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

殷懷一怔,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見方沉荷小臉白的吓人,可能再說下去她就要當場暈倒,于是只冷哼了一聲,說出的話帶着刺兒。

“既然譽王和方小姐在這賞景,那朕也不便打擾。”

殷譽北微微皺了皺眉,想要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說不出口,只是扯了扯嘴角,眼裏流露出幾分自嘲。

等殷懷走後,他這才又重新将視線落在面前的方沉荷身上。

面前的少女秀麗的面龐中又有幾分嬌俏。确實是張好相貌,難怪他看中了這張臉。

“譽王爺……?”見殷譽北盯着自己的臉出神,方沉荷小心翼翼餓問了出聲。

殷譽北的思緒被發斷,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而後又淡淡的收回視線。

“該說的我也都說了,怎麽做是你自己的事。”

他終于開了口,語氣卻冷淡而疏離,與此刻這幅郎才女貌的美景實在不相稱。

方沉荷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垂下眼,輕聲道:“謝王爺指路。”

殷譽北微微阖上眼,臉上浮現了極淡的倦意。

“不必。”

雖說這幾日沒有往常那麽冷,可因為身子骨比常人弱的緣故,龍鸾殿還是整日燒着地龍。

殷懷靠在臨窗軟塌上批着折子,肩上松松垮垮的搭了件外衫,雪光透過紙窗透了進來,映的他臉雪白無比。

“殿下。”平喜走進來神情慌亂,“不好了,方閣老的女兒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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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驟然擡頭:“你說什麽?”

平喜顫聲道:“……現在外面都在傳是殿下逼死了她,現在該怎麽辦啊,禦史都在準備參殿下。”

什麽情況?

他明明記得沒有這一段,原著裏方沉荷是嫁給了柳澤為妻,雖然後面有通奸一事,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如何會這麽巧,剛好掐着自己去得點,他心裏隐隐覺得有貓膩。

“走,去方閣老府上。”

方閣老府前已挂上了白燈籠,府內一片缟素,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殷懷下了馬車,沒讓下人去通傳,徑直走了進去。

放置棺材的靈堂并沒有多少人,只有方閣老夫妻在,兩人正在掩面而泣,瞧見殷懷來,頓時神色一變,連忙就要叩拜。

“參見殿下,不知殿下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方閣老一見他臉上褶子更皺了。

殷懷擡手示意平身,而後站在棺材前,痛心道:“朕前幾日才見過令女,怎麽好端端的人就沒了。”

兩位老人悲從中來,眼角又是一酸,“世事無常。”

殷懷圍着棺材踱了幾圈,又瞧了瞧棺蓋,一旁的二老也顧不上哭了,看得心驚膽顫。

殷懷嘆了口氣,搖頭說:“想來我還沒見過令女最後一面。”

他說着就要示意一旁的重蒼開棺,兩位老人終于神色大變,“這萬萬不可啊。”

“為何不可?”

方閣老又換上了悲痛的表情,“小女已逝,還請殿下讓她最後走的安穩一些吧。”

殷懷盯着他的臉,直到盯到他額頭隐隐有汗溢出,這才收回視線,心想果然有貓膩。

他又掃了一眼棺材,又瞧了瞧棺面,聽着聲響,心中已有了答案。

“嗯,既如此那就依愛卿所言。”

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欲再在靈堂多待,兩位老人一大把年齡了說點慌不容易,特別是方夫人,從嘴抖到腳,他看得實在不忍心。

本着體恤下屬的心思,殷懷早早出了靈堂,準備擺駕回宮。

可心思一轉,又吩咐宮人先不急着回宮,去一趟丞相府。

今日在方閣樓府邸上似乎沒見到柳澤,照理說未婚妻去世,他怎麽說也該在那主持大局,所以才覺得奇怪。

到了丞相府,拿出令牌後自然有下人點頭哈腰的引路。

經過府中荷花池的時候,卻發現了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那人正在荷花池旁的涼亭裏飲茶,雖然背對着他看不清面容,但是殷懷心中知道了他是誰。

“柳相?”殷懷走上前去。

柳澤聞言手上動作微頓,随即擡眼望來,待看見是殷懷時,面上也沒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禮。

“見過陛下。”

殷懷視線一一掃過他面前擺放的東西,煮茶的器皿,茶葉銀勺,還有各種精巧的小工具,倒是有幾分閑心。

殷懷心中狐疑,他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裏煮茶。

“殿下想要喝茶?”柳澤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茶壺看,不由微微一笑。

“……嗯。”

他煮茶的動作他行雲流水,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讓人移不開眼。

殷懷又瞧了瞧他的臉,對上他含笑的視線,心中開始想着,柳澤此刻一定強忍着悲痛,還在這裏同他強顏歡笑,是了,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裏殷懷覺得要開導他幾句:“天涯何處無芳草。”

平喜聞言多看了幾眼殷懷,別人的未婚妻剛死,就說這種話,陛下還是沒變,依舊那麽狗。

重蒼則沒什麽表情動作的站在旁,除非殷懷開口,平喜在一旁看着都懷疑他根本不會動,完全和木頭人似的。

柳澤揭開茶蓋,茶香四溢,霧氣缭繞,他斟茶倒滿一盞,然後遞給殷懷,嘴裏溫聲道:“多謝皇上勸慰。”

殷懷接過茶抿了一口,贊了一聲:“果然好茶。”

即使他這種喝不慣茶的人,也只覺唇齒生香。

柳澤笑容淺淡,“陛下喜歡就好。

殷懷看着他,心裏想着卻是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身世一直都是個謎,就連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先帝的血脈。

畢竟又不可能跑去皇陵找先帝,自己的生母也早就去世。

現存世上唯一确定和皇室有關系的就是眼前這人。

他今日見到柳澤,倒想起了一樁事,他倒是想和他來個滴血認親,但是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弄。

只要得到他的血,哪怕一滴都好。

據典籍記載□□當初為了求長生吃下了不少靈丹妙藥,其中就有初代國師為了熬制的鳳血湯。

此後相傳只有殷朝皇室的人,血才會彼此相融。

殷懷眼神忍不住老往他的手腕上瞟,嗯,手肘線條漂亮,血管更漂亮。

怎麽才能讓柳澤受點小傷呢?

