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9

面前的殷譽北注視着自己,漆黑的眼裏深沉幽靜。

殷懷以前就覺得他的眼生得狹長漂亮,卻從未想過這雙眼如此專注的盯着一個人,會讓人覺得心跳微微加速。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殷譽北才動了動,只見他眼睫微微垂下,日光透過樹梢縫隙灑了下來,那張臉倒少了幾分蒼白陰郁。

“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的嗓音低沉冷淡,卻放得很輕,仿佛怕驚擾誰一般。

他這麽一說殷懷更好奇了,“你不說怎麽知道我想不想知道。”

殷譽北薄唇微抿,卻是默不作聲。

“你們一個二個怎麽都是這樣,有話憋在心裏不說,非要和我打啞迷。”

殷譽北聞言微微側目,“還有誰?”

殷懷哼了哼聲,閉緊嘴巴沒有說話,他要讓他們也嘗嘗這種滋味。

殷譽北卻直接猜了出來,語氣微冷,“國師?”

“……”

殷譽北眉頭皺的更緊了,“所以那些天你都是和他住在一起?”

“國師他救了我一命。”

殷譽北又垂下眼喝了一口茶,眼睫在日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什麽都沒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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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走後還是心事重重,他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但是還是不敢去确定那個念頭。

這幾日王府裏的人看見他,不知為何比往常更加恭敬,以往只是把他當作尊敬的客人對待,現在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殷懷正在心裏犯嘀咕,走出正院就聽到幾個掃地的下人正在嚼舌根。

“那個院裏住的人你見過沒有?”

“怎麽沒見過,長得和天上的仙人似的。”

“王爺真的對他……”

“噓,上面人的事少議論,王爺的心思我們怎麽猜得到。”

“你們說王爺對我什麽?”

殷懷忍不住從拐角處走了出來,那幾個下人一看到他吓得連忙就要跪下。

看得殷懷頭疼無比,“你們跪着幹什麽?我又不是你們主子。”

幾個下人卻支支吾吾不回答,就是不敢起身。

殷懷只好板起臉,又吓唬了他們幾句,他們才敢起身。

“葉先生,王爺叫你過去。”

這時江伯走了過來,看見他在“教訓”下人也只當沒看見,恭恭敬敬的低着頭說。

“請葉先生跟我來。”

殷懷聞言皺眉,“他又哪裏不舒服?不會又是騙我吧。”

話雖這樣說,但是他腳下依舊動了起來跟着江伯往前走去。

到了殷譽北所住的主屋,卻看到他沒有躺在塌上,而是坐在了桌前,面前擺了不少精致的菜肴。

殷懷一看全是自己喜歡的,忍不住食指大動,語氣也輕松了下來。

“搞了半天你是想找我一起吃飯?”他還以為殷譽北又怎麽了。

殷譽北示意他坐下,面不改色道:“聽說你剛才在教訓幾個下人?”

殷懷一聽,以為他誤會了自己,連忙就要開口解釋。

哪只殷譽北語氣淡淡,緊接着又說道:“他們哪裏惹你不快你就給我說,你不必動手,你身子本就不好”

殷懷一愣,搖頭:“……不是,我只是讓他們起來。”

“王爺。”江伯這時又從丫鬟手裏接過了一盤糕點,放在了桌上。

殷懷一看連忙說:“夠了夠了,我們只有兩個人吃,再多也吃不完。”

面前的菜擺的滿滿當當,幾乎在桌上堆滿小山,即使全是他愛吃的也有些吃不消。

于是他看向殷譽北,“要不要把國師叫過來一起吃?”

殷譽北正在喝茶,聞言擱下茶盞,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

“你以前常和他一起吃飯?”

“也沒有經常,國師偶爾做了菜,便會叫我一起吃。”

“嗯?”殷譽北語氣涼涼,“他做了什麽?”

殷懷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記憶,嘴角一抽,“魚。”

“你喜歡嗎?”

