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通宵
第42章 通宵
秋霜染過整個枝頭，一條街的楓樹葉全紅了。紅楓在空中紛飛，飄落在地上，又随風卷起絲絲涼瑟。
報告廳內，正中央豎起一塊電子屏幕，白色幕布分散在兩側。PPT随着演講內容變換動畫，幻燈片界面上文字精煉，或加粗或劃線，重點突出。
白色襯領貼合肌膚，擋住能盛水的鎖骨窩。厚實紋理的黑色西裝勾出女子勻稱的曲線，一雙腿在熨燙妥帖的西褲中更顯細長。頭發端莊地束在腦後，五官小巧，即使穿着正裝，她整個人也透露着一份安靜和惬意。
蘇染鎮定自信地介紹着項目情況，時間也卡得十分标準，“我的答辯到此結束，懇請老師批評指正。”
提問環節，她沉着冷靜，分條縷析，用最簡短的話解釋清楚老師提出來的疑問。
掌聲四起，臺上那人微微鞠躬，從容退場。場上不是一個專業的同學也有預感，這個課題會被列入重點項目。
“我剛剛表現怎麽樣。”一入座，蘇染問道。
“很棒。”簡塵順了一把蘇染的馬尾，把幾絲浸在領口的秀發也縷了出來。
蘇染解開西裝扣子，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眸光熠熠，“簡老師教得好。”
她挺享受現在生活的，繁忙而充實，空餘時間還能打打游戲。在學業上簡塵會給她提意見把握方向，教她一些學習方法，她簡直攀着梯子直上，毫不走彎路。
這次參加完國創做理論，下學期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報個挑戰杯參加學術科技作品，她已經有初步想法了，再加上有簡塵這個後援在，她可以放開手嘗試。有大佬罩着，就是可以這麽任性。
蘇染拿出蓬松小面包，拆了包裝豎起來，殷勤地獻上，“吃麽。”
簡塵就着嘴邊的小面包咬了一口，伸手接過。
他們吃的是面包，我們吃的是狗糧。——坐在他們後面的同學如是說道。
蘇染從包裏又拿出一個，慢慢咀嚼着，目光投回到屏幕，一心二用，“上次和你說過的校慶節目，思琪敲我了要先收集，開學直接一審。我已經很久沒彈了，回家要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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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員有向我發出邀請。”簡塵眸光還在幕布上，保持着正坐的姿勢，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來我家吧，鋼琴閑置很久了。”
坐他後排的同學正邊八卦邊轉着筆，聽到這句話手下不穩，整枝筆直接飛到他倆中間，黑色墨跡在簡塵的襯衫上劃出一道痕跡。
報告廳階梯位置下面封實，不又好直接站起來撿。“對不起，對不起。”男生漲着臉道歉，有些手足無措。
簡塵彎腰拾起腳邊的水筆，放在身後桌面上，“沒事。”
蘇染拿水浸濕紙巾，輕輕擦拭着那道墨跡，水漬潤開，黑線只淡了幾分。
簡塵緩緩說道：“擦不出來就算了，繼續我們剛剛的話題。”
蘇染擡眸，對上簡塵的視線，噎了一口。真的不是她不答應啊，這學期還有門‘古建築測繪實習’課程，老師布置了任務，學期結束後兩周內得交。她想測外公外婆那一帶的古建築數據，剛好也拿來做課題的理論分析。
對着那道帶着笑意的目光，蘇染說不出拒絕的話，但總覺得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亂入。
她悠悠轉了個頭，和後座的男生四目相對。
他比蘇染還慌，把耳朵連帶整個頭往後挪了挪，和邊上的其他同學搭話，“上面這個課題有很大的問題啊。”
那同學剛好和臺上答辯的同學是一個課題組，有些不滿地反駁道，“你都不是信院的還能看出問題來啊。”
蘇染無言以對，手裏拽着簡塵的襯衫還沒有放手，順手扯了扯，示意簡塵往前看，湊上頭來趴在他耳邊說道，“下學期開學我提前回，等我回來。”
簡塵眸光一暗，也不再仔細聽臺上的人在說些什麽了。邊上的人氣若幽蘭，氣息在耳邊游走着，清甜的嗓音傳入耳中，癢麻麻地直串心扉。這麽容易被她撩動心懷，該怎麽是好。他伸手扣住蘇染的手，緩解一些滋生出來的心緒。
後座的那位男生一轉視線就看到了兩個人十指相扣的雙手，實在忍不住，立馬上A大論壇跟帖——誰再拆塵染CP注定單身一輩子。
蘇染回寝室換了身衣服，把西裝和西裝褲送去了幹洗店，這套正裝她還是向葉思琪借的。
