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着
靳蕭這一夜睡得很踏實。
顧北就不一樣了。
從小到大就自己睡一張床的顧北,床上突然間來了個客人他實在不太習慣,夜裏又豎着耳朵聽胡梅屋裏的動靜,捎帶着連身邊靳蕭翻身的聲音都給聽得一清二楚,靳蕭動一下他的眼皮便睜一下。
天剛亮起來沒有多久,胡梅在屋裏咳了好一陣子,顧北給胡梅倒了水索性沒再回房間,圍上圍裙去廚房準備早飯去了。
靳蕭起床的時候屋子裏飄着一股白粥的香味,昨晚進門時隐約聞到的藥味全被飯香味給掩下去了,顧北開了廚房的窗子,巷口早餐攤小籠包的香味混着樓下梨花樹的香氣,交雜在一起順着窗口直往屋裏鑽。
“醒了?”顧北聽見聲音,轉身看了一眼。
靳蕭的頭發長一些,一夜過後滾成了雞窩。
“先去洗漱,等會兒吃早飯。”
靳蕭“哦”了一聲站在原地不想動,竈臺上的鍋裏米粥翻滾的聲音咕嘟咕嘟的,光是聽着就覺得餓。
“去啊,發什麽呆啊。”顧北催了靳蕭一聲。
靳蕭洗漱過從衛生間走出來就對上了胡梅那張滿是病态的臉,胡梅對他很客氣,臉上堆着笑直朝他招手:“快來吃早飯,等會兒別遲到了。”
最簡單的一句話落進靳蕭心裏,就像冰原上有人攜來了火種一樣,蒼茫天地在這一刻開始融化。
靳蕭規規矩矩的坐在了胡梅身邊。
顧北忙裏忙外的盛粥,把早點從另一只鍋子裏取出來的時候似乎有些燙手,他下意識捏了捏耳垂。
“阿姨叫你蕭蕭可以麽?”胡梅每說一句話就要停頓幾下喘上幾口氣才能接着往下說,她拉着靳蕭的手,眉眼間全是母親獨有的溫柔。
“當然可以,阿姨想怎麽叫我都可以。”靳蕭反握住了胡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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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梅的指尖有些發涼,但靳蕭握着卻覺得溫暖異常,在家裏的時候哪會有這般景象。
他忽然很羨慕顧北。
羨慕他晚上回來的時候能到母親房間裏說說話,也羨慕顧北清早起床的時候有人在飯桌前等着他吃飯。
“昨晚你們回來的晚我也沒好好看看你,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瘦?”胡梅捏了捏靳蕭的手臂,“可得好好吃飯,你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們家顧北上初中的時候長得又瘦又小的,這還是上了高中才開始竄個子,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啊,營養可得跟上,這早飯一天都不能落下。”
胡梅說過話,扶着桌子喘了好一會兒。
剛被揭了黑歷史的顧北,端着一盤小饅頭從廚房出來,眉心微蹙的叫了一聲:“媽。”
他上初中的時候的确又瘦又小,但他覺得這跟吃飯沒什麽關系就是長得晚而已。
靳蕭擡頭看着顧北笑,顧北把盤子放到桌子上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顧北的手腕。
顧北媽媽說他瘦,但顧北是比他還瘦的,顧北手腕上那塊骨頭凸出的很明顯,指骨根根分明好像他只要稍微用些力氣就會把皮膚撐開一樣。
“好好好,不說你不說你。”胡梅握着靳蕭的手反複叮囑吃飯的事,又問了靳蕭學習上的事。
靳蕭說自己的成績還算可以,胡梅便開始擔心顧北的成績。
她欲言又止:“蕭蕭,阿姨能不能求你件事?”
顧北已經能猜到他媽準備說什麽了。
“阿姨您說,什麽求不求的,我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推辭。”
胡梅指着顧北:“北北是個好孩子,平日裏什麽事情都不用我操心,但他的學習成績真的太讓我着急了。”
“媽!”
胡梅不理會顧北,接着跟靳蕭說:“你看看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幫幫北北?”
靳蕭看向顧北,他點頭說:“沒問題的阿姨,同學之間互相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您可千萬別說求。”
胡梅至此是怎麽看靳蕭怎麽覺得喜歡,連着應了好幾聲好又忙給靳蕭分了筷子叫着一起吃早飯。
顧北全程低着頭專心致志的喝粥。
靳蕭有說有笑的跟胡梅說着話。
胡梅已經太久沒見過外人了,她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允許她上下樓,每天她能見到的除了顧北就是劉嬸,靳蕭來了她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喝着粥也不忘跟靳蕭聊天。
顧北和靳蕭出門之前胡梅還依依不舍的拉着靳蕭的手。
“蕭蕭,你有空常來家裏玩啊,顧北會做很多好吃的,等下回讓他好好給你露一手。”
靳蕭彎着眼睛應好,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天覺得蕭蕭這兩個字能被人叫的這樣好聽、溫暖、親切。
去學校的一路上顧北都在用眼睛瞄靳蕭。
靳蕭似乎有點開心過頭了,手裏那朵下樓随手摘下來的梨花在他指尖轉啊轉的,弄的顧北眼暈。
照舊站在學校門口抓遲到學生的馬鴻升瞧見顧北跟他們班昨天轉來的新同學走在一起的時候,心裏安慰到恨不得即刻去拜拜學校裏立着的那尊孔子像。
蒼天有眼,祖師爺開恩。
問題同學顧北終于不再是踩着上課鈴聲姍姍來遲,終于開始跟學習好的同學一起走了。
“馬主任好。”
顧北破天荒的很是正經的跟馬鴻升打了個招呼。
馬鴻升即刻擡頭看天,沒錯,今天的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
早自習顧北正悶頭補作業,靳蕭忽然往前湊了湊,用中性筆戳顧北的後背。
顧北一邊補作業一邊向後靠去。
“你在幹什麽?”
