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1

殷懷渾身頓時僵住,一時之間愣在原地。

可還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馬車中坐的人眼神卻是毫無波瀾的移開了視線。

似乎只是在人群中随意一瞥,掃過殷懷便掠過視線。

他的眼神冰冷毫無溫度,似乎看自己和看其他人沒什麽分別。

殷懷望着那馬車疾馳而去的背影,最後還是按捺住心中複雜的思緒。

他也不知道殷譽北搶自己屍身幹什麽,難道說真的像旁人所言有那麽恨他。

他理不清頭緒,索性便将這事抛之腦後,釋無極只給了他一點時候,并且讓他在日落之前回山,所以他只能趁現在逛逛。

等他轉身離去後,此時另一邊的馬車上。

殷譽北背靠着軟榻,他面色泛冷,死氣沉沉,雙眉也緊緊蹙起,閉上了雙眼。

馬車剛徐徐行駛到了左角拐彎處,殷譽北冷不丁的睜開了雙眼。

只見他的一雙眼眸漆黑如同寂靜幽潭,仿佛抛入石子也不會泛起任何波瀾。

“殿下,怎麽了?”

旁邊随行的江伯發現了他的異樣,小心翼翼的發問,唯恐惹了他不快。

自從……自從那人去世以後,他這個主子也像是失了七魂六魄,行屍走肉般的活着。

唯一支撐着他活下去的念頭只有那麽一個。

殷譽北的語氣微微有些沙啞,“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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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前頭的車夫聽到身後傳來的冷冷嗓音,剛想說話,就又聽到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語氣在冰冷中似乎還夾雜着什麽。

“掉頭,去剛才那個茶肆。”

衆人沒辦法,只得照做,即時現在已經快出了城,但是為了殷譽北一句話,還是調轉方向往城裏走。

茶肆裏坐着三三兩兩的茶客,正拍着板高談闊論,無數帶刀官兵便如潮水般湧入茶肆,将其團團圍住。

一輛馬車也徐徐停在門口,即時籠罩得嚴嚴實實,但是他們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誰的馬車,頓時吓得面如土色。

殷譽北掀開簾子,目光只輕輕的朝茶肆的幾個空座上一掃,見沒有那人的身影,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攥着簾子的手指卻不自覺收緊。

這會子那幾個茶客,見殷譽北的視線望來,都以為是自己剛才背地裏說了壞話的緣故,個個恨不得跪地求饒,一股腦将事情全盤托出。

“王爺饒命,小人剛才什麽都沒說,全是他們在說!”

“你污蔑我!明明你說的最多!你還說王爺和那小皇帝一路貨色,都是為非作歹!”

聽到這句話,殷譽北的視線終于舍得分半分給地上跪着那人。

地上那人頓時吓得瑟瑟發抖,如同風中落葉。

殷譽北半聳拉着眼皮,薄唇微啓,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殺了。”

“…….饒命啊王爺。”

殷譽北沒有看他一眼,臉上似帶着淡淡的倦意,放下了簾子,背靠着軟榻,雙眸緊閉,薄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什呢。

緊跟着的江伯察覺到了他情緒的異樣,猶豫了一會後,最後還是可以開口。

不過他沒有說,車裏的人卻是率先發了問。

“你說他會不會還活着。”

隔着厚重簾子的聲音似乎有些聽不清,冷冷淡淡的嗓音微微有些嘶啞,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一瞬間還險些讓人以為自己出了幻聽。

“……”江伯愣了愣,神情有些複雜。

車內殷譽北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低聲道:“他們說的興許不錯,可能我真的瘋了。”

“……..”

殷譽北緩緩地閉上了眼,語氣冷淡,丢下了一句,“走吧。”

“是。”

……

殷懷回到明鏡山的時候也算是剛好趕在了日落之前,此時明鏡臺的神侍一見他便引了上來,似乎想擔心他迷路所以帶他進去。

“是你們大人讓來的嗎?”

神侍嗯了一聲,不再多話。

殷懷也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道理,他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豔紅繩結,這是臨走之前釋無機親自拴在他手腕上的。

當時他舉起手腕左看右看,最後說:“你這是害怕我迷路,然後那群神侍找不到我,所以要做個記號嗎?”

釋無機聞言眼睫輕顫,随即輕輕別開視線,淡淡搖了搖頭。

“不是。”

“那是為什麽?”

“怕你走丢。”

“…….這有什麽區別嗎?”

釋無機在這種事上卻難得固執,他搖了搖頭,再次強調。

“有了這個,就不會走丢。”

殷懷盯着自己手腕上左看右看,還是沒看出什麽名堂,本來想摘下來的,可看釋無機臉色,最後還是讪讪放下。

回憶從思緒裏抽離,他被一路領到了中央神殿,便看見釋無機手持着一卷經書,銀白發絲傾瀉而下,雪白長睫輕輕翕動,一雙淺淡眼眸如同冷霜月華。

他微微垂着腦袋,看着手中經書,一動也不動,仿佛早已石化了般。

殷懷在那瞬間只覺得眼前這人其實已經不是人,是神,是佛。

如同高堂中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神佛,悲憫卻無情。

“……國師?”

