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
柳府書房內
柳澤坐在檐下廊前,面前擺了一方棋局,只見他眼睫微垂,注視着眼前殘局,靜默不語。
此時他面上沒有了往常的笑意,似是微微有些出神。
旁邊挂着的鳥籠裏關着一只通體金黃的雀兒,正不停的上蹿下跳,想要逃出鳥籠,發出哀婉的凄鳴聲。
柳澤微微偏頭側目,朝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語氣溫和,緩聲道:“安靜一點。”
那雀兒也實在通人性,不知是被養久了還是怎麽的,竟然真的吓得不敢噤聲。
柳澤随手撒了些鳥食進籠,嘴角含笑,語氣有些無奈,溫聲道:“是不喜歡新籠子嗎?改日尋個大些的如何?”
旁邊傳來的的腳步聲打破了對話,柳澤頭也不回,面色從容的收回了手,目光投向廊前水池。
“如何?”
英國公說道:“皇上确實是被北戎人擄走了,前線軍隊我們得不到具體消息,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只知道他們現在正在北戎境內。”
柳澤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還沒有消息?”
提起這個英國公就只搖頭,沉聲道:“現在軍權不在我們手裏,那殷譽北……實在有幾分能耐,我們籌謀了如此之久,竟然從未發現他的狼子野心。”
柳澤臉上倒沒什麽意外,只是似有些心不在焉,他逗弄着那雀兒,鳥籠裏的雀兒卻似有些怕他,不停的往後縮。
英國公繼續道:“現在皇上生死未蔔……”
他頓了頓,沒有将話說完,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柳澤手上動作微頓,随即又淡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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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聽到他這樣說,本來想皺眉發問,不過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眉頭舒展開來。
“你說的不錯,雖說是生死未蔔,但是那殷譽北不知道怎麽發了瘋,要攻打北戎,也不知能不能把人救回來。”
他說到這冷笑了一聲,“真以為這樣就能得了皇上的青睐?簡直愚不可及,還是說想做給天下人看,未免以後落下口舌是非,“
柳澤漫不經心的撫了撫那雀兒金黃的尾羽,并沒有作聲。
英國公長嘆了一聲,“我堂堂大殷連一國之君都被人擄走了,現在這國運啊……已經是氣數已盡。”
“這小皇帝就算是回來了……這位置他也坐的尴尬,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他語氣微頓,緊接着又道:“……更不用說他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
凄慘的鳥鳴聲驟然響起,鳥籠中的雀兒不停的掙紮着,想要掙脫束縛。
柳澤這才微微回神,收回了無意用力過度的手,語氣淡淡。
“他不會死。”
英國公問:“誰?”
柳澤靜默不語。
英國公又愣了愣,好半天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誰,皺起了眉。
“為何這樣說?”
他的語氣太過篤定,倒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柳澤視線投向了籠子的雀兒,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照射下暈着淺淡的光。
也不知是在看這雀兒,還是在透過它望着什麽。
英國公這才注意到一旁鳥籠裏的雀兒,遲疑道:“……這是西狄那邊的雀兒?”
這雀兒通體金黃,只有尾羽夾雜着幾絲雪白,鳥喙赤紅,确實生的精致可愛。
“這似乎是金月雀?”
這這雀兒極其稀有,能學人語,通人性,聰慧異常,所以經常被用作達官貴族的寵物,只是他沒想到,柳澤竟然也會養這些玩意兒。
“你怎麽會養這些玩意兒?”
