看,果然,這裏也是一個比較大的地下停車場,裏面只有少數幾輛廢棄的汽車。

她看到了一排橘色邊線的房子,用手電筒照耀的時候橘色反射出鮮明的光,也許那裏就是倉庫,她在倉庫外邊轉了幾圈,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有什麽,女孩試着推了推倉庫的門,推不開。外面上了鎖,但是鎖眼被打壞了。

她費力打開了門,用手電筒照了照,她震驚了,這裏居然全是的罐頭,金光閃閃,她半天合不攏嘴,罐頭已經一半被搬空,還剩下一半。

噢,天吶,女孩忘乎所以,她呼喊弟弟:阿勇,快進來,快!

男孩看到姐姐的手勢,推着推車進去了,他站在她的身邊,嘴巴也張大成了O字形。

然後他們兩個不約而同撲了進去,抱着罐頭在地上打滾,天吶,那麽多罐頭。

他們兩個都來不及打招呼,就拆了一個,不管是什麽,直往嘴裏倒,他們彼此看着對方,然後邊笑邊迫不及待地将嘴巴塞得鼓鼓的。

弟弟吞咽的時候還卡住了,姐姐慌忙幫他拍脊背,他們吃了很多,不同口味的,直到覺得肚子很撐,然後躺在那裏,滿足地笑。

這個過程也就持續了十幾分鐘,女孩最先警惕起來,她說:弟弟,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男孩有些不願意,他說:姐姐,我真想把家安在倉庫的邊上,然後再也不走了。

女孩對于這一點十分清晰,她說:不行,我們不能呆在一個地方。這裏空氣不好,呆久了會生病!我們必須得繼續走,繼續向南,爸爸說要找到有綠色植物的地方,找到有陽光和射入的地方,人才能活。

男孩說:姐姐,我很累,想好好吃幾頓,這些東西我們又帶不走,求你了,我們多呆幾天吧。

女孩看着那麽多罐頭,她說:好吧,最多呆兩天。我們可以帶走一部分罐頭。

男孩很高興,他說:那我們這兩天就呆在這個車庫裏好不好?我覺得這裏很隐秘,不會有人找來的。

女孩有些不放心,她說:我們不就找來了。所以我們不能呆在這裏。

他們将推車裏都盡量裝滿罐頭,然後還在背包裏塞了一些,看着倉庫裏還有許多罐頭,他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女孩回到寫字樓将這家公司的名牌又插了上去,也許有其他人也需要這些罐頭。

他們必須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但是什麽地方是安全的呢?

也許對他們來說,沒有食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比如軸承廠。

那裏到處都是鐵鏽味,機器好幾年沒有運作了,布滿了蜘蛛網。廠房上面塗着藍色油漆的鐵皮已經松動了,稍稍起風就會發出刮擦聲,還有滴滴答答細密的沙子撞擊聲。

他們在一個車間裏安頓下來。

男孩問:那些人會找到這裏來嗎?

女孩說:不知道。應該不會,因為這裏都是機器和零件。

男孩似乎還是不放心,他說:也許也有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

女孩說: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一定都不想惹麻煩逆襲吧,匹夫全文閱讀。

他們躺在一起看着小推車上滿滿的罐頭,很滿足。

男孩說:一定是爸爸在保佑我們。

女孩沒有接話,她拿出那顆美麗的水晶蘭,給它澆水,她覺得有一點遺憾,這顆植物并沒有她想象地那樣頑強,它有點萎靡,那透明充滿水分的植株體,現在看起來色澤暗淡,松弛。它真的種不活嗎?女孩嘆了口氣。

男孩探出頭安慰道:也許它還沒适應。我覺得可能是水澆太多了。

女孩說:好吧,那我們試着別頻繁澆水。

男孩拿出許多書來,他笑着遞給姐姐,說:睡不着的話,看書吧,從前爸爸總在深夜裏看書,我說他怎麽就知道那麽多,他原本也知道的并不多,是書告訴他的。

女孩看了眼男孩的書,其實她并不喜歡看書,她說:可是後來爸爸不怎麽看書了,書中的東西不全都是對的,書不能告訴我們怎麽識別壞人。

男孩見姐姐不太願意看書,就湊近她,說:爸爸是沒有時間看書,他生病很長時間了,但是他鼓勵我們看書。

女孩拿起一本生存手冊,裏面有怎麽捕捉動物,她看了一眼,其實她以前也很相信這種東西,但是真的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說:好吧,我有空看看,但是今天能不能不看,我很困,想好好睡一覺。

男孩說:好吧,你先睡。我會放哨的,現在還是白天。

女孩側過身睡覺,她放松了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男孩背靠在機器上,步槍就在他的身邊,這把槍他用過一次。