兩人在學校邊上的飯店簡單吃了一頓看了場電影，由于臨時起意，電影沒多大意思。結束後兩人朝着學院樓走去，再次經過那條楓葉街。
銀色的月光混着微黃的路燈，枝葉飒飒作響。夜晚的景色沒白天來得有詩意，也沒有圍在一起拍照的盛景。
蘇染催促簡塵上車，“我上去再檢查下就回寝室了。”
“別太遲，明天評分我會過來。”簡塵叮囑一聲，才啓動車子。
蘇染搭着電梯到達專教樓層，把帆布袋從肩上拿下來拎在手裏。
明天下午一點就是現場打分時間，這是建築協會舉辦的第一屆“積建大賽”。主題定為“老子”，既有猖狂、摒棄建築設計約束條件的意味，同時考察參賽者對“老子”哲學思想在建築設計中的運用情況。
用白色樂高積木進行建築搭建設計，雖然面向全校但是參賽的基本上都是建築系的學生。即使是個趣味比賽活動，蘇染還是費了不少功夫。
走道和教室都寂靜無聲，蘇染打開白日光燈，看到原有位置上一片淩亂，目光倏地沉了下來。
整齊排列的木色繪圖桌，有鋪設着各種圖紙的，書本和繪圖工具随意壓在紙上，也有幾張桌子上疊放着白色積木模型。唯有第一排靠窗的桌上，幹淨如斯，只剩下建築的半邊基柱，白色樂高積木散落一地。
設計嘗試修改調整搭建，她花了整整兩周，蘇染有種想狠狠揪住肇事者領子往他臉上揮一拳的沖動。
這種感覺和打游戲失敗的感覺不同，順風被反超或者是逆風翻盤，總和配合、策略、能力密切相關。這更好比你千辛萬苦擊斃最後剩下的一個人，突然因為系統bug複活了一個開局死翹翹的，朝你背後開了一槍，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住想罵一句。
蘇染走到桌子邊上，默默無聲蹲了下來，撿起一塊白色樂高積木，狠狠掐在了手心。
他們專教基本都不會鎖門，因為每個人來做作業的時間不同，一把鑰匙傳來傳去會很麻煩。如果是不小心碰到，不應該只剩下半截留在桌面上，落在地上也不至于摔得這麽零碎。況且，蘇染特意清理了桌上的圖紙和工具，把它擺在了桌子最中央。
會是誰，蘇染目光變得有些淩厲起來。她自诩和同學相處都還不錯，小小的趣味比賽也不至于是因為競争就随意毀壞別人的作品，他們系裏也沒有如此心胸狹隘之人。
她緩緩起身，窗外的月亮皎潔明亮，映得小小湖面波光粼粼。蘇染思索了一下，把帆布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一旁又蹲了回去，将地上的樂高積木拾起堆在了帆布袋上。
翌日清晨。
有位女同學拎着袋湯包走進教室，嘴裏還叼着一個，順手關了專教裏的燈，有些含糊不清道，“蘇染，你也這麽早來做作業啊。”
明天老師要檢查專業課作業，她得趁着周日一天趕下最後的進度，可蘇染基本上都是提前完成的。所以她大早上在專教裏看見蘇染，有些詫異。她走近了才發現蘇染臉色有些蒼白，正一手臂橫在小腹的位置。
“你沒事吧，臉色很難看。”
蘇染在做最後的檢查調整，低着嗓音，“沒事，大姨媽。”
“诶，我懂。”她的目光瞥到桌上的積木建築，細長的四角撐起上下兩片，中間結構左右分區，各有不同卻又深刻地形成互補之意，整體簡潔流暢，每處結構又十分靈活巧妙，“我每來次專教都想誇一遍這個作品，你果然什麽材料都能運用自如啊。”
蘇染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小腹處傳來一陣刺痛，她忍不住趴了一會兒，聲音有些虛弱，“你昨天晚上是最後一個走的嗎？”
“是啊，昨晚散得早，估計今晚這間教室要亮到半夜了，我這會兒來趕作業都算早的了。”
蘇染悶哼了一聲，指甲掐進肉裏，這和小腹裏絞起來的痛楚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她屏息幾秒，再緩緩呼氣吸氣，“你昨天有看到其他人過來麽？”
“沒，我最後關好門窗檢查一遍才走的，怎麽了。”女同學走到自己的位置，抽出圖紙鋪在桌子上。
“沒事，我下午可能過不來了，要是不在這間教室評比的話麻煩你幫我挪一下積木。”例假提早了一天，還好她包裏備着一張姨媽巾，不然就血流成河了。
“好。”
蘇染抽出手機，有氣無力地翻了翻微信，她特意看了下群名「346不含家屬群」，是四個人沒錯——
[老三]誰有空能來躺十九號樓麽，我可能需要支援！
[老大]她倆還在睡，哪個教室，我過來。
[老三]1305，愛你。
[老三][發射愛心.gi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