柳澤淺笑道:“別人送的,索性就收下了。”
英國公也笑了笑,語氣輕松了起來,“難得見你會養這些,取得什麽名字。”
聞言柳澤唇角微勾,目光落在那瑟瑟發抖的雀兒身上,薄唇抿了抿,輕聲道:“不過是尋常名罷了。”
英國公也不再追問,只不過是個養的玩意兒而已,名字能起什麽,來來去去還不是那幾個名。
他又和柳澤說了會話,直到見他臉上隐隐浮現倦意,才起身告辭。
柳澤颔首淡笑,溫聲道:“那我就不送了。”
等人走後,廊前又恢複了沉寂。
柳澤微微垂眼,淺淡的目光又再次落在那籠中雀身上,薄唇微啓,語氣溫和,卻未向往常帶着笑意。
“你說他不會死的,對嗎?”
那雀兒嘶鳴着沒有回答他。
柳澤卻像是無知無覺,或者說不在乎它的反應,他像是又被鳥鳴聲扯回思緒,面上又恢複了常色,伸手再次撫上它柔滑的羽毛。
他眼睫低垂,神情漫不經心。
他似是想要那雀兒安靜一些,低聲喚了聲它的名字。
前來送茶的沉月猛地掩住嘴,按捺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聲。
這個名字……明明是……
……
雁門城一路往西便是朝殷都趕的方向,殷懷稍微有所好轉後,釋無機便準備帶他回皇城。
一路上殷懷一直在尋找逃跑的機會,可是自從上次自己半夜起身,一推門便看見釋無機靜靜的站在自己門口,目光幹淨澄澈,像是一眼透過去看清了他內心的那些小心思。
殷懷只能讪讪的縮回手。
“我已經派人前去告訴前線,聖上已平安歸來的事。”
釋無機輕輕按了按他的腳,又擡頭問他,“感覺如何?”
殷懷說:“沒什麽感覺。”
釋無機微微蹙了蹙眉,那張臉上難得有了別的表情。
“是沒知覺嗎?”
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殷懷連忙解釋道:“不是,朕的意思是不怎麽疼,但是知覺肯定是有的。”
釋無機微微抿唇,沒說話了。
殷懷又惦記起他剛才說的話,接過他的話茬繼續道:“那你告訴了朝中那些人嗎?”
釋無機緩緩搖頭,語氣平和,“不出兩日,我們便會趕回皇城。”
殷懷心裏嘀咕了一聲,他才不想回去,但是又不敢說出來,于是轉頭看向別處,心裏有些氣悶。
所以釋無機是來抓自己回去的嗎?
釋無機視線落在他臉上,觀察着他的神情,他似乎對人的情緒察覺遲鈍,隔了好一會才響起他清清冷冷的嗓音。
“聖上生氣了嗎?”
殷懷氣呼呼道:“沒有。”
釋無機又不說話了。
他端坐在那,手裏捧着一本經書,兩人隔着案幾,遙遙相問。
不知過了多久,釋無機冷不丁的開口,“聽說今晚城裏有燈會,聖上想去看嗎?”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一處邊陲小城,此地民風開放,燈會和皇城略有些不同。
殷懷果然來了興致,“什麽燈會?”
釋無機見他又恢複了精神,嘴角微抿,解釋道:“和殷都的上元節有些不同,聖上去看了就知曉。”
殷懷确實喜歡往熱鬧處跑,一到天色暗了下來時,便換好衣服往外跑。
因為他的衣物都沒準備,之前的也不能穿了,所以穿的是神侍的雪白長袍。
他的身子骨較常人清瘦些,雪白長袍穿上身略微有些寬大,更襯得他腰肢纖瘦,他的膚色本就白,遠遠望去,眉眼愈發濃稠豔麗。
烏發雪膚,一點紅唇,卻絲毫不顯女氣,大抵是五官輪廓還充滿少年氣的緣故。
“那是誰家的公子。”
人群中有人發現了殷懷的身影,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長得和天上仙人似的……”
“你眼睛再往那轉試試,那是男人,又不是女人。”
一個少婦扭着他丈夫的耳朵罵罵咧咧,惹得他連連痛呼。
殷懷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竊竊私語,此時一門心思放在路邊的雜耍上,他一走去,兩側的人便不由自主的分開,為他讓了條路。
殷懷邁出了腳,又忍不住縮回來,試探性的問:“……你們不看嗎?”
