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景

“嗯？”蘇染眼看着傳送條快拉到末尾，跳出的灰色消息讓她有些無語。

“這是得多大功率才能把我們這幢樓的電爆掉。”室友葉思琪在玄關處上下摁動開關，發出了如此的感慨。

“我剛整理完最後一份數據，還沒傳給學長呢，竟然斷在這個時候。”蘇染看着黑掉的企鵝圖标，呼了一口氣。

“跟着齊飛學長的那個項目？”葉思琪走向蘇染，把右手臂擱在蘇染的左肩上，“這才剛開學，您這轉換得真快。做完這組有空沒，參加一下新老生見面會不？”

“什麽？再說了。”蘇染立馬調轉話題，拿出手機碼了一串字發給齊飛。

“要不給你開手機熱點。”楚安然搖搖手機。

“哦，對。”蘇染轉過頭來看着楚安然，生活過得太滋潤了，一時沒拐過彎來。可惜她的流量都是用來打游戲的，這個月已經收到無數條10086的問候短信了，“安然你這個月流量夠嘛？這壓縮文件傳的還蠻大的。”

“夠的，等下你連吧。”說着楚安然就開啓了熱點。

葉思琪對于蘇染這種把戶外活動話題無視個徹底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染染啊，雖說大家閨秀款是無數男生喜歡的範本，咱不能學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蘇染剛想回言，移動着鼠标，眼看連起wifi。叮咚一聲，齊飛學長的微信到了。

[齊飛學長]來辦公室吧，我們剛開完組會，順便給你份資料。

蘇染這學期開始跟着一個課題組做科研，齊飛是建院大名鼎鼎的林向之教授手下研二的學長。蘇染對自己的未來規劃還是有些想法的，因此還是想先在這條路上摸摸看。

去年A大一些學院剛搬到這個新校區，蘇染這一屆剛趕了個巧。這個新校區也是林教授帶頭設計的，他的辦公室在教學區唯一19層的學院樓，還是頂樓，據說風景獨好。

也正因為是19樓，少有人上去過，再加上林教授的名聲，對建院的人來說都帶了點“傳說”的色彩。當然，也包括蘇染。

于是她滿心歡喜的拍掉葉思琪的手臂，拔下電源，把鼠标塞在口袋裏，合上筆記本蓋，夾在臂間，一氣呵成。

“得了吧，我們就沒大家閨秀這款的，我今兒就邁個二門。”蘇染跑到門口還不忘回頭給楚安然抛個飛吻，“安然，我太愛你了。為你的無私奉獻點贊。”

Advertisement

“跑哪去。”葉思琪吐槽，“請告訴我這傻丫頭為什麽不把資料存U盤裏送過去。”

楚安然浮起一絲笑意，回答道，“她電腦也不重，挺方便的。”

蘇染剛走出宿舍樓便下意識伸手擋了擋陽光，宿舍樓前人進人出，一個帳篷撐起一個帳篷上演通信運營商大戰，仿佛一年前的情景再現，蘇染還有些恍惚。咦，大二了呢。

一路向東走，前方19號樓的陰影直接蓋過防護帶，蘇染擡頭望了望，倒是覺得路邊的楓樹比上學期離校時更茂盛了些。

十點零五，一樓人很少，電梯處也只有兩個女生在等候。

蘇染看着漸漸變小的紅色數字，心中還有些小忐忑。上學期選過林教授的課，私下也交談過。如果通過優秀學生導師制測試，不出意外，她會選林教授，林教授似乎對她也是滿意的。但她還沒有正式進課題組，組裏除了齊飛學長都還沒打過招呼。

蘇染對林向之的研究方向十分感興趣，優秀學生導師制就是挑選本科生有科研興趣的人才。其實按A大資源，任何有想法的學生都可以做科研。

只是有些課題組太火爆了，為了公平起見，直接按測試分數高低進行先後選擇，也可以判斷科研潛力方向。

叮，電梯門打開，裏面有兩三個人正交談着走出，蘇染靠邊乖巧地等他們出來，只一眼，便被最後面的那個人完全吸引住了目光。

高挺的鼻子，薄淡的唇，面部柔和而眉宇間透露着清淡疏淺，一派清俊飄逸。就這麽錯過的幾秒鐘裏，他的視線從前面掃了一下，仿佛停留了一小會兒，蘇染有種對視了的錯覺。

蘇染本來覺得在三室友的美貌連環擊下，自己的審美高度猶如珠穆朗瑪峰，但她承認，依然被他驚豔到了。

簡塵，齊飛學長的同門，林教授的愛徒，A大研究生界的傳奇人物。據說原是在國外某知名大學學習，不知為何回國讀研究生，蘇染那一屆的入學典禮，簡塵作為研究生發言，一時間A大論壇就各種八貼。那被上帝親吻過的面容，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更聽說他出色的專業素養，拉得一手好提琴，掀起了一股迷妹熱潮。

作為直系小學妹，蘇染對簡塵有所耳聞，但看過的都是一些模糊的照片，就連開學典禮，也是遠遠地坐在看臺上。不知為何，蘇染看到電梯裏的身影，就覺得他是簡塵。

再加上旁邊兩個女生激動地你推我讓，臉上洋溢着的笑容，蘇染更确定了。

蘇染慢悠悠挪進電梯裏，順手按下開門鍵，直到看不見三個人的背景才按下19樓的電梯鍵，順口問了電梯口的兩個女生，“你們還上來麽？”

“來了，謝謝謝。”一個女生拉住還抻着脖子看的女生，“走啦，看不見了。”

