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對勁
回到家裏,周未的酒意尚在,洗臉漱口回房躺平。
斯惟過來敲他的門,手裏拿着一只棕色盒子,遞到他面前:“生日快樂!來不及去買什麽像樣的禮物,只有這個還算好點,送給你!”
“還有禮物?謝謝!”周未伸手接了。
四方型的小盒子外邊貼着平整閃着光澤的緞子面,盒子蓋上用淺黃和黑兩種顏色的線繡出江水海牙的紋路。
掀開帶暗扣的蓋子,棕色金絲絨的的盒子芯裏,放着一塊象牙白的玉石原料。
“這是蜜蠟原料,還沒有雕琢過,你可以拿去請人加工成你喜歡的印章或者小挂件什麽的。”
“這種是不是被稱作‘香珀’的白蜜蠟?很貴的,你拿來送禮物?”周未合上蓋子還給他,“大哥,這麽貴的東西,我可不敢收!”
“也沒有多貴。”斯惟往後退開一步,雙手背在身後,“前年在南方拍戲,劇組有位大叔是當地人,他認識賣這些原料的商人。賣給我們的便宜,很多人都買了,我買的這個最小,真的沒有花太多錢。你是不是覺得它不好?”
“當然不是!這塊香珀幹淨沒有雜色,很難得的一塊,估計市價不匪,你……”他到嘴的話是“你又掙不到多少錢還要還帳”,說出來太傷對方的顏面,臨時改口,“你送我這個,我心裏不安!”
“沒關系啊!”斯惟真誠地說,“這個東西再貴也是有價的,你是我的朋友,朋友當然比物品重要嘛!”
他的眼眸黝黑透出明亮的光澤——到底是年輕幾歲,眼眸都是黑白分明的。
周未難以拒絕,想着,以後找機會還一份重禮。
周未說他睡不着了,拍拍外側的床褥說:“過來,聊聊天吧。”
斯惟知道他今天晚上心情不佳,自己多半越想越亂,找個人說一說,發散出來倒好。
都是男生,睡一張床也沒什麽,他在外側和衣而卧,雙手搭在胸腹前。
斯惟晚上睡覺習慣亮着小夜燈,一是以前一個人住,有點光會有安全感,二是半夜上廁所,沒有光亮,又睡眼惺忪容易磕碰。
和周未并肩躺着,關掉燈,拉起窗簾看着月亮的時候,他沒有不适應,反覺得寧靜。
斯惟一慣話少,即使跟周未熟悉了,也是聽他說得多。
只有在周未說起小時候玩的一些游戲或者具時,他才會分享“我也有過那樣的玩具”,或者“其實那些玩具還有別的玩法。”
“對了,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之沒聽你提過。”
“3月吧。”
“3月還吧?是什麽意思?”
“我奶奶說,我媽讓人把我送過來的時候是3月,但是沒有說過具體生日。”斯惟輕聲說,“我到了兩歲多落戶口的時候,費了些周折,我奶奶就按3月19日,給我的報的出生日期。”
“你媽媽送你來,沒有留出生證明嗎?”
“什麽都沒有。”斯惟搖搖頭,“所以,我落戶的時候才麻煩,還去做了親子鑒定。”
“你這個媽媽可真是不負責任。”周未替他抱不平,“3月19日又是什麽日子?”
“是拿到鑒定結果的日子。”也是他真正落實身份,得到認可的日子。
周未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拍,認真地說:“好!我記住了,等3月,我陪你過生日。”
斯惟眼睛有點酸,臉上卻是笑着的:“謝謝!”
兩個人聊着天,到最後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
周未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透過窗戶上的玻璃灑進室內,有兩束還照到了腿上,暖暖的。
轉過頭,突然躍入眼中的睡顏,讓他一陣心驚!
接着又是一陣恍惚,望着身側的人,好久才想起來,昨天晚上拉着斯惟聊天,倆人睡在了一張床上。
斯惟睡得沉,側卧蜷縮成一團。
手無意在搭在臉旁邊,微微蜷起,指尖在光源下呈現淡淡地近乎透明的淺粉。
臉龐壓低,從周未的角度看過去,鼻梁顯得愈發地高而挺。深咖色發絲遮擋,散亂地露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光潔額頭,睫毛密且濃,根根分明。
斯惟的膚色偏白偏暖。有些肉嘟嘟的臉上,湊近了細看,可以清晰地看到臉頰上細細的絨毛。
睡着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個寶寶。
周未心裏一軟,忍不住輕輕移近,壓抑着呼吸不要噴到他的頭上,從發絲到下巴,又細細地,慢慢地看了一遍,一點一點記住。
輕輕把手伸過去,手指堪堪觸到他的臉頰時,斯惟忽然睜開眼睛!