殷懷委婉道:“還好吧。”

他本來只是随口一說,可沒想到這之後每天飯點他都被叫來和殷譽北一起吃。

第一天他看到桌上有盤魚,他還覺得是巧合。

第二天他看到桌上有兩盤魚,他安慰自己說不定他喜歡吃魚,巧合巧合。

直到第三天,殷懷望着桌上出現的紅燒鯉魚,清蒸魚粉,蓮藕鲫魚湯……

他:“…….”

雖然這些魚的味道确實很好,但是再吃下去他覺得自己都要變成魚了。

見他不動筷子,殷譽北以為他那裏不舒服,皺眉問道:“怎麽了?”

殷懷咽了咽口水,“下次可以不吃魚嗎?”

“你不是喜歡吃嗎?”

“……..”

殷懷悶頭又扒了幾口飯,只夾桌上除魚之外的所有菜,用行動在無聲的抗議。

殷譽北見狀微微皺眉,不過很快也就接受了他變化多端的口味,說道:“下次再做些別的。”

殷懷這才松了口氣。

殷譽北這些天的腿已經逐漸有了知覺,情況比剛開始好了太多,氣色也沒有那麽難看。

現在喝的藥已經減少了,更多的是敷藥,殷懷自告奮勇的攬下了這活。

殷譽北靠着床榻,绛紫色外衫披在肩上,烏發不紮不束,看上去懶洋洋的。

殷懷卻看着他的雙腿,他的腿雖然蒼白但是卻并未萎縮,相反還可以看到漂亮的肌肉線條,看來真的有所好轉。

殷懷仔細的将藥替他敷在腿上後,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膝蓋。

“真的有知覺嗎?”

殷譽北察覺到膝蓋上溫熱的觸感,不由得心裏一軟,語氣也緩了下來。

“嗯。”

“那會疼嗎?”

殷譽北眼神柔和,語氣也抛去了往日裏冷淡。

“不疼。”

兩人正說着話,便有下人前來通報宮裏來人了。

殷譽北面色冷了下來,“不見。”

“是太後宮裏的人。”

太後?殷懷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好奇,殷譽北側頭睨了一眼他的神色,最後冷冷道:“叫他進來。”

不一會一個太監模樣的人進來了,殷懷眼尖一眼就認出這人确實是太後宮裏的人。

“有什麽事?”殷譽北語氣不耐,神情冰冷。

“啓禀王爺,太後聽聞府上葉神醫妙手回春,于是想請他入宮為太後娘娘治療頑疾。”

殷懷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外面的人都只知道他被請來了攝政王府,畢竟當時那麽大的動靜,殷譽北又随身帶着他,外面人便都知道了。

而國師則是自己上門,他本來行事就低調,只在府裏活動,這幾日又不知怎麽的,連自己住的屋都不出了。

想必一來二去傳出去都成了他治好了殷譽北的腿。

殷懷一聽這話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冷聲道:“滾!”

殷懷卻叫住了那被吓得連忙就要出去的太監,“慢着。”

殷譽北轉頭看向他,神情意味不明。

殷懷卻是展顏一笑,“帶路吧。”

他本就生得豔麗動人,這一笑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殷譽北皺起了眉。

殷懷卻有自己的考量,當初殷太後可是設計想害死過自己,刺殺是她的手筆,自己後來大病想必也是她的手筆,這些他都還沒有和她算賬呢。

“我和你一起進宮。”

聽到殷譽北這麽說,殷懷搖頭拒絕了,莫名其妙地說:“我是進宮替人看病,你去幹什麽?”

“…….”

看到殷譽北緊抿着唇一言不發,殷懷又忍不住道:“放心,我會回來的。”

怎麽殷譽北現在還怕他跑了不成。

殷譽北搖搖頭也不知是什麽意思,見到他執意要進宮,最終沉下臉還是沒說什麽。

“我讓人跟着你。”

殷懷一想也好,他要做的事确實要殷譽北的人跟着才行,于是點了點頭。

等他走後,殷譽北垂下了眼,漫不經心的摩挲着扳指,也不知向誰冷聲道:“給我保護好他,若他掉了一根頭發,拿你們是問。”

“是!”