還沒等到別人說話,便只覺眼前似忽然被什麽薄紗籠罩住,他愣愣擡頭,見釋無機垂下眼為他戴上了幕籬。
“…….”
殷懷剛想說話,便被不遠處人群傳來的喧嘩聲吸引了注意力,
于是他又走了上去,釋無機見狀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原來是一戶人家的姑娘在抛繡球招親。
只見她身着大紅喜服,站在高樓上,手裏的繡球伸出去又忍不住縮了回來。
殷懷看着熱鬧,和釋無機道:“你說的不錯,這地方果然和殷都不同,那裏可沒有這些熱鬧可看。”
樓上身着喜服的姑娘臉色卻不太好,她望着下方形形色色的男人,把繡球死死的攥在手裏,都是些歪瓜裂棗,還有比她爹的男人都來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歲數。
忽然她餘光瞄到了什麽,眼神不由一亮。
她又瞄到那人身旁的人,眼神更亮了。
她的眼無比毒辣,即使那人戴着幕籬,她也能一眼看透那薄紗後的面容。
可問題是人只能選一個。
于是她陷入了糾結之中,不知該選誰好,見下方人開始催促了起來,于是一咬銀牙,瞄準方向将繡球輕輕抛去。
繡球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然後直直的往人懷裏奔去。
“……..”
殷懷愣愣地盯着落在自己懷裏的繡球,神情茫然,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人。
“……..”
釋無機也垂下眼,盯着他懷裏的繡球。
等殷懷反應過來後,他像是摸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般,就差跳了起來,忙不疊的把繡球往釋無機懷裏塞。
“接錯了,別人是要給你的。”
釋無機:“…….”
上方傳來一道嬌羞的女聲,“公子,奴家就是給你的。”
殷懷手上動作一僵,繡球掉在了地上。
衆人紛紛将視線投向殷懷,于是殷懷還是迫于壓力,硬着頭皮将地上的繡球撿起。
見衆人的視線還沒挪開,于是又拍了拍繡球上的灰。
“……..”
殷懷捧着繡球,心裏糾結,見騎虎難下,決定還是照舊搬出那套說辭。
只見他醞釀片刻,嘆了口氣,“恐怕我要辜負姑娘美意了。”
旁邊的釋無機轉了轉眼,落在他身上。
殷懷繼續道:“因為我……早已心有所屬。”
他臉上的羞赫恰到好處,只有離他近的釋無機瞧見了。
他靜靜地望着殷懷,那雙淺淡的狹長眼眸裏似盛着冰涼月光,
清清冷冷的,卻又像還藏着別的什麽。
他垂下眼,一言不發。
殷懷見上方那姑娘似是還想再說話,連忙将這個燙手山芋又抛了回去,然後拉着釋無機就要跑路。
“借過借過。”
終于沖出了人群的包圍,殷懷拍了拍胸脯,平複了胸口略微急促的呼吸。
因為剛才的事,此時他身上出了一身汗,于是忍不住想要摘掉幕籬。
卻被人制止了。
釋無機輕輕按住他的手,然後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能摘?”
殷懷無知無覺,神情有些疑惑,這裏又沒有人認識他。
釋無機靜靜地望着他。
因為距離得近,隔着薄紗,他能清楚的看見他額前的一點朱紅,此時襯着雪白的小臉,愈發明豔動人。
釋無機眼睫微顫。
這點朱紅是當初自己親手為他點上去的。
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因為我只想讓你被我看見
今天去打疫苗了嗚嗚嗚對不起,排了好久所以耽誤了更新時間,明天應該恢複到下午一點左右更新,嘿嘿文案上的國師大家是不是都忘了,ps不要再說盒子了,國師的盒子能是普通盒子嗎!感謝在2021-06-2816:53:40~2021-06-2921:2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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