當他的聲音響起,那像是早已入定的人終于動了動,轉頭視線直直地朝他望了過來。

殷懷也學着他盤腿坐下,嘴裏嘀咕着,“你這經到底有什麽好念的,我下山時你就捧着在看,回來你還在看。”

“從前我就說了讓他多下山去走走,不要老悶在這深山之中。”

殷懷拿出過來人的語氣派頭,對他苦口婆心的勸着。

釋無機卻沒有急着先回答他,而是轉頭讓神侍給殷懷拿了手爐上來。

殷懷自然是接了過來,他正覺得有些冷,這就叫做雪中送炭。

見殷懷捧着手爐,身上披着狐裘大氅,恨不得渾身都陷入毛絨絨之中,坐的十分乖巧。

釋無機這才緩緩開口,問:“山下好玩嗎?”

殷懷說:“挺好玩的,改天也帶你去玩玩。”

而且他還遇到了故人,只是他當然認不出自己。

釋無機視線又落在他略顯病态蒼白的臉上,此時不知是因為凍着的,還是因為太過興奮,微微泛出了紅暈。

“你很冷嗎?”

殷懷點頭,“……有點。“

釋無機聞言微微皺眉,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神殿,這殿中除了神像什麽都沒有,更別說取暖用的地龍了。

而他自己也早已感受不到冷與熱這些感覺了。

可眼前人不同。

殷懷剛想說話,還是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釋無機見狀,垂下眼,語氣清清冷冷,“你還是早點回去睡着吧,等會我讓人送藥過去。”

殷懷悶着聲音嗯了一聲,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着涼了,出去了一趟後鼻子塞塞的,腦子也昏昏沉沉的。

現在他說話也帶着濃濃鼻音,仿佛是在無意識撒嬌一般。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他牢牢的閉緊了嘴巴。

可當他起身時,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紅繩結有輕微松動的痕跡,剛想動手系緊一些。

可釋無機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皺緊了眉頭,頓了幾秒後,輕聲解釋道:“這繩結乃又有消災避厄的作用。”

這話卻l歪打正着起了效果,殷懷立刻停上了手上的動作,擡眼激動地望去。

“真的嗎?”

釋無機點頭。

“你不會騙我吧。”殷懷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寶貝繩結,可随即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試探性的開口問:“可我已經摸了它,不會不靈了吧。”

釋無機微微一怔,然後搖頭。

殷懷放下了,見繩結系的不牢固,又自己動手打了幾個死結,這才放下心來。釋無機靜靜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等殷懷走後,釋無機這才緩緩起身,手持佛經将其放入了巨大書架之中。

而在他擡手的那一瞬間,他寬大的雪白袖袍中一點緋紅若隐若現。

這幾天殷懷果真又病了一場,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日,才總算勉強好起來。

他之後也再也沒鬧着下山,釋無機也說這幾天外面實在冷,若是他想出去玩,可等到來年春日再去。

殷懷扳着手指數發現其實也要不了多久,于是便也就釋然了。

他手腕上的那串紅繩他也果真沒拿下,雖然那紅繩戴在殷懷手腕上,可是他後來都逐漸忘了有這回事。

直到某一天入睡,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才确定自己手腕上的微微灼燙感不是錯覺。

于是他決定起身去找釋無機。

釋無機住于塔身第九層,這是從未有任何人敢涉足的領域。

殷懷卻是不知者無畏,徑直在半夜殺了上去。

釋無極居住的地方實在過于素淨,按照殷懷毫不客氣的想法,應該是過于簡陋。

偌大一處住所,竟然連床都沒有,只有一方靜坐的墊子,一張桌子,還有密密麻麻的經書,散落着擺放了一地,

這和殷懷想象中的場景大相徑庭。

殷懷小心翼翼的繞開了地上的經書走進了屋子,見釋無機不在,便決定在這等他回來,問他怎麽回事。

他百無聊賴的打量起了四周,注意力卻被一個小小的方盒子給吸引了。

這個盒子模樣外觀實在有些眼熟,殷懷不由多看了一眼,記起了是之前自己生病時,釋無極拿來裝那烏定草的盒子。

此時腳步聲緩緩響起,似乎越來越近。

殷懷知道是釋無極可能回來了,剛向前走了幾步,可卻一時不慎撞上了桌角,那盒子便被帶着摔在了地上,盒子裏的東西頓時滾落出來散落了一地。

最後待他看清地上滾落的東西後,不由愣在了當場。

只見地上盡是些鳳梨香鳳梨酥鳳梨糕之類的玩意兒。

他之所以一下怔住,則是因為他記起了這些東西盡是些他之前故意賞賜給他的小玩意兒。

“……”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的那個繩不是和姻緣有關的,嗚嗚嗚雖然小機看似無所不能,但是這方面是不可能使那些手段的,他自己也明白假的成不了真的,還有我們的北子不會虐的!之後相遇後超甜!感謝在2021-07-0615:49:39~2021-07-0723:50: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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