他撫摸着槍身,手裏還拿着動物百科全書。

倉庫裏的光線很暗,男孩看得有點眼疼。

他打着哈欠。

突然,嘭一聲空曠的槍聲響徹雲霄,男孩渾身一抖,書都掉到了地上。

他被驚吓得睡意全無。

他聽到了人聲,隐約的呼救聲。他将毯子裹在自己的身上,他告訴自己沒有聽見,不要管閑事,他渾身震顫,他用毯子将頭一并裹住了。可盡管如此,他的耳朵裏還是會傳來那種生命處于恐懼狀态的呼救。

聲音并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應該距離他們并不遠,姐姐睡得很沉。

男孩又将頭探了出來,就像一只蝸牛那樣,他屏息聽了一會。他看了一眼放在身邊的槍。

他伸出手握住了它,他的喉嚨上下一滑。然後他又沮喪地松了手,他不應該出去。

他不敢出去看一看。他的手一直抓着褲子,他低着頭仿佛在想什麽。

他的手越揪越緊,着了魔一般,心底一直有一種聲音在催促他去看一看,他有槍,他不用怕,他不願意一直躲在爸爸的身後,爸爸死了之後,他就躲在姐姐的身後,他連和她大聲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如果姐姐吃了那個人的罐頭,他一定沒有勇氣真的自己走。他有點瞧不起自己。

他拿起了槍,毯子從他身上滑落。他也能自己去看一看,他咬着嘴唇,偌大的步槍被他拿着有點滑稽,他費力地拿着,好吧,艾勇,你應該像自己的名字那樣充滿勇氣!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他聽到呼救,卻不敢出去看看。

Chapter40

男孩握着槍,剛剛站起了身,他又猶豫了一下,他聽不到聲音了,他的眼睛望着倉庫那明晃晃的出口,大門就像整個探照燈那樣,他有點迷茫和暈眩,也許是吃得太飽了,他有點犯困,并且行動遲緩。

他挪動了幾步,又靜靜聽了聽聲音毒寵冷情嬌妻。他又有點不想出去了,如果爸爸在,他一定不會管閑事的,男孩內心的膽怯壓倒性占據了他整個大腦,他是那麽弱小,他是殘疾人,他們只有三顆子彈,他沒有能力幫別人,也許他幫忙的人也吃過人,說不定也是壞人。

男孩想着,又悄悄坐了下來,他低着頭,看着姐姐瘦弱的脊背,他想如果是姐姐的話,她會怎麽做呢?他不知道,他琢磨不透姐姐的想法,姐姐一定不會出去的,她甚至都想竊取比她弱小的人的食物,更別說是從別人的子彈下救人。

男孩撫慰着自己,也許再弱小的人心裏也有一個英雄的夢想,他渴望幫助別人,可是他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和能力,爸爸沒有教他用勇氣去伸張正義,爸爸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正義。爸爸還說,這個世界你所要堅持的勇氣不是讓你什麽人都可以救,而是要有勇氣裝着什麽都沒看到,沒聽到。

男孩心裏非常忐忑,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出去了的話,他一定會後悔,但是他也知道不出去,他也會後悔,因為他是多麽渴望自己強大到可以藐視一切,可是他不能,他永遠都不可能強大,他看着自己的一條細腿,就算他有足夠的食物,他能成年,他也不可能打得過別人,甚至女人。男孩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他很難過。

女孩翻了翻身,她睜開了眼睛,黑黝黝的,她犀利地盯着弟弟,她知道他在想什麽。女孩起身,裹着毯子坐到了弟弟的身邊,她用毯子把自己和弟弟都裹住了,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女孩說:我們剛才聽到了槍聲,但是我們沒有出去。

男孩很驚恐地看了眼姐姐,在不太敞亮的空曠的倉庫裏,就算他們小聲說話,那種聲音也格外清晰,帶着一點點回音。他羞愧地低頭:是的,我害怕。

女孩說:如果你出去了,你可能幫不了別人,還會搭上自己。

男孩說:我也這麽認為。所以我沒出去。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出去。

女孩說:你憑什麽?你的力量,武器,還是機智?

男孩說:我什麽都沒有,但是我心裏總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算我很渺小我也要出去,有時候我覺得很憋屈,我很想沖出去死掉,就算幫不了別人,我覺得這樣死掉也是好的。

女孩說:那你為什麽不出去?

男孩說:我……我怕死。我……我是不是很矛盾?你會看不起我?

女孩說:我一直都看不起你。真的。

男孩窘迫地不知道幹什麽。

女孩的笑容挂在臉上,可惜男孩只顧着低頭,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男孩緊緊握着拳頭:我就知道是這樣。

女孩緊緊揉住了他的肩膀,她說:你知道爸爸死之前對我說了什麽嗎?

男孩的眼睛忽然放出一種激動的光來,他看向女孩,迫切地說:他說了什麽?

女孩說:他說,不要救人。女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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