“此時我想到一篇文章。”那女生收回目光戀戀不舍地踏入電梯。

“什麽？”

“背影。”

蘇染聞言嘴角微翹，也不主動按下關門鍵就等電梯門自動關閉。倒是另外一個女生噗嗤笑出聲來，明顯帶着興奮，“你是想說簡塵學長像你父親麽？”

“非也非也，我是形容我們老父親，不是，老母親般的微笑。”兩人相視又笑，“你說我們回去是不是該買張彩票啊，簡塵學長不愧是簡塵學長，真的神顏啊啊啊啊啊啊。”

“你說他今天怎麽在學校？”

“不知道啊，剛邊上好像同課題組的學長，估計課題組的事吧，我聽說他下周還……”

兩個人在9樓就走了，蘇染還可惜了一下，小道消息沒得聽了。

不過一想，蘇染嘴邊的梨渦更深了，是神顏啊，怪不得大家對簡塵的好奇度這麽高。

比起一樓的安靜來說，19樓更顯一片寂靜，左邊是研究生專用閱覽室，右邊的三個辦公室都被林教授承包。

蘇染一邊挎着筆記本，一邊摸出手機給齊飛發信息。

[不染]學長，我到了。

[齊飛學長]剛大師姐留我講講話，你先辦公室坐會兒，可以連wifi

[不染]那個……林教授在麽？

[齊飛學長]哈哈，出差了，今天組會也沒在。這會兒辦公室沒人。

[不染]嘿嘿，了解。

蘇染就這麽打開了1901的門，手還搭在門把的時候，瞥見樓道的小窗口，又輕聲把門帶回來，站在窗前往外看。

一片平地活動區夾雜着綠化帶，往前是乳白色的建築樓，黑色的玻璃形成外部裝飾，一幢幢空間形态各有特色，鱗次栉比又不單調，更遠處是視覺交錯層層堆疊感的圖書館，一半的校園盡收眼底。

蘇染感嘆，大佬果然是大佬。拿手機拍了個全景圖，美滋滋地重新走進了1901。見到美男和美景，果然心情都格外愉快。

出乎蘇染意料，辦公室格外地“幹淨”，中間小道放着古色書架，把辦公室分成了兩片區域。書架上面架着三個建築模型，兩邊一桌一椅分開，左側還有三張沙發圍起的會客區。

蘇染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在正對門口的桌子前坐下了。這裏的每張桌子也十分幹淨，臺式電腦加上小盆栽，就是全部。倒是電腦上插的玻璃U盤，讓蘇染多看了幾眼。

平面的玻璃金字塔依然有三維的效果，黑色嵌條勾勒的幾何形态中，鑲嵌着蜂蜜一般色澤的玻璃塊，很是精致。

蘇染攤開筆記本電腦，點擊下側的信號按鈕。

一連排全是各種英文中文一串一串的，WiFi數量還挺多。

蘇染不自覺被一個Wifi名字所吸引，鼠标指針也順勢指在那一串中文字上。名曰，“簡塵在手，後援我有。”想着林教授課題組還蠻有意思的，蘇染順手輸了八個八。

竟然還連上了。

蘇染：……

這密碼我連了可以申請後援麽？

連接上了WiFi，資料傳送的進度條拉到着，蘇染順便蹭着內網down了幾篇論文。

[齊飛學長]收到了，這邊還要一會兒，你可以随意一點。

蘇染纖細的手指劍指如飛在手機上打着——

好的，可以參觀一下麽？

[齊飛學長] 當然可以，沒有那麽條條框框。

說是參觀，蘇染也沒想随意走動。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幹什麽，齊飛給的階段性任務她已經完成了。她空閑時間只有一個興趣愛好，就是打游戲。

但現在情況也不允許，于是百無聊賴的刷着朋友圈和微博，眼看喜歡的博主發了段小視頻，蘇染自覺地掏出耳機。

剛點開蘇染就聽見咯吱一聲推門聲，她下意識擡頭看，與門口那個人的視線碰在了一起。這次她是敢肯定，他們對視了。

還沒來得及開心，就在那個瞬間，蘇染還沒拿穩手機，只來得及抓住耳機線，耳機線倒是被她拽手裏了，手機掉在了地上，好巧不巧，視頻還在循環播放。

一首抖音神曲在寂靜的氛圍裏顯得十分突兀而清晰，魔鬼笑聲在偌大的辦公室內飄蕩着。

簡塵此時正低頭細着眼看她，充滿了探究的意味。蘇染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心不争氣地砰砰加速跳動，視線也不自覺地從簡塵的眼睛上挪開。

說……說什麽比較好？學長雖然我刷視頻但這不是我的風格，他是個游戲博主平時只分享精彩瞬間我也不知道今天抽的什麽風，我喜歡打游戲但我熱愛學習上一學年專業排名第一，我插了耳機只是以防萬一出聲并沒有想聽的意思，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好好表現……

她假裝鎮定地撿起手機，阻止了播放着的洗腦歌，撐着椅子徐徐站起。

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越細想蘇染覺得一股熱浪從腳底升起沖向臉頰，燒得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頭皮發麻，她都能感受到簡塵的目光。

還是沉默吧，恩，沉默是金。要不還是溜？

未等簡塵詢問，蘇染啪一下合上筆記本，還沒行動，心理活動豐富得從這頭到那頭。最終她扯着笑容看了簡塵一眼，随即低下頭，打招呼道，“學長，我只是來看風景……”她打了個噴嚏，繼續說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