顧北覺得靳蕭應該是傻了,他仔細回憶着自己早上做早餐的時候是不是哪下手抖多放了什麽調料才把靳蕭給吃成這樣了。
他小幅度的轉了身子去看靳蕭:“寫作業,能幹什麽。”
靳蕭喜歡轉筆,黑色的中性筆轉在他細長白皙的指尖,劃兩個圈就像一幅墨色山水畫。
但顧北沒時間欣賞,他的英語卷子還有大半篇的選擇題沒寫。
“周末的時候我幫你補習吧。”
顧北手裏的筆停下了,他随口敷衍:“沒空。”
的确沒空,這周他得去買藥,白天還得去燒烤店幫忙串東西,哪來的時間學習。
串一天東西,老板娘多給三十塊錢。
學一天習....什麽都學不會。
“可阿姨早上才拜托過我,我也答應了,我總不能空口說白話,許空願吧,阿姨對我那麽好,我也不能騙她不是。”
靳蕭的執着超乎顧北想象,直到課間操的時候他還在跟顧北說這件事。
“聊什麽呢聊什麽呢!”高放從後邊追上了兩人。
“我說周末要幫顧北補習,但他說他沒空。”
高放拍着顧北的肩:“北北,不是我說,剛開學的時候和尚可都給你下最後通牒了,你期中考試要是再考成上學期那個樣子,你真不怕和尚給阿姨打電話?”
顧北怕。
趁着他猶豫的時間,高放和靳蕭就替他把這事給定了:“就這麽說好了啊,周六早上八點,咱們去哪學啊?”
靳蕭:“我家吧,我家只有我自己。”
“行啊!”高放答應的倒是痛快,
兩個人齊刷刷的去看顧北,像是在等顧北點頭。
顧北一來怕自己真考垃圾了,班主任毫不留情的給他媽打電話,二是看着人家幫忙的都興致高昂,他一個等着被幫助的總不好蹬鼻子上臉。
“周六下午吧,上午我得去醫院給我媽拿藥。”顧北咂嘴。
真是要了命。
“行!那就說好了啊。”
高放一手攬住兩個人往操場走,課間操之前是有自由活動時間的,三個人站在籃球場邊發呆。
顧北正琢磨着怎麽跟老板娘說周六白天不去幫忙的事,高放用手肘用力的撞了他兩下。
“那不是那誰麽?”
高放說的太籠統,顧北自己擡頭去看。
欺負陳決的那幫七班男生正站在球場另一邊朝顧北這邊看。
靳蕭問:“誰?”
“卧槽他大爺的!他剛才是朝北北豎中指呢麽?”高放朝地上啐了一口就要沖過球場,好在顧北攔的及時。
“算了,也就能豎豎中指了,理他們幹嘛。”顧北倒是不大在乎。
球場上換人,七班領頭的那個叫秦子明的男生上了場。
顧北一下就失了看球的興趣,轉身剛要走,身後結結實實的響了一聲。
秦子明剛拿了球,那球就直挺挺的朝顧北飛了過來,好在靳蕭手快給接住了,不然這一下非得給顧北砸進校醫室去不可。
秦子明小跑了兩步過來拿球。
他嚼着口香糖看着顧北說:“不好意思,球不長眼。”
顧北看他那一臉挑釁可沒覺得他有多不好意思。
“球還我吧同學。”秦子明伸手去跟靳蕭要球。
靳蕭脫手,球從他的左手略過秦子明的手心又躺回了靳蕭的右手。
他轉着籃球,微低着頭看着秦子明說:“球不長眼,你的眼睛也沒有用麽?要是不會打球的話就別上來丢人了。”
說完,他将球扔回了球場。
“你他媽誰啊!”秦子明瞧着眼前這沒穿校服的,恨不得當場一拳把他腦袋打成籃球。
“高二十一班靳蕭。”
“行!”秦子明指着靳蕭:“你有本事,你給我等着。”
靳蕭對這種無聊的威脅早就免疫了,讓他等着的人不少,他真等來的還沒有幾個。
他聳了兩下肩:“別讓我白等。”
作者有話說:
高放:這家沒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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