周未渾身一震,耳朵上迅速湧上一股熱燙的溫度,心底有個狂暴的聲音吶喊:周未你他媽在幹嘛?躺在身邊的不是女生啊!睡昏頭了吧?
斯惟的眼睛看的方向正是他的手腕,呆呆地看着。
周未反應快,手在他臉頰邊揚了一下,提醒:“有只小飛蟲。”“趕完”順勢收回手。
斯惟乍醒,腦袋跟不上節奏,轉動腦袋沒有看到飛蟲,揉揉眼睛:“幾點了?”
周未沒動,說:“手機在桌子上。”
有了剛才的狀況,他完全不敢再動,更不敢從斯惟身上伸手過去拿手機。
斯惟伸手摸了幾下,終于摸到手機,按亮屏幕,眯着眼睛看清時間。
“6:20。”斯惟放下手機,躺平,伸懶腰。
雙腿繃直,連腳背和腳趾都跟着繃成一條線,雙手伸展出最直的幅度,這次他的手臂過界停在周未的胸膛上方,沒有碰到他。
周未卻忍不住垂下眼睛看着距離自己胸膛兩拳高的位置,擔心的樣子未免好笑。
斯惟沒發現他的異常,伸完懶腰,翻身坐起來,邊用腳找鞋邊說:“我今天要去公司。等下去買早飯,你想吃什麽?我先去買回來。”
周未應付地說:“随便,什麽都行。”
斯惟應了一聲,趿着鞋出門,往洗手間去。
看不到他的身影,周未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好像剛才做了什麽不能見人的錯事。
擡起右手摸耳朵,果真是熱的,不用看也知道一準紅透了。
手蓋在臉上,遮了眉眼,忍不住在心裏質問自己剛才發什麽瘋?
自己二十多年來一直都喜歡的是女生,撩的也是女生,曾經女朋友也談了十餘年,怎麽總是在斯惟這裏恍惚?這不對勁!
他是直男,相信斯惟也是!
估計是跟Leo他們混久了,聽多了……腦子裏忽然跳出一句:心理受到影響!
氣得他在腦門上狠拍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拍得太狠,以至于坐在餐桌上吃早飯的時候,斯惟還好奇地問他:“你的額頭怎麽了?怎麽紅紅的?”
因為被發絲遮掩,看不真切,斯惟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擡頭去撥。
周未閃電般地後撤,瞬間睜圓了眼睛瞪着他的手。
斯惟的手僵在半空,尴尬不已。
“你幹嘛這麽大的反應?”斯惟不解地望着他。
“我……那個……”周未也感受到氣氛變古怪,腦子竟然跟着遲鈍,試圖掩飾,“太疼了……怕碰到,真得挺疼的。早晨打蚊子,下手重了。”
“蚊子?家裏有蚊子嗎?”斯惟四下裏看看,然後發現了新的狀況,“你的耳朵怎麽紅紅的?”
“可能蚊子咬的吧。”周未不想在這個問題個糾纏,“快吃你的飯吧。”
飯後,斯惟去公司,他今天還有物料要拍。
周未一個人在家看電影,打游戲,後來又翻到了自己的網絡主頁。
裏邊發布的都是自己的攝影作品,一張一張翻過去,在翻到斯惟的照片時停住了。
穿着冰藍色的上衣,襯着白淨的皮膚,幹淨通透的像個精致人型手辦。
不管是面無表情的淡然,還是冷着眉眼耍酷,又或者笑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好看。
手機震動,樂聲響徹。
周未恍然是坐在中學的課堂上,偷偷查看不知是誰塞進桌洞的情書,被老師發現。
課桌敲得震天響,驚得前胸和後背浸出一層薄汗——自己抱着一個男生的照片看得入迷,渾忘了時間,嘴角還翹起來半天壓不下去?
真他媽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