……

殷懷跟着太監走在皇宮裏,現如今再回到這裏,走上這熟悉的宮道,看着這金碧輝煌的宮殿,精致的雕欄玉砌,他心情略微有些複雜。

他被領着一路到了太後所在的慈安宮,便看見宮人忙近忙出,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妙。

進去後便看見太後躺在塌上,雖然雙眼睜着,人似乎是清醒的,但是氣色不太好。

當她看見殷懷的身影時,臉上頓時迸發出求生的欲望。

“是葉神醫嗎……”

“是。”

“還請神醫幫哀家看看這病,若是治好了這病,哀家少不了你的賞賜,若是治不了……”

她話沒說完,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若殷懷真是個普通人,恐怕這個時候都吓得雙腿發抖,跪在地上連連稱是了。

殷懷卻不吃她這一套,只像模像樣的圍着她轉了幾圈,時而搖頭時而嘆氣。

太後見狀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葉神醫,我這病……”

殷懷打斷了他的話,“太後娘娘這病非普通病,實則是小鬼纏身,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實不相瞞,草民被稱做神醫乃是因為有前輩相助。”

“什麽前輩……“

殷懷微微一笑:“自然是別人看不見的前輩。”

殷太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草民這雙眼能通陰陽,能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殷太後忍不住掙紮着想撐起身,“你想說什麽?”

“太後娘娘現如今胸口上就趴着一名龇牙咧嘴的女人,看模樣是位宮女,下身還不停流着血,嘴裏嚷着讓太後娘娘還她孩子。”

“所以太後娘娘才覺得胸悶出不了氣,實則是因為有東西壓着娘娘。”

“你信口胡說!來人!給我将這庸醫拉下去,亂棍打死!”

“什麽庸醫?”

正在這時,一道溫溫和和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殷懷一怔,随即望去,便看見柳澤不急不緩的走了進來。

他面上依舊帶笑,仿佛沒有察覺到宮內劍拔弩張的氛圍一般,溫聲勸道:“太後現如今還是少動氣為妙。”

殷太後一見他氣得胸口更痛,捂住胸口喘着大氣,擠出幾個字。

“不勞你關心。”

殷懷沒有想到柳澤會來,于是準備告退,拱手道:“請恕草民先行告退。”

柳澤含笑的視線對上他,語氣淡淡:“可是朕還有些話想問葉神醫,還請葉神醫先去禦書房候着。“

殷懷咬了咬唇,“……是。“

心裏卻想的是柳澤想問他什麽,難道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可看樣子又不像。

走出宮他又被太監領去了禦書房候着,禦書房還是從前的模樣,不管是擺放還是裝飾,像是被人精心刻意的保持原樣。

就連書架上的書都是按他之前的喜好原封原樣擺着的,殷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上觸碰着冰涼的書皮,心中感慨物是人非。

可他剛想縮回手,不知道摸到了書架什麽地方,突然聽到一陣響動,書架應聲打開,知道動靜逐漸小了下來。

身後擋着的東西便出現在殷懷面前。

只見書架後竟然是間暗室,暗室不大,裏面十分昏暗,只有一方桌上點着燭火。

殷懷注意到桌上還有一大堆畫,不光是桌子上,暗室地上也鋪滿了形形色色的畫。

他心中奇怪,這個暗室是柳澤用來放畫的?有什麽畫這麽見不得人?

他忍不住仔細看向那畫上的東西,這麽多形形色色的畫似乎都在畫一個人。

畫上人有時在發呆有時在說話有時則在批改奏折。

畫上那人生得稠麗豔絕,發絲垂在肩側,眉間一點豔麗朱砂,膚色雪白,卻身着淺金龍袍。面上則或含笑或皺眉或發怒,神情生動惟妙惟肖,可想而知畫畫的人傾注了多少心血。

如此鮮活,像是随時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殷懷卻是愣在當場,因為畫上那人他無比熟悉,正是從前的他自己。

他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卻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溫和嗓音,可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卻讓他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223:47:41~2021-07-1415:21: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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