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飛魚

回到家,阿姨剛剛将晚飯端出來,照舊端了兩份,看見蘇黎的時候愣了愣,沒想到他和杜銳瀾一起回來,立刻轉身回了廚房:“杜先生,我還有些菜,麻煩您二位等一等。”

她原本只準備了這些,一人一貓綽綽有餘,再多一個人,哪怕夠吃,但吃光了盤子,在國人眼裏就顯得待客不周了。

杜銳瀾道:“不用了,端上來吧。”

給你吃了,貓吃什麽?

阿姨被杜銳瀾這見色忘貓的行為震撼了一下,心裏腹诽你也不差這點飯錢吧,這是何必呢!

可她能在這做好幾年,靠的就是手勤嘴笨,眼裏除了活兒什麽也不該有,所以聽見了也沒說話,把兩份飯菜端出來,放在了餐桌上。

兩人一起吃了晚飯,蘇黎攤在沙發上犯困,杜銳瀾将盤子放在洗碗機裏,走出來看到蘇黎靠着沙發扶手,頭一點一點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崽崽。”杜銳瀾叫他。

蘇黎模模糊糊的咕哝了一聲,像是驚醒了,又像是睡着了說的夢話。杜銳瀾卻不讓他睡:“起來把美瞳摘了,總戴着對眼睛不好。”

蘇黎說:“嗯。”

但是不動。

杜銳瀾把他扶起來,自己坐到他和沙發扶手中間,一松手,蘇黎就往另一個方向倒過去了。

他頗為無奈:“怎麽這麽能睡?”

回憶一下,之前養貓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他工作的時候蘇黎在睡覺,他睡覺的時候蘇黎在睡覺,他起床健身的時候蘇黎還在睡覺,哦,蘇黎中午還要睡午覺!

大部分人一天睡八個小時,精力特別充沛如杜銳瀾者一天睡五六個小時就能神采奕奕,而蘇黎這樣的,一天得睡十個鐘頭才勉強能把眼皮撐開。

杜銳瀾道:“我的睡眠都補貼給你了……護理液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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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指指自己放在玄關櫃上的運動背包。

杜銳瀾起身去拿了過來,洗了手,捧着蘇黎的臉給他摘美瞳,黑色的鏡片取下來,露出水藍色的瞳仁,蘇黎打了個呵欠,湧上些淚水,愈發襯得那雙眼睛水淋淋的,像被水洗過了的寶石,清澈透亮。

杜銳瀾将美瞳收好,放在茶幾上,把蘇黎放在沙發上叫他先眯一會兒,蘇黎哼哼唧唧的:“你幹嘛去?”

杜銳瀾道:“給你拿條毯子,你睡會兒,我去書房。”

之前相中的那塊地鐵口的地已經拿到了開發權,新成立的項目組加班猛幹了半個月,今天終于把方案拿出來了,他今天晚上要過一遍策劃。

蘇黎沒說話,好像已經睡着了,杜銳瀾拿了條毯子,動作輕柔地蓋在蘇黎身上,然後進了書房。

杜銳瀾耳朵裏塞着耳機,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數字,他一邊翻看紙質文檔一邊聽項目負責人,華南事業部的VP給他提綱挈領地分析,鋼筆在紙面上游走,留下遒勁的字跡。

剛把概述和市政規劃看完,杜銳瀾突然聽到房門的動靜,回頭,便看到一只白色的貓咪,步伐輕盈、一颠一颠地跑過來,松鼠一般蓬松的大尾巴豎着,随着跑動的步伐輕輕顫動,細軟的毛發跳躍着。

杜銳瀾将座椅往後滑開一些,留了個空隙,蘇黎敏捷地躍上他的膝頭,擰了擰身子,翻過來白絨絨的肚子,一雙湛藍的眼睛看他,直到杜銳瀾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順毛,才滿意地閉上眼,過了一會兒,等杜銳瀾把園林綠化部分都看完了的時候,懷裏的貓已經四肢攤開,睡死了。

睡着了的貓變成了徹底的液體,快要淌下去了,打眼一看像一條白毛巾一樣搭在杜銳瀾腿上,尾巴垂着,頭也倒懸着,杜銳瀾怕他腦袋充血,伸出手給他托了起來。

蘇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發現都快要九點了,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竄上杜銳瀾的辦公桌。

“醒了?”杜銳瀾的桌面上開着一個excel,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蘇黎嫌棄地拍了一爪子。

杜銳瀾去捏蘇黎的毛爪子,他實在太喜歡這雙毛團似的小爪,正面是純白色柔軟致密的毛發,反過來是粉紅軟嫩的肉墊,手感極佳,怎麽摸也摸不夠。

杜銳瀾愛不釋手地揉捏一番,才對蘇黎道:“剛才我聯系了劉峰。”

蘇黎歪着頭,不知道劉峰是誰。

“之前在車上和你說過的,天狐的老板。”杜銳瀾解釋道,“剛好下周他攢了個局,我帶你去,認識一下。”

蘇黎聽到“局”,便想到尴尬的寒暄、隐晦的吹牛、輪番敬酒,甚至還有女人,當下便不願意了,跳下來鑽進杜銳瀾放在沙發上的毛毯中,變回了人形:“一定要去嗎?”