現在在柳澤眼裏,自己是間接害死她未婚妻的兇手。

雖然他絲毫沒有表現出對他的不敬,但那只是因為他的身份壓迫,不得不畢恭畢敬。

“柳相大人怎麽今日不去方閣老府?”

平喜在旁邊聽得肅然起敬,陛下你這是殺人誅心啊殺人誅心。

柳澤幫他又添上了一杯茶,伸手輕輕地推給他,笑答:“方閣老和方夫人痛失愛女,此刻我去了也是觸景傷情。“

殷懷接過他的茶,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哦了一聲。

肯定是方閣老覺得沒有顏面再見到柳澤,畢竟自己的女兒已經定下婚約,卻鬧出了這樣的事。

怎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個滴血認親呢?

想到這他忽然靈機一閃,心中有了打算。

“出了這事柳相想必心裏也不好受。”殷懷開解他,“不如朕陪柳相喝一杯如何?”

平喜聞言心裏又默默地說了一句,陛下不愧是你。

外面都在傳是皇上想要強納柳相未婚妻入宮,她不堪受辱,這才上了吊。

可現在他卻和苦主在這談笑風生,甚至還要安慰他陪他喝一杯。

柳澤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溫聲笑道:“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

因為殷懷身份特殊,也不方便去外面,所以柳澤便讓下人去開了數壇陳年佳釀,二人便直接坐在檐下走廊開始對飲。

見柳澤屏避了下人。殷懷便也讓身旁的重蒼和平喜退下了。

殷懷酒量不怎麽好,想要将柳澤灌醉,就只有使些障眼法。

他舉起酒盞,以袖掩面,将杯中的清酒輕輕晃出些許,然後這才小口的啜了啜。

“柳相府中的酒果然不一樣。”

柳澤笑了笑,溫聲說:“陛下是宮中珍品喝慣了,才會覺得臣府上的粗酒別有一番滋味。”

殷懷此刻想要把他灌醉,自然是要哄着他多喝幾杯。

“柳相不必妄自菲薄,這些酒确實比宮裏的要好喝一些。”

柳澤含笑道:“如果不嫌寒舍粗陋,陛下若是喜歡,可随時來臣府上。”

雖然沒有和柳澤喝過酒,但是殷懷猜測酒量可能和自己半斤八兩。

畢竟除了必要的宴席外,他從未見過柳澤喝酒,他自己也說過他不勝酒力。

一連三杯下肚,柳澤面上笑容依舊,唇角笑意甚至加深了幾分,望着殷懷,安靜的聽着他的滔滔不絕。

殷懷一看不行,連忙按住他的手,提起酒壺就要給他斟酒。

柳澤垂下眼,注視着手中的酒盞,随即仰頭一飲而盡,看起來沒有察覺到殷懷的小心思。

即使是倒了一大杯酒,這樣幾番喝下肚,殷懷的酒勁也有些上頭了。

但是他還是咬牙堅持,眼看就要成功,千萬不能功虧一篑。

于是他強撐着眩暈的腦袋,又給柳澤滿上了一杯酒,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柳相為我大殷鞠躬盡瘁,朕應再敬你一杯。”

柳澤凝視着他,目光沉靜,溫聲道:“陛下不能再喝了,這一杯就由臣代勞吧。”

随即他便微仰着頭一飲而盡,殷懷見狀一愣,等反應過來後有些不是滋味。

幾壺酒下肚,就在殷懷眼看着就要撐不住倒下的時候,柳澤面上終于浮現出了些許異樣。

只見他蹙了蹙眉,擡手按上額角,随即微微阖上眼,似乎在隐忍不适。

殷懷一看有戲,立刻強迫自己撐開眼皮。

他心裏默數着數,面前的人終于在數到第四聲時應聲倒下。

柳澤手肘微微彎曲,頭枕在其上,側着腦袋,俊雅清隽的臉龐平和沉靜,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殷懷此時眼前已經有了重影,他醉眼朦胧的堅持挪到了柳澤跟前,先是戳了戳柳澤的臉,确定沒有反應,這才慢吞吞的準備掏出銀針來戳戳

可他的眼皮子已經越來越沉,還沒等他掏出來,眼前就是一黑,随即“啪”的一聲,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失去了意識。

此刻已經醉倒了兩個人,面色坨紅的少年歪頭趴在桌案上,離旁邊的人不足幾厘米,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吐息。

不知過了多久,另一個青色身影忽然動了動,随即緩緩地睜開眼。

只見他擡起頭,靜靜地注視着旁邊睡的香甜的少年,眼底清明一片,哪裏有半分醉意。

他指腹輕輕掠過他的臉頰,随即又不急不緩地收回手,面色淡然。

趴着的人似乎覺得姿勢不舒服,不安分的轉過了頭,嘟囔了一聲。

柳澤垂下眼睫,注視着他的睡顏,輕輕的勾了勾唇角,和平常裏面上常帶的溫和笑意不同。

像是終于掀開了遠山薄霧,不經意窺見了一角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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