杜銳瀾看出他在想什麽,笑道:“不是酒局,是海釣,他新買了個游艇,叫了幾個朋友一起出海。”

“海釣?”蘇黎好奇道。

“對,就是釣海裏的魚,釣上來直接做成刺身,很鮮,還可以下海游泳。去不去?”杜銳瀾問道。

蘇黎眼睛亮了:“去!”

且不說刺身,單就游艇他就很想坐坐,游艇!H市算是內陸,蘇黎長這麽大,也就坐過幾次公園和景區的小船,哪裏坐過游艇啊,見都沒見過。

“猜到你想去,已經跟他定下了,周五請個假,我們下午飛過去,在那邊住一晚,周六出海。”

“要坐飛機嗎?”

“不然呢,這邊這麽冷,出海?”

“海裏的魚一般都比較深吧,能釣上來嗎?好釣嗎?有什麽魚?不會釣上來國家保護魚類吧?”蘇黎裹着毯子坐在沙發上,一雙水藍的貓瞳裏全是好奇,抛出來一大串問題。

杜銳瀾想了想,随意挑揀着回答:“有專業的設備,不算難,什麽魚都有,之前還見過一條飛魚……”

“飛魚!”蘇黎的身子又往前傾了些,“還有飛魚,真能飛的?”

“藍色的,有一雙蝴蝶一樣的翅膀,能滑翔……”

……

兩人細碎地說着些可有可無的話,蘇黎一直在追問海釣的事,杜銳瀾存心吊着他,半遮半露的,說一些特別有意思的,卻又不說全,只是讓他到時候自己看,勾得蘇黎愈發心癢,纏着杜銳瀾問個沒完。

杜銳瀾故意賣關子,卻十分幼稚的喜歡着蘇黎問東問西的樣子和一派崇拜的表情。杜銳瀾以為這種雄性生物與生俱來的自尊心早就在數十年來金字塔頂端的生活中被充分地滿足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并沒有。

不管是上學時因為優異的成績、出色的容貌家世和豐富傑出的履歷而收到的贊揚,還是工作後由于殺伐決斷的個人能力、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和極高的社會地位而受到的追捧,似乎都沒有蘇黎一個崇拜的眼神,來得叫人身心熨帖。

杜銳瀾逗他玩了半個晚上,到了十一點的時候蘇黎便又開始犯困,杜銳瀾從主卧的衣櫃裏拿出一套睡衣來,這是今天生活助理剛買了放進去的,一同買的還有些毛衣、外套和鞋襪,夠蘇黎應急了。

過幾天秋冬的新款下來,再讓人送衣服過來給蘇黎自己選。

睡衣也十分貼心的依照杜銳瀾的小愛好買了毛絨絨款,樣式中規中矩,杜銳瀾把衣褲拿出來,拉開盥洗室的門,搭在了幹衛生間的架子上,交代:“浴室牆上有個暗櫃,沐浴露這些都在裏面,毛巾和換洗的衣服放在這裏了。”

他催促倒在沙發上裝死的蘇黎:“快去,洗完再睡。”

蘇黎倒不是犯懶不想洗澡,只是還在客卧和主卧之間猶豫,這會兒杜銳瀾既然已經幫他做好了決定,加上蘇黎想着兩人都一起睡了那麽久,這會兒再扭捏也沒意思,更何況蘇黎也習慣了紮在杜銳瀾肩窩裏睡覺,于是從善如流,進去洗澡了。

杜銳瀾從另一個浴室裏洗漱完出來時,蘇黎已經鑽進被子裏了,被子蓋到了口鼻,露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并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杜銳瀾頗覺好笑,走過去坐在床邊,揉了揉蘇黎的頭發。

——出于風度,杜銳瀾現在睡覺是穿睡衣的,雖然他不是很喜歡。

蘇黎眨眨眼:“今天需要貓貓陪睡服務嗎?”

杜銳瀾佯裝沉思,片刻後回複:“要一個崽崽陪睡服務,貓形人形都可以。”

蘇黎笑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彎彎的:“那就送你個大只的吧,性價比高一些。”

杜銳瀾也笑了,他問了句“關燈了?”,得到的答複是蘇黎規規矩矩地閉上了眼睛,于是他熄滅了床頭燈,扯過被子來蓋好。

片刻後,身邊傳來細細簌簌的響動,杜銳瀾閉着眼睛,感受到床墊的起伏——蘇黎在往他這邊靠。

杜銳瀾沒有動作。

肩頭一重,他感覺到蘇黎趴在了他的頸窩處,呼吸在耳畔吹拂過,熱熱的,讓杜銳瀾耳尖發酥,向來四平八穩波瀾不驚的心髒也不由得跳得快了些。

蘇黎伏在他耳畔,小小聲:“你釣了飛魚,飛魚沒有飛起來逃跑嗎?”

杜銳瀾:“……”

什麽該死的飛魚!

他反手把蘇黎往下一按:“睡覺